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魯聯軍第十一師師長劉昌浩少將是位不顯山不露水的正統軍人,自幼家境貧寒,卻自強不息,十五歲入伍即參加軍閥間的殊死拚鬥,十八歲因戰功獲得參加保定軍校的破格考試,以優異成績畢業於二期步科,出任直係軍隊中尉連長三年再次考入公費留學的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第三年進入日本陸軍大學深造,回國後擔任直魯軍上校團長時年僅二十八歲,在直係軍隊分裂的係列戰鬥中屢建奇功。


    由於劉昌浩生性耿直,敢於對上直諫,與**的同僚格格不入不願同流合汙,一直被壓製在上校團長位置上長達六年之久,張宗昌震懾於北伐軍的強大威脅,於去年底與奉軍、皖軍聯合急速擴充部隊,才想起這個默默無聞卻又有著真才實學的麾下將才,部隊調整之後將一個被抽走大部老兵的十一師交給了劉昌浩,劉昌浩終於在三十三歲的時候晉升將軍行列,毫無怨言接過十一師這個爛攤子,僅用三個月就將人見人棄的第十一師帶成紀律嚴明的部隊,可是時局給他的時間太少了,剛從濟南開赴宿遷半個月,未經很好整訓即奉命南下,與膽敢孤軍深入直魯聯軍腹地的革命軍獨立師作戰。


    宿遷至雙溝鎮距離僅為八十六公裏,雖然路不寬但很平坦,非常好走,十一師在第一天疾行六十五公裏之後立刻放慢腳步,用了足足十四個小時的時間分段前進,最終在淩晨四點之前全部進入柳巷以北的淮河北岸陣地。


    讓劉昌浩感到異常遺憾的是,師屬炮營的八門野炮無法通過雙溝鎮至淮河北岸之間五公裏的泥濘區域,麵對一條條橫亙於前隻有數米寬的河道,炮兵們一籌莫展,幾經努力,勉強推前一點三公裏再也無法前進半步,於是,這八門老舊的火炮在戰鬥開始之際竭盡全力向對岸五點八公裏的柳巷鎮展開炮擊,與八門迫擊炮一起展開十分鍾的轟擊。


    炮聲停止,硝煙滾滾的柳巷鎮除了幾排木製營房和鎮中幾座民居燃起熊熊大火之外,看不到一個軍民的影子。


    站立在江邊土崗上的劉昌浩放下望遠鏡,憂慮地望向東南方,對身邊議論紛紛的副職和參謀們不理不睬,在參謀長陳衍達的詢問下淡淡地說道:


    “敵人已經撤出柳巷,看來是察覺到了我軍的企圖……命令從上遊渡江的三團、四團,直接向南前進,用最快速度占領柳巷鎮並馬上布置防禦陣地,其餘各部除炮營之外立刻渡河開赴柳巷。”


    “遵命!”


    參謀長回答完畢跑下山坡。


    一小時後,十一師九千人馬盡數渡過淮河,進入柳巷一線,偵察小隊絡繹回報發現敵軍主力,革命軍以潘家鎮為中心,憑借山包土坎構築了一條長達六七公裏的阻擊陣地,從對方陣地布置和旗幟來看,敵軍人數約為三個團八千人左右。


    劉昌浩沉思片刻,沒有貿然發動進攻,而是將這一情況電告五河縣城指揮部,得到的命令隻有四個字:全力進攻!


    上午九時,劉昌浩終於下達全力進攻的命令,全師三個團在二十四門迫擊炮的掩護之下拉開一線全速前進,進逼到革命軍陣地前方兩百米左右的距離,全體停止前進構築陣地,雙方你來我往的激烈戰鬥隨之打響。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位於陣地後方四百米一座叫“孝子峰”的三十餘名土崗上,獨立師副師長胡子站在深挖五米的指揮部觀察口,遙望濃煙滾滾槍聲大作的陣地,綿綿細雨導致的潮濕空氣讓硝煙久久不散,觀察起來非常吃力,因此不得不由通信排的官兵們擔負起情報傳遞的重任。


    “報告,敵人的一個團開始向我左翼陣地發起衝鋒!”


    “明白!”


    顧長風頗為憂慮地問道:“胡哥,左翼的工兵營缺少重機槍,能吃得消嗎?”


    胡子放下望遠鏡,平靜地回答:“別擔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師工兵營的戰鬥力,比起一般部隊來隻強不弱,更何況對方是連續兩日急行軍的疲憊之師?我敢說敵人三小時之內無法衝進工兵營陣地五十米範圍內,工兵營搶時間挖出的數百個陷阱和偽裝石坑就夠敵人喝一壺的了。倒是你的二營三營陣地壓力大,右翼陣地瀕臨河岸,沒有高地優勢,全都靠戰壕和沙包,小雨下個不停,那裏很快就會變成一片泥潭,所以你得多留意,預備隊也主要支援這個方向,師屬迫擊炮連和你的機炮連都沒動,就是讓敵人發起兩次衝鋒之後讓他們產生錯誤判斷,等他們整體衝鋒時再全部投入使用,這樣才能發揮我們火力上的優勢,最大程度地消滅敵人。”


    “我親自到右翼去。”


    “小心啊!”


    身背大刀的顧長風率領警衛班衝到右翼陣地,剛剛趴下躲避一連串橫掃而來的機槍子彈,就聽到敵人陣地上傳來震天的喊殺聲,敵人看準了左右陣地無險可守的弱點,在機槍火力的支援下開始發起猛烈衝鋒。


    顧長風提著花機關槍兩步衝到三營長身邊,冒著彈雨大聲吼道:“傳令下去,放到八十米再開槍!接著手榴彈招呼!”


    “明白!”


    三營長彎著腰奔過十五米戰壕,對二連長大聲傳達命令,二營的通訊兵很快將命令傳達下去,麵對越來越近的數千敵軍開始緊張的準備。


    一百二十米、一百米、九十米、八十米……二營和三營的二十四挺輕重機槍終於吐出陣陣火舌,一千一百餘名官兵對近在眼前的敵人展開猛烈射擊,各班各排的射手緊盯著密密麻麻敵群中揮舞大刀和短槍的軍官扣響扳機,持續一分多鍾的射擊,將敵人的衝鋒勢頭堪堪擋住,數百顆手榴彈隨即飛向衝入陣地前方的數百敵人,猛烈的爆炸聲帶起陣陣大片的泥土碎石,成片的敵人在陣陣爆炸聲中喪命,敵人的第一次團級規模的衝鋒被徹底粉碎,扔下兩百多具屍體和三百餘名傷兵潮水般地退了下去。


    陣地上的官兵們來不及歡呼,在長官們的嚴厲的命令下將戰死和受傷的同伴抬下後方,更多的官兵裝填彈藥冷卻槍管,隨後飛快爬出戰壕衝到後方搬來一捆捆事先準備好的野草和樹枝,鋪墊在踩成泥漿的戰壕底部。


    全身泥漿滿臉硝煙的顧長風將隨身花機關槍的彈夾更換完畢,提著發燙的槍身樂哈哈地巡視起來,這個讚一句那個罵一聲,匆忙緊張的弟兄們頓時放鬆了許多,不但對剛才的激戰閉口不談,相反還為左翼陣地的工兵弟兄能否擊退敵人的衝擊而擔心。


    不過正如胡家林所說的一樣,三團弟兄們的擔心實在是沒有必要,敵人的猛烈進攻在坑坑窪窪的區域討不到半點兒好處,二十分鍾不到敵軍一個團扔下四百餘名死傷者全都退回原地,工兵營高出地麵近四米的陣地上歡聲一片。代理營長黃漢魂正和身邊的年輕上等兵打賭,上等兵一槍沒有打死陣地前沿七十米外爬出深坑的敵軍連長,在戰友們的陣陣噓聲中不好意思地把步槍交給了黃漢魂。


    個子敦實手臂粗壯的黃漢魂接過步槍拉動槍栓,幾乎不做什麽瞄準,一槍就把拚命掙紮的敵軍連長打得腦袋開花,接著連發三槍,將三名掙紮著向後逃命的敵人準確擊斃,贏得戰壕裏的陣陣喝彩。


    四方臉被硝煙熏得像隻老貓的黃漢魂牛逼哄哄地笑道:“怎麽樣?牛吧?神槍鄧斌那小子親自指點的,哈哈……快準備!敵人的第二撥進攻開始了,輕機槍都給老子加起來!”


    連續三十個小時的綿綿細雨逐漸停下,灰蒙蒙的天空下刮起了東南風,將濃鬱的硝煙吹向敵軍陣地,沒等陣地上的主官們拿出望遠鏡仔細觀察敵情,激烈的戰鬥再次打響,經過第一次的試探性衝鋒之後,敵軍不給革命軍任何的喘息機會,投入大部分兵力展開全線的猛烈衝鋒。


    令敵人難以理解的是,革命軍陣地上的火力似乎也越來越猛,槍打得越來越準,一個個連排長在衝鋒途中被擊斃,失去指揮的敵軍經過十餘分鍾的苦戰衝鋒再次被打退,三團和工兵營將士也付出了戰死兩百六十餘人、負傷三百餘人的慘重代價,漫長的防線由於人員的減少,變得岌岌可危。


    直到這個時候,胡家林仍然沒有調出隱藏著的二十四門迫擊炮,也沒有將配備了十二挺重機槍的機槍連調上戰場。


    陣地對麵的雞冠山上,眼見對手沒有火炮和足夠重火力支援剛把指揮部前移到半山腰的十一師師長劉昌浩放下望遠鏡,臉色鐵青地大聲嗬斥情報參謀:


    “打了這麽久,竟然對敵人的火力毫無所知,敵人根本就沒有迫擊炮和足夠的重機槍,為什麽兩次都是敵軍陣地即將被撕破之際,各團的衝鋒卻在最後一步功敗垂成?”


    “回稟師座,屬下實在不知道敵軍火力配備如此強大,根據情報匯總,敵人幾乎每個班均有一挺輕機槍,每隔四十米左右就架設一個重機槍火力點,這種火力配置大大有違常例啊!而且敵軍普遍槍法奇準,衝擊敵軍中路和右翼陣地的兩個團,兩次衝鋒下來連排長死傷一半以上,這仗真他娘的詭異啊,師座!”情報參謀委屈地辯解。


    “報告師座:我軍三十七師和第九軍兩個團經過三小時激烈戰鬥,終於成功實施強渡,並一舉擊破敵軍布置在潼河口淮河南岸的兩道陣地,敵軍扔下帳篷輜重和上百箱彈藥瘋狂逃向南麵的郭家灣。前敵指揮部直屬騎兵團已開赴潼河口,即將渡過南岸投入戰場。


    副帥電令我師加緊進攻,勿使敵軍與郭家灣殘敵形成匯合之勢!”參謀長陳衍達興奮地前來報告。


    劉昌浩轉怒為喜:“好啊,張承柱將軍的騎兵團終於亮相了!定是遵照副帥之命將兩步敵軍分割殲滅,短短十公裏的距離騎兵轉眼即至,隻要成功插入敵人後方,對麵那數千頑抗之敵插翅難逃……傳我命令:預備隊投入戰鬥,全師將士同心協力開赴前沿陣地,全力以赴發起最後的猛烈進攻!”


    “遵命!”


    各團將校齊聲回應,信心百倍地趕赴所部指揮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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