深夜十點,安毅在夏儉、顧老二和一個七人分隊的弟兄的陪伴下,騎著馬不緊不慢地開出營門,主力部隊早已離開的將軍廟營地,隨即變得靜默無聲。


    營部直屬的軍需後勤、軍械所、炮兵連等部門留守營地,連續作戰三天四夜的模範營精銳警衛連也被安毅留下進行休整,以新兵和降卒組成的第八連在連長穆追憶的率領下,擔負起了整個將軍廟營區的安全警戒任務。


    胡子和楊斌、盧明迪、曲慕辰四人在晚上八點四十分已經率領步兵第五連、第六連、第七連、工兵三連、四連經陸路開赴前線,尹繼南、葉成和張顯功三人率領工兵一連、二連征集民船和船夫,在贛江河運高安公司的兩艘小火輪的牽引下,滿載建橋物資順江而下。


    淩晨六點三十分,早已布置在贛江西岸的革命軍兩個軍的火炮陣地開始怒吼,密集的炮彈飛向南昌城內外的一個個敵軍陣地,模範營的四個工兵連也在隆隆的炮聲中,開始了第一座浮橋的搭建。


    由於準備充分,取材方便,處於枯水期的江心又突出一塊長五十餘米寬二十餘米的沙洲,將寬闊的贛江水麵分成兩條三十餘米寬的左右分流,四個訓練有素的工兵連隊幹得很快很輕鬆。


    浮橋施工點的東岸上,安毅和七個屬下巡查步兵連構建的防禦陣地,對一百二十餘米弧形戰壕的寬度、深度以及沙包的堆砌等方麵都較為滿意,兩條直通後方江岸的交通壕也挖得精確寬闊,遇到敵人進攻,參戰官兵不需暴露身體,即可從浮橋頭一帶的江岸隱蔽點衝進兩個交通壕入口,疾行八十餘米即可到達前麵的弧形戰壕打擊敵人。


    安毅對兩個重機槍火力點的選擇由衷讚歎:“這兩挺重機槍的位置非常好,地勢較高,射界開闊,利用砍伐的碩大樹根和天然的生根石構建防禦工事,隻加上十幾個沙包就無比堅固,分布在陣地一左一右,構成密集的交叉火力,陣地前方近兩公裏的扇麵都在這兩挺重機槍的威脅之下,了不起!”


    “這是老楊指揮布置的。”胡子向安毅匯報。


    楊斌哈哈一笑:“這可不是我的能耐,而是選址好,這一區域正好處在南昌城守軍火炮射程外沿,再就是咱們的步兵營裝備精良,每個連兩挺重機槍,每個排一挺輕機槍,每個連的六個正副排長和三個連主官都有一挺花機關槍,士兵們手裏的步槍大多是性能優異的德國造,對麵的西岸上又有迫擊炮連弟兄們的迫擊炮照應,如此強大的火力沒幾個部隊能夠擁有,能指揮這樣的連隊作戰,帶勁啊!”


    眾人爽朗大笑非常自豪,安毅笑完大聲說出自己的目標:“弟兄們,別這麽容易滿足,先進的戰鬥連隊的火力配置應該是這樣,增加一個擁有兩挺氣冷式重機槍、兩門迫擊炮的機炮排,其他三個步兵排的每個班擁有一挺輕機槍,一到兩名槍法精準的優秀射手,兩個正副班長各有一把花機關槍,這樣的戰鬥連隊才是我們發展的目標,而且還隻是兩年內的發展目標,兩年後還得根據科技發展的情況和中外各軍的最新情況,再次進行調整補充。”


    楊斌等人驚訝地問:“這得需要多少錢啊?可能嗎?”


    “怎麽不可能?等打下南昌老子就先整編出一個示範連讓大家看看。”


    安毅說完發出命令:“雙方的炮戰就要結束,兄弟部隊很快就要在北麵的江麵上乘船渡河了,這裏的防禦由五連負責,老楊全權指揮,西岸的七連和迫擊炮連由老張、老曲負責指揮。胡子、老盧,你們帶上六連,把五連手上的鏟子鋼鎬都拿到南麵的施工點,立刻開始東岸防禦陣地的戰壕工事施工。”


    “是!”


    眾弟兄敬個禮打馬離去,陣地上立刻響起成片的口令聲和武器裝備的鏗鏘聲。


    安毅叫住尹繼南:“繼南,我記得剛到時聽你對胡子說,北麵的生米渡口建造浮橋的是二軍四師工兵營?”


    尹繼南笑道:“正是,老張由於在北伐的曆次戰鬥中表現出色屢立戰功,已經升上四師工兵營中校營長了,天沒亮他騎著馬找到我,說他們從沒搭建過超過七十米長度的浮橋,心裏沒底,我讓他直接利用敵人炸橋後留下的底樁施工,再送他一批緊固連接配件,他樂哈哈登上咱們征用的小火輪走了,說打完仗請咱們到城裏最好的酒樓喝一杯。”


    “哈哈!狗日的張天彝,跟著他們師長張輝瓚兩兄弟混估計賺了不少錢,他們和阿彪之間的雲南白藥和鴉片生意可是越做越大了,就連歐耀庭先生的藥廠也向他們訂購雲南白藥和其他名貴藥材,咱們得狠狠宰他一次才過癮,順便向他推銷點東西。”


    安毅開心大笑,為自己的老同學混出頭高興不已:“走,咱們下馬看看去,浮橋主體出來了,檢查一下牽拉繩索和兩端引橋,不能出現一點紕漏,估計一個小時內炮兵就要過橋了。”


    四十分鍾後,第一軍的十四輛火炮牽引卡車將一門門尚未冷卻的火炮拖到西岸浮橋橋頭,數百炮兵弟兄立刻忙綠起來,卸下一箱箱炮彈,拉來一匹匹挽馬,很快將火炮與挽馬連接。


    安毅早已看到炮兵團長蔡忠笏和二期炮科的幾個學長跳下卡車走向浮橋橋頭,連忙領著尹繼南上前敬禮:“教官好!”


    畢業於保定三期炮科的蔡忠笏身高隻有一米六左右,性格豪爽,樂於助人,他祖籍浙江東陽,武昌起義後加入革命先驅黃興所部,後來幾經輾轉南下廣東加入粵軍,在李濟深主辦的“西江陸海軍講武堂”任少校教育官兼兵器教官,與同是保定軍校炮科出身的師弟陳誠交情很深,黃埔軍校成立後他擔任炮科教官,曾經幾次指導勤奮的安毅修習炮兵陣地構築和陣地防衛等科目,此刻見到安毅自然高興萬分:“小毅,哈哈!早就知道要過你的橋了……你的傷怎麽樣了?”


    “肚子上的已經好了,隻是左肩後背由於創口太大還沒長好,左手還不能動。”


    安毅笑容滿麵地說完,立刻與其他幾個學長打招呼,看到時間緊急連忙讓道:“剛才我和繼南親自檢驗過浮橋,可以過去了,等第一門火炮通過江心沙洲上的橋麵,第二門火炮即可上橋。”


    “好,等打下南昌咱們再見麵,我聽說你小子和銘三兄倒賣糧食發達了,要請我喝一杯才行,哈哈!”


    蔡忠笏說完給安毅回個禮,領著手下跑下江岸的泥土路,踏上浮橋看了看滿意地大步通過。


    緊接著,擔任總預備隊的二師四團也在劉峙的率領下快速開來,劉峙看到軍屬炮團已經盡數通過,非常滿意,低聲叮囑安毅注意沿途江岸警戒之後,隨後也領著四團快速過橋趕赴南昌城下,與徐庭瑤和蔣鼎文指揮的兩個乘船渡江先行圍城的主力團匯合。


    走在隊伍後部的四團三營連副馬平林中尉也是黃埔四期步科畢業生,與尹繼南的關係不錯,看到尹繼南的中校軍銜羨慕不已,兩人對敲兩拳互道珍重,他與安毅相互敬禮也率部匆匆奔下江岸。


    安毅看著東岸數千弟兄的身影,心情格外沉重,他不知道其中的大批同門師兄弟打完這一仗能有多少活下來,以師座劉峙的強悍性格分析,擔任南昌城德勝門方向主攻任務的二師很可能出現巨大的傷亡。堅固的名城南昌的城牆高度不在武昌城之下,城中守敵比當時的武昌城還要多兩倍以上,而且早有準備嚴陣以待,看來很可能出現白崇禧將軍所擔心的大潰敗。


    關於此役可能出現的潰敗,盡管高瞻遠矚的白崇禧沒有提及一個字,但安毅還是從白崇禧對第二座浮橋搭建的重視程度,以及悄悄提醒安毅盡可能加強浮橋防禦的話語中,明確地意識到潰敗的可能性越來越大。


    “繼南,弟兄們休息時間也夠了,你立刻率領全部四個工兵連趕赴下遊的施工地點,以最快速度建好浮橋,越堅固越好,不用省料,所有配件隻要能用就全用上。”安毅低聲命令。


    “是!我這就去。”


    心細如發的尹繼南已經猜到安毅的擔憂,毫不怠慢,立刻率領副官和警衛離開。


    安毅轉向張顯功和曲慕辰:“老張,你率領迫擊炮連的弟兄們立刻沿江南下,在浮橋橋頭三百米範圍內構築較為隱蔽的射擊陣地,並盡可能提前確定東岸各個打擊區域的參數,盡可能利用迫擊炮射程實施中、遠距離的覆蓋射擊準備。告訴全連弟兄們,一定要有承受敵人大規模攻擊的思想準備,以最佳的火力支援東岸弟兄們的防守,確保第二座浮橋的絕對安全。


    老曲,這裏由你負責,七連交給你全權指揮,南麵由我營弟兄照應,你們身後有總部警衛團一個營的弟兄看著,你隻需加強北麵沿江區域的警戒即可,必要時,你得率領七連過橋支援東岸防禦陣地上的老楊和五連弟兄。”


    “是!”


    張顯功和曲慕辰齊聲回答,張顯功轉身吩咐迫擊炮連集合,領著百餘弟兄把十二門迫擊炮和數十箱炮彈搬上馬背。


    曲慕辰疑惑地問道:“小毅,你是否覺得此戰前景不妙?”


    安毅微微歎息:“根據你們幾個對鄧如琢的介紹,我對這個軍齡比我年齡還大的皖係大將頗為顧忌,此人深蘊兵法,身經百戰,從一個小兵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贛軍總司令位置,絕不是一般將領可比,曆經十餘年的軍閥混戰他總能勝多輸小,直奉大戰中他的幾次指揮打得非常果斷漂亮,讓奉軍損失慘重,隻能避其鋒芒,就連張作霖也對鄧如琢讚賞不已。


    放眼當今中**界,能讓奉軍統帥張大胡子誇獎的人能有幾個?被你們稱之為‘倒戈將軍’的馮玉祥都沒能讓張大胡子放在眼裏,由此可知鄧如琢的軍事水平有多高了!因此我這兩天總在想,鄧如琢會怎麽做?特別是昨晚開始,想到他可能的諸多手段我就不寒而栗,所以,我們還是小心為上,能多做點事情就多做點。”


    曲慕辰鄭重地點點頭:“我明白了!這裏交給我把,我會隨時嚴令通信兵用信號旗和各方保持聯係,一旦東岸需要,我立刻領兵過去助戰。”


    安毅點點頭,剛要領著顧老二等人上馬向南,遠遠看到警衛團的幾個弟兄打馬奔來,立刻知道蔣總司令親自到城下督戰了。於是安毅連忙吩咐七名精銳把馬拉到一旁的林子裏,自己率領顧老二、曲慕辰等恭立道旁靜候校長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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