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三天,安毅每天不是在博覽會展示會場接見四省參展的鄉親和富商,就是在盛情款待中外各大財閥的宴會上度過,每天上午七點告別妻兒出門,直到深夜才能回到家裏,到龔茜的小樓待上半個小時就得回到自己的住處,看望逐漸康複、臉色已經紅潤起來的楚兒,說完話親吻自己那個尚未睜眼的小兒子,轉到馮潔雲臥室裏撫著她的大肚子溫存一番。不過由於這段時間太過疲勞,隻要一沾床就再也爬不起來,最後還得讓馮潔雲嗬護照顧。


    由於中英全麵交惡,德、美、法、比、意等國財閥和跨國公司全都盯住了川滇黔主幹道和支線鐵路共一千四百餘公裏的項目,根據川湘滇黔四省地政府聯合發布的招標公告,整條鐵路除了分成八個標段外,全程多達兩百五十餘座橋梁需要在未來兩年之內竣工。湘西政府獨立招標的兩座大型公路橋和五座中小型水電廠項目、黔西政府獨立招標的三座公路橋梁兩座大型煤電廠項目,就已經讓歐美各國公司形成了激烈競爭,更不用說實力雄厚的川南政府在鋼鐵、重型機械、化工廠等二十幾個引人矚目的大手筆投入。


    第四日上午,楊斌代表滇南墾殖專區政府高調亮相,向雲集於新聞大廳的十一個國家的跨國公司、中外金融投資機構鄭重公布:


    位於滇南的三座水電廠項目、兩千六百公裏輸變電項目、兩座大型公路大橋、一座大型鋼鐵廠、一座鉛礦冶煉廠、一座錫礦冶煉廠麵向中外招標,總投資六千五百萬元,由美國合眾國銀行上海分行、中國國民工商銀行提供資金擔保,投標方可在提供成套設備、整體承包建設、設備技術投入合作經營的三種方式中自由選擇競標,招投標截止日期為本年十二月十日。


    消息一經公布,引起全場陣陣騷動。


    盡管財閥們都知道滇南如今已經是安家軍的地盤,但沒想到安毅會突然進行如此巨額的工業和基礎建設投入,歐美各國財閥立刻聯想到這隻是滇南地區大規模建設的開始,此後在公路、橋梁、鐵路、工商業領域將會有更多的項目上馬。


    一時間,情況發布會場熙熙攘攘,氣氛熱烈,采訪發布會的近百名中外記者上下穿梭不停,匆忙拍照,一百份標書不到五分鍾,就被中外各大機構和財團領取完畢。


    法國駐雲南領事官、法國鐵路公司、雷諾集團、法蘭西勸業銀行等財團組成的代表團,在昨天晚上已經和安毅、朱培德等人就滇東南邊境安全合作、工商業投資、出入境及關稅改革方案、技術轉讓等係列問題,舉行了長達三個半小時的會談,雙方在多項問題上達成了初步意向,但是安毅在昨夜的會談中,並沒有透露滇南竟有這麽重大的係列建設項目。法國人最先意識到滇南和滇東南已經置於一個龐大的總體規劃當中,肯定是川南和雲南緊密合作的重點地區。


    法國代表團當即進行緊張商議,最後推舉駐昆明領事館商務官員蓋德求見安毅,力爭與安毅集團展開全方位的工程投資和設備技術合作。


    博覽會期間有個極為吸引人的花絮,組委員從第一天起,就進行參觀門票的公開搖獎及頒獎,凡是購買門票入內參觀的人,均可憑借門票存根,參加每天下午五點閉館後的公開搖獎儀式。


    每天大會均產生一等獎一名,獎品為敘府動力機械廠生產的“安途牌”兩輪民用摩托車,價值一千五百元;二等獎十名,獎品為敘府無線電廠生產的“金星牌”四喇叭收錄機,價值兩百二十塊大洋;三等獎二十名,獎品為瀘州自行車廠生產的“天鵝牌”自行車,價值一百五十元。


    開館的第一天,包括摩托車在內的大半獎品被參觀的中獎民眾領走,主持人通過高音喇叭宣布,沒有及時領取的中獎者,可在明天的《三江日報》上查看中獎號碼,中獎者可憑存根前來,與次日再次開獎的中獎者一同領取獎品。


    這個特大新聞一經電台廣播和報紙刊登,再加上數萬民眾對幸運的中獎者領獎情景繪聲繪色的傳播,頓時形成強大的參觀熱潮,次日天沒亮七個購票處門口就排起了長達一兩公裏的隊伍,警備司令部不得不加派一個營的官兵前去維持秩序。


    第二天晚上,蔣雲山和董澤川在宴會上悄悄告訴安毅:今日賣出十二萬張門票,收入六萬大洋,一萬多平米的展館內近半商品銷售一空,粗略估計成交額約為七百五十萬,僅參展單位上報減半征收的交易稅一項,財政局一天之內就多了五十萬稅收,要是再算上川南所有的船運公司、汽運公司、餐館飯店、賓館客棧、商鋪商場等等,一天的總稅收就不下兩百萬之巨,恐怕今後幾天周邊各縣乃至重慶、成都、昆明、長沙、貴陽的參觀者將滾滾而來。


    董澤川詢問安毅這麽奇妙的斂財方法是誰想出來?安毅嘿嘿一笑,說這是多年前聽一個美國佬偶爾談起的,前幾年上海灘有人小規模試過,摸不著門道最終沒成氣候,其實自己心裏還有一整套的“建國彩票”、“福利彩票”、“雙色球”、“**彩”等等發行辦法可供提供,除了“**彩”外,其他以後都可以慢慢實施,總比讓民眾沉溺於非法賭場、傾家蕩產要好得多。


    董澤川大為佩服,想了想詢問什麽是“**彩”?安毅回答等哪天我喝多了再告訴你,頓時讓一旁的蔣雲山哈哈大笑,董澤川卻鬱悶不已。


    忙完幾天,安毅終於能抽個空驅車到城北江畔的金融一條街“花園街”。


    這條長達八百米的花園式街道兩旁,全都是國內外各銀行、跨國公司、省地駐川南商務聯絡處,川南電報電話公司、郵政局等實力雄厚的機構,瑞士的鍾表公司、美國的加香煙絲煙鬥打火機、雲南的錫製鼻煙壺和酒具、滇西的玉器翡翠應有盡有,十餘家聞名雲貴川的老字號和商鋪酒樓蜂擁而入,還有法國人和白俄開設的兩家豪華西餐館,整條大街如今已成為了敘府招牌式的商務金融中心,美輪美奐的中西合璧建築具有鮮明的代表性。歐楚兒的川南房地產公司在這個項目中賺了八百餘萬,財政局多了一個稅源豐富的經貿區,敘府城多了一個遊覽和休閑景點。


    “花園街”是安毅取的街名,結果敘府城百姓沒幾個叫這個溫馨典雅的名字,一提起花園街就以“富豪街”取代,原因是無論是工作、居住在花園街的人還是提著大把鈔票進入消費的人,大多都是有錢人,安毅沒有辦法,也隻好聽之任之。


    花園街十號是江南集團的川南總部,安毅的車停在旁邊的八號別墅門口,這棟帶有後花園可以盡情欣賞三江合流之美景、遙望翠綠群山的寬大別墅,是安毅以個人名義送給山西王閻錫山的,閻錫山的山西省政府、太原商會駐川南辦事處就設在這裏。


    閻錫山也非常夠意思,九月底得到安毅奉送的大別墅之後,非常高興,一口氣向安毅采購了一條子彈生產線、一套機槍生產設備、兩套步槍手槍生產設備,總額達到一百八十餘萬元。安毅再次投桃報李,派出專機飛了一趟太原,送去“三二年式”新式手雷、五〇迫擊炮和“中正一式”衝鋒槍的全套圖紙和檢測模具。


    閻錫山接到安毅的這些禮物時,非常吃驚和感動,晉綏軍的一幹將校也頻頻感歎,對安毅欽佩不已。為了加強和安毅之間的聯係,閻錫山特意派出已經晉升為晉綏軍獨立師少將師長的孫嘉奇前來答謝,商談繼續購買敘府兵工廠20MM機關炮的生產設備,還有相關技術轉讓事宜。


    孫嘉奇聽到侍從急報,連忙迎出,安毅站在車門旁眉開眼笑,上前與孫嘉奇一個緊抱,隨即分開,把手搭在後車門上,一臉神秘地詢問孫嘉奇:“嘉奇,我給你帶來個朋友,見不見?”


    孫嘉奇給了安毅一拳,望向車內,一時半會兒看不清楚後座上那人的相貌。安毅拉開車門,明亮的路燈一下就照亮了車內那張胡子拉碴、滿是悲苦的臉。


    孫嘉奇驚得後退一步,立刻衝上前去,一把拉出頹喪漢子,抱著他瘦弱的身子,淚流不止:“天翼兄,你還活著……好!好……小弟原本還想到大哥家鄉,給大哥你上幾柱香啊……”


    “嘉奇……”


    張天翼哭得說不出話來了,好一會兒才匆忙擦去淚水,推開孫嘉奇,上下打量這個黃埔時期的手足兄弟:


    “不得了,少將軍銜……看著你們一個個出息了,大哥為你們驕傲啊!”


    孫嘉奇擦去淚水,緊握張天翼的手:“大哥,你怎麽這樣了?你的腿……怎麽了?”


    “沒事,跛是跛了,但還能走,就是跑不快了。”張天翼苦笑道。


    孫嘉奇轉向安毅:“老大,你是怎麽找到天翼兄的?”


    安毅強忍心中的傷感:“說起來話長,三零年底張石侯全軍覆沒之後,傳聞老張也戰死了,小弟雖然不相信但當時沒時間也沒條件去仔細查探,數月後悄悄命令幾位回鄉探親的老兄弟幫忙尋找,可是一直沒找著。


    “兩年前,我再次委托湘西張弘欒將軍代為尋找,到了老張的家鄉才知道,他的家人早沒了,隻剩下個五歲的小兒子,住在村裏一個遠房親戚家中。但讓人奇怪的是,他這遠房親戚死活不肯把孩子交給張弘欒將軍的人,帶來給我撫養。”


    “原來是這樣……”孫嘉奇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安毅有些無奈地笑道:“還有呢,今年四月底我回到敘府,有了多餘的時間,閑下來越想就越覺得納悶兒,於是再次悄悄派人去威脅村裏那個收養孩子的人家,說要是不告訴我們張天翼的下落,我們隻好把孩子強行帶走了。


    “數天後,我們的人終於看到有個女的回來抱著小孩逃離村子,情報員分析,很可能那女的就是孩子的母親,於是跟隨他母女倆一直跟到嶽陽,結果我那個沒用的情報員轉了幾個彎被嫂子甩掉了。


    “老張不知道是誰的人馬,感到害怕了,就悄悄跑到長沙躲了起來,在雜貨碼頭擺了個小煙攤,嫂子給人搓麻繩度日,支撐起一個破敗的家。前天再次讓我的人找到,不由分說,把他們一家擄到了這兒……這不,他們剛到敘府幾個小時,嫂子和孩子現在就在我家裏。


    “走吧,嘉奇,咱們幾兄弟回家喝上一杯,你也幫我說說老張,堂堂**少將,伏龍芝軍事學院正規畢業生,一次戰敗就成了這熊樣…也不知道怕什麽,不就是瘸了條腿嗎?老子麾下的夏儉一隻手掌沒了大半,不照樣威風凜凜地帶兵打仗嗎?瞧這孫子的基巴樣,真不知這麽多年軍校,他是怎麽讀的書,走吧!”


    孫嘉奇應了一聲,把心灰意冷的張天翼推進車裏,車剛一開動,就迫不及待地質問張天翼:


    “這麽多年了,怎麽不給咱們弟兄一個信啊?你他媽的看不起老子啊你?當年你們十八師全軍覆沒,傳說是你張天翼犯的錯,還說魯滌平的軍法處把戰敗的責任,全都一股腦兒地推到了你這個副師長兼參謀長身上,老子當時就不相信,這麽多年見過愚蠢的,可就是沒見過十八師那麽蠢的,以你張天翼的水平,不可能犯這樣的低級錯誤……“原本以為你死了,我也沒心思追究這個,畢竟從北伐到現在,咱們工兵區隊活下來的弟兄不多了,大部分都杳無音訊,可是你張天翼就算不知道我孫嘉奇在哪裏,難道還不知道安毅在哪裏嗎?以老大的能耐,你投到他麾下,誰敢把你怎麽樣?你不照樣繼續帶兵,繼續當你的將軍嗎?你為什麽非要這麽躲起來作踐自己?”


    安毅拍拍孫嘉奇的手臂:“嘉奇,你別說了,這孫子從學校開始就和老子較勁兒,總認為他的本事比我大,而且別看他原來總是那副自信滿滿的吊樣,其實這家夥心裏自卑得很,打了敗仗自以為沒臉見人,把不屬於他的責任全都扛上了,十足一個糊塗蛋!就和村鎮賣菜的三姑六婆一樣小肚雞腸,死要麵子,結果自己受罪倒也罷了,讓老婆孩子跟他一起受苦受累……”


    “別說了——”


    張天翼滿臉是淚,無比痛苦,一手抱著安毅,一手抱著孫嘉奇,悲切地哀求:


    “小毅、嘉奇……別說了,行嗎?別說了,我張天翼沒用,我張天翼不是人,對不起老婆孩子,對不起弟兄們,可誰知道我心中的苦啊……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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