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掉拐杖安毅就停不下來了,多日不練槍他手癢難耐,新來的弟兄太多,他需要露個麵鼓勵鞭策,夏儉的四營四個連六百官兵裝備陳舊,機槍火力嚴重短缺,因為現在一軍各團基本上都是使用第三國際援助的俄製莫甘7.62MM的步槍和仿馬克沁重機槍,隻有安毅的部隊使用的是最易補充和繳獲的德製或仿德製武器。


    對此情況,二師師部軍需科也沒辦法,隻能給補充團提供兩百支原庫存的半新舊7.92MM口徑的德製步槍和漢陽造,三十支全新駁殼槍,五挺美製M1918式輕機槍。新任四營長夏儉每天跟在安毅身邊,就像個討債的,不停抱怨自己的裝備對比其他三個營簡直就是乞丐。


    雖然安毅是有辦法解決,但是很多事情非得他親自出麵不可,軍部軍需處長老何雖然與安毅關係深厚,但軍部人多眼雜,個個都盯著剛到的一批裝備,他也不敢明目張膽地過於偏袒安毅團,能提前派出個心腹趕來將軍廟將總部新到兩批裝備的情況通知安毅,已經是天大的麵子了。


    經過十五天的休整和補充,全團實力迅速膨脹,四個營和團屬各部加起來已達兩千六百五十人,南昌一戰負傷的百餘名老兵弟兄大部分返回,邊養傷邊幹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安毅和尹繼南反複權衡,把二營教導員穆追憶調到四營任營副兼指導員,把冬伢子關山中尉從軍需後勤股教導員任上調至二營任教導員,再把一批身上有傷但經驗豐富的班排長老兵調入四營任連排長,這才將四營的架子搭起來。


    六匹馬一路小跑進入高安城,見滿大街都是革命軍官兵,隨即降下速度,馬上是安毅、顧老二、史樂君、李梅生、夏儉和他的副官方天明。


    夏儉一邊東張西望,一邊建議老大盡快安排好自己的副官和衛士,安毅笑了笑,指指馬後的軍需官史樂君和小郎中李梅生,大聲說這就是我的副官,搞得夏儉一時麵紅耳赤,不敢再開口了。如今各位營級弟兄都有自己的副官和一個班的親衛,隻有自己的團長老大什麽也沒有,身邊唯一好使的冬伢子也讓他放下去鍛煉了,怎麽不讓愛麵子講排場的夏儉心中有愧?


    顧老二看到夏儉吃癟,哈哈大笑起來,打圓場說老夏你放心帶你的兵吧,老大身邊有我呢。


    安毅領著幾個弟兄直奔城西的總部軍需倉庫,在守衛森嚴的大門前停下馬,對小黑駒低聲說“趴下讓老子下馬”,小黑駒立刻小心趴下穩穩臥著,等安毅順利下馬吩咐它起來才敏捷地站起,抖落粘在黑亮皮毛上的塵土,安靜地站在安毅身邊,看得守門的七八個官兵眼都直了。


    安毅愛憐地輕輕理了理了小黑駒的鬃毛,轉身向值班上尉說明身份,請求麵見軍械處處長俞家聲長官。


    上尉一看來人是大名鼎鼎的安毅,找的又是俞處長,連忙恭恭敬敬地把安毅幾人讓進營門,吩咐幾個兵搬來椅子給安上校一行就坐,自己風風火火跑進去找俞家聲。


    顧老二低聲詢問安毅俞家聲是誰?安毅回答俞家聲俞處長就是總部軍需部長兼兵站總監俞飛鵬俞老總的侄子,與總司令身邊的上校侍從官俞濟時一樣,都是俞老總的內侄。


    顧老二和夏儉聽了大吃一驚,原來自己的老大和這些牛人如此熟稔,這才明白為何所部總是能弄到緊俏的好裝備,讓其他團羨慕不已了。


    但顧老二和夏儉哪裏知道,安毅在獲得蔣校長同意的第二天,已經在一期師兄俞濟時的引領下,與校長的心腹軍需官俞飛鵬達成了共同興辦“南昌江南食品製造公司”的秘密協定,自己和兩廣財閥歐耀庭將購進現在世界最好的加工設備,生產軍用餅幹、壓縮食品、肉類罐頭等軍需食品,從建廠到引進機器再到招聘技工安裝調試等等,所有的一切投資大約三十萬元,建成之後將會成為全國最大、最先進的軍需食品生產企業,整個過程不需要俞家花一文錢,俞家隻需負責原料調撥、交通運輸、與成品銷售即可獲得百分之二十股份。有這份關係在裏麵,辦事自然是有求必應。


    不一會兒,已經晉升少將的俞家聲大步走來,扶起安毅就問寒問暖,知道安毅腿傷基本痊愈,這才放心地埋怨幾句。


    兩人親密相處的樣子就像兩兄弟一樣,看得周圍眾官兵羨慕不已。


    安毅一顛一顛地拉著俞家聲的手,拐到裏麵的空地上,把自己的任務和擴編後的困難和盤托出,請求幫助。


    俞家聲眼珠一轉,笑眯眯地告訴安毅:“沒關係,三天前剛到一批購自歐美的裝備,其中原計劃供給六軍的一千支德製長短槍、八挺水冷式重機槍、三十挺美國輕機槍、兩百支花機關槍、三百箱手榴彈和相應的彈藥,目前都壓在我手上還沒有通知六軍,計劃也是我一手做的剛要上報,你來得真及時啊!蘇聯人援助的那七十卡車俄製裝備這兩天剛到齊,武漢那邊分一半我們這邊得一半,我隻需用這批裝備串換給他們即可,你隻需如此如此……”


    安毅大喜過望,連聲致謝,看看四下沒人注意,飛快地從兜裏掏出裝著四根金條的小布袋塞進俞家聲口袋裏,笑眯眯地說道:“這是小弟打奉新的繳獲,老哥手下弟兄眾多,時常需要花費……俞大哥別推辭,推來推去的讓人看到影響不好,咱們自家兄弟客氣什麽?小弟這就去見俞老總和校長,拿到批條馬上就讓尹繼南來找你。”


    “快去吧,估計總部一幫老總正準備吃午飯,下午開會就是專門討論武器裝備分發的事情,我馬上回去更改報告,兩點半以前得給俞總送過去。”


    俞家聲扶著安毅的胳膊將他送出大門。


    安毅在軍需部一群官兵友善的目光中,樂哈哈命令小黑駒趴下俯身上馬,領著欽佩萬分的五個弟兄趕往城中鳳凰湖畔的革命軍總部,輕輕鬆鬆進入大門,來到洋樓側前方的一排拴馬樁前下馬。


    曾擴情正好走出大門,看到安毅到來連忙迎上前來,上上下下打量安毅一番,再給了他右臂一拳。


    安毅拉住曾擴情的手,低聲說出裝備的事,曾擴情二話不說,打發身後的副官去辦事,領著安毅走進大樓來到一樓西邊的軍需部長辦公室,剛要敲門,俞飛鵬和副官恰好開門走出來,準備去參加總司令設下的工作午餐。


    俞飛鵬看到安毅,連聲問候,聽安毅說明來意微微一笑,轉身就把安毅領進辦公室裏,本身事務就很繁忙的曾擴情打了個招呼,識趣地告辭離去。


    安毅正正規規地將自己補充團的編製、人員以及目前無法解決的困難簡要匯報,俞飛鵬點點頭命令副官填表行文蓋上大印,三下兩下就把事情辦妥了。


    俞飛鵬扶了扶眼鏡,仔細看完申請表格,想了想掏出鋼筆,在火炮一欄加上二十四門法製81MM迫擊炮,彈藥一欄填上一千二百的數字,遞給安毅簽完字就交給副官,讓他到二樓找開完會的劉峙在所部申報審核一欄簽個名。


    十分鍾後,俞飛鵬的中校副官和劉峙一起來到大門外,勤勉嚴謹的副官將蓋上三個大紅印章的批複文件和表格悉數交到安毅手裏,敬個禮轉身離去。


    劉峙指指安毅手中的表格,佩服地笑道:“真有你的,平時我去求俞總,求十次都拿不到你手上的三分之一,你是怎麽辦到的?”


    “師座不記得軍械處的俞家聲處長了?他和一期學長俞濟時兩人與屬下一直關係不錯,屬下聽說有幾批新裝備到達,什麽也顧不上就趕過去問問。還好,要不是屬下今天找上門來,這批裝備就是六軍的了!想想真險啊!”安毅頗為感歎地低聲匯報。


    劉峙高興地點點頭:“上午開完會眾將散去,我聽校長和白副總商量,今晚白副總將趕往武寧北麵箬溪一線,給李宗仁將軍的第七軍送去一百萬發子彈和十萬大洋的軍資。白副總還專門提到七軍急需迫擊炮的事情,校長當場答應隻要庫存有就立刻調撥七軍,並叫來俞總詢問。俞總說這兩次都沒有迫擊炮補充,庫存數量已經在百門以下,具體數字需立刻核實下午呈報,所以剛才我看到上麵的二十四門迫擊炮,立刻明白俞總的一片深情厚誼,我們都得感謝他,俞總平時做事公正廉明不偏不倚,但他心裏始終還是惦記著我們第一軍啊!”


    安毅連聲附和,隨後頗為驚訝地問道:“白副總不是我們中央軍團的前敵總指揮嗎?眼看戰事就要打響,他怎麽能在這個節骨眼兒去左翼軍團啊?”


    “怎麽,這都想不明白?”劉峙含笑看著安毅。


    安毅一愣,腦子飛速轉動,隨即歎了口氣佩服萬分:“屬下明白了,德安至九江一線的勝負,直接影響到我中央軍團的戰況,隻有李宗仁將軍再次打下德安,咱們中央軍團才沒有了後顧之憂,白副總過去估計就是以全軍副總參謀長的身份督戰的,怪不得校長什麽都答應他。


    不過——屬下早就聽說王家鋪一戰第七軍將士繳獲無數,足可再裝備一兩個師了,怎麽還會缺迫擊炮呢?就是我軍一師也在王家鋪之戰中獲利不少,胡宗南學長生俘對方一個營,連人帶裝備全都補充到他的團了……唉,看來大家都是蒙頭發財不吭聲啊……”


    安毅說到這裏搖了搖頭:“各軍各部得了好處都藏著掖著,抬起頭就個個向總部哭窮,隻有屬下老老實實的,要不是這次出來得及時,恐怕鳥毛都撿不到一根了!看來以後不能太誠實了!”


    劉峙指著安毅笑了起來:“你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憑空得了這麽多好處還擺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架勢,別人不知道定以為你總是受氣呢!


    不過說起來,我們二師在這方麵除了蔣銘三外,沒一個人有你的交際水平,蔣銘三負傷了就沒人跑動了,要不是這次你們斷後一仗打得好,挽回了我二師的名聲,我們幾個主力團也得不到校長親自批準的大批補充物資。


    其他各軍各師全都是無利不起早的人,販賣軍資、倒賣鴉片的事情司空見慣,見到好處就像螞蟻嗅著糖漿似的一擁而上,但眼下正值用人之際,校長也隻能睜隻眼閉隻眼,水至清則無魚,校長他也難啊!多虧你這回機靈,否則真不知道拿什麽裝備你們四營。”


    安毅笑了笑問明蔣鼎文養傷的地方,得知他仍住在鳳凰湖北麵的野戰醫院,連忙向劉峙告辭,出總部大門就將相關文件交給喜不自勝的夏儉,吩咐他返回將軍廟交給尹繼南,午飯後立刻趕赴城西軍需倉庫找俞處長,請他用卡車將清單上的武器彈藥送回營地。


    野戰醫院占地寬廣,十幾排民居前麵撐滿了一頂頂帳篷,數千名來自各軍的輕重傷官兵聚集於此,兩百餘名軍醫護士忙得屁股冒煙。


    安毅好不容易在一個憲兵弟兄帶領下來到一間寬敞的民房門口,眼前情景讓他大驚失色,更歎為觀止:


    一群包頭纏腳的受傷將校正圍坐在一張寬大的八仙桌周圍,不少沒有桌位扶著拐杖的校尉軍官站成一圈,桌麵上推牌九的聲音和熙熙攘攘的笑聲、叫罵聲猶如菜市場。


    安毅走進去一看,坐在主位上當莊的蔣鼎文腦袋纏滿紗布、一隻手臂和一條腿被包成粽子似的,被彈片擊傷的腦袋剛剛消腫,青紫仍在,可他精神煥發,咋咋呼呼地催促這個笑罵那個催人押錢投注,麵前贏下的大洋金條堆得像小山似的。


    副官提醒幾次蔣鼎文才抬起頭,看到是安毅哈哈大笑,立刻將位置讓給自己的副官,在兩個侍衛的攙扶下大聲問候安毅,叫上一直站在他身後笑眯眯的高安大糧商趙掌櫃來到門口的木沙發旁坐下,上下端詳一番看安毅恢複得這麽快也高興不已。


    安毅對自己這個老大非常佩服,攻城那天,他能在五團失去統帥的情況下,以副師長之尊挺身而出親曆彈雨,身先士卒帶領他的五團弟兄反複搏殺,在攻城失敗自己身負三塊彈片兩處槍傷的情況下,仍能將被衝散的兩千多弟兄集結起來順利突圍,實在是了不起。


    哥兒倆頂著腦袋密商好久,蔣鼎文張開嘴將安毅遞上的香煙含在嘴皮上,示意矮胖的趙掌櫃過來坐在自己身旁。


    趙掌櫃受寵若驚地趕忙坐下,經蔣鼎文介紹得知眼前挺拔帥氣的年輕上校就是前模範營營長現二師補充團團長安毅時,趙掌櫃震驚地長大嘴巴,兩片肉呼呼的嘴唇顫動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地問好作揖。


    安毅大大咧咧吩咐免禮,和氣地詢問趙掌櫃的生意和眼下的米糧行情,趙掌櫃哪裏敢隱瞞,立刻一五一十地低聲稟報。


    安毅對趙掌櫃的誠實非常滿意,向蔣鼎文讚揚幾句:“趙掌櫃是個誠信人,大哥,不就五千多噸糧食嗎?你做主就行了,小弟一切聽你的。”


    蔣鼎文笑容滿麵地點點頭:“行,你就要率部打南昌了,我知道你這次擔子很重,也沒時間管這等小事,到了南昌我就往你賬上轉進六萬,其他事情你都別管了,哈哈!老趙,老子這兄弟實在吧?”


    “實在、實在,年輕神武,威名遠揚啊!整個江西都知道革命軍有個模範營,模範營的赫赫戰功早已婦孺皆知,人人稱頌,都知道率領模範營的虎將安將軍,在下一直以為是個高大魁梧的大胡子呢,原來安將軍竟然如此年輕,一表人才啊!哈哈……”


    趙掌櫃果然不是一般人,幾句吹捧的馬屁話就讓安毅感慨不已。


    蔣鼎文哈哈大笑,安毅頻頻搖頭,看這裏烏煙瘴氣沒什麽事起身就想告辭,蔣鼎文抬起完好的左手拉住安毅的袖子,在他耳邊低聲問道:“你上次在東岸繳獲的幾百條長短槍還在不在?”


    “在,不過不多了,隻有兩百七十支半新舊的漢陽造和二十來隻仿德製駁殼槍。怎麽?大哥有用?”安毅如實回答。


    蔣鼎文用嘴呶呶趙掌櫃,低聲說道:“賣給他吧,他以商會名義組建聯防聯保的地方民團符合規定,隻是誰也沒武器賣給他,他急得不行找我幾次了,這次老趙出高價把咱們手上所有存糧一次清光,隻是附帶這個買槍的小小要求,我知道咱們二師隻有你小子有繳獲,正要派人找你去的,你來我就省事多了。賣給他吧,不論長短新舊,一律五十大洋一支,收回點大洋獎賞一下手下弟兄才是當務之急,彈藥我讓五團賣給他,五團存著口徑不對也沒用,你就別管了。”


    安毅一聽樂了:“行,不過你得讓他快點兒,今晚十二點小弟開始總體戒嚴備戰,不能再讓一個生人靠近營區了。”


    “哈哈!回去吧,估計天黑他就到,老子讓他給你送幾十箱‘哈德門’去……”


    入夜,提前得到安毅密令的值星官屈通源跑進廟裏,對正在召開團部會議的安毅一陣嘀咕,安毅點點頭向顧老二示意一下,顧老二立即站起來悄悄離去。


    半小時後,警衛連的幾十個弟兄將五十箱‘哈德門’香煙扛進大殿,整齊地堆放在左側牆邊,兩個排長樂哈哈地抬著個沉重的大布袋放在中間的長桌上,發出一陣悅耳的“叮當”聲。


    顧老二回到安毅身邊遞給他一封信,安毅看看臉色平靜的顧老二,打開信封抽出信函,細細一看嘿嘿一笑:


    “你去告訴老趙,就說老子還有五百支八成新的長槍,都是裝備即將擴編的第五營的,考慮到高安數縣在前一段的征兵工作中對革命事業的突出貢獻,可以立刻開會研究,但是價格至少要漲十五塊,要的話就準備好錢,你帶弟兄們給他送去,不要就回去吧,以後如何以後再說。”


    “是。”


    顧老二在弟兄們驚愕的注視下再次出門,五分鍾不到滿麵春風地回來了:“成了,都是現錢,貨到即付,而且就在咱們將軍嶺後麵四裏路的趙家灣。”


    安毅哈哈大笑:“狗日的趙掌櫃,果然是個人物,不然蔣大哥也看不上他了,哈哈!去吧,虎頭,答應他一個小時內即到。”


    “明白!”


    顧老二再次離去。


    弟兄們看看桌麵上的一大袋大洋,又看看樂不可支的安毅,明白過來全都興奮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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