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西大捷”的喜訊,令國人喜出望外,揚眉吐氣。當日中午開始,全國各大城市紛紛舉行盛大的遊行慶祝活動,昆明和南京、南昌等城市的街頭擁上了數以十萬計興高采烈的青年學子和各界民眾,詹煥琪的大幅畫像被激動的年輕人高高舉起,“滇軍萬歲”的口號此起彼伏,響徹雲霄。


    安毅和沈鳳道等人站在江南賓館六樓陽台上,遙望下方大街上密密麻麻幾乎看不到盡頭的歡呼人流,一個個百感交集,歎息不已。


    僅僅在二十四小時前,“詹煥琪”這個名字還被無數悲痛失望、恨鐵不成鋼的民眾口誅筆伐,激動的學生甚至在大街上喊出了“打倒無能軍閥詹煥琪”的口號,誰想僅僅過了一天,詹煥琪的畫像就被喜不自勝無比自豪的學生們舉了起來,“無能軍閥”轉眼之間變成了“民族英雄”和“深謀遠慮的傑出將軍”。這一強烈的反差,令安毅歎為觀止,同時也能理解愛國學子們的一片赤誠,國家內憂外患積弱已久,再攤上一個名義上統一了全中國,實際上隻管著幾個省份的懦弱無能政府,數年來在列強特別是日寇的橫行霸道百般欺壓之下忍氣吞聲,對內是狼對外是羊,備受壓抑的民眾放肆地發泄幾下,任何人都可不能去責備“遊行隊伍哪兒來的煥琪兄的標準像?”


    侍衛長林耀東望著下方一幅幅七八個人抬著遊行的大幅畫像,滿腹疑問。


    安毅笑著說道:“上一周的《東方瞭望》雜誌對滇軍保安部隊做了個專訪,裏麵有七八篇文章詳細介紹了滇軍的情況,我記得主編劉鴻親自題寫了八百多字的序言,煥琪身穿中將軍服的標準像就印在雜誌的封麵上,我估計遊行學生中有搞美術的高手,不但畫得很像,也很傳神,難為他們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畫出這麽多大幅畫像,了不得啊!”


    “誰說我中華沒有人才?隻是伯樂太少了,對吧,司令?”張揚樂嗬嗬地說道。


    眾弟兄聽了哈哈一笑,安毅剛要開幾句玩笑,機要秘書趙伯翰匆匆到來,將宋子文的一封長電遞給安毅:


    “委員長的侍從秘書送來的,讓屬下轉告司令,外交部唐次長正在陪同英國大使嘉德甘覲見委座,宋先生在上海與美、英、法、德、意等國領事召開臨時會議,不能來南昌了。還有就是少帥從武漢飛來,剛到行營,到處找司令可是沒找到。”


    安毅看完電文,交給趙伯翰存檔,回到室內提起筆草擬複電,寫下兩行字猶豫了,緩緩放下筆,走到電話機旁,直接撥通侍從室:


    “我是安毅……有勞鄭師兄了,校長還在和英國人會談嗎?”


    “結束了,校長剛把客人送到花園門口,上樓時還念起師弟。愚兄立即通知校長,五分鍾後師弟再打過來吧,讓總機把電話轉到到校長書齋裏即可。”


    剛從複興社特務處少將副處長位置轉回侍從室的鄭介民低聲告訴安毅。


    五分鍾後,安毅終於與蔣介石通上了電話。蔣介石幾句話就把安毅召了過去,兩人閉門協商四十多分鍾安毅才告辭,返回賓館略作收拾,立即趕赴機場。


    晚上七點十分,安毅和沈鳳道已經出現在敘府的安家軍總部會議室,下午剛從昆明返回的楊斌、留守的副司令路程光和參謀長葉成等人盡數出席會議。


    楊斌把滇西之戰的詳細經過匯報完畢,換上一身整潔常服的安晉奉命到來。安晉進入會議室,有力並腿敬禮,按常規報告完畢走到安毅麵前,低聲喊了聲“哥”,規規矩矩坐在安毅身邊。


    安毅詳細檢查了安晉左額上的一道小傷疤,知道不會留下什麽疤痕,這才放下心來:“俘虜押解到了?”


    “是!下午滇西突然烏雲散去,陽光普照,空軍司令部抓住時機命令空二團的運輸機中隊全體出動,把我們兩個分隊和三十四名俘虜全都送回來了,其中六名俘虜和那個叫吉爾伯特的準將住進了陸軍總醫院,六名俘虜是槍傷和摔傷,那個準將好像是心髒出了問題,不過幾個大夫會診之後都說死不了,估計是驚嚇過度和體力透支所致,躺在特護病床上要死不活的,一句話也不願回答,已經交由司令部憲兵隊負責安全保衛工作。”安晉回答。


    安毅滿意地點點頭:“很好,瑞麗突襲戰你們幹得漂亮!弟兄們傷亡如何?”


    “犧牲四人,受傷二十七人,傷者多為巷戰時被流彈擊中,其中四個弟兄恐怕要殘廢了。”安晉非常平靜地回答,數年征戰下來,這名年輕的上校已經見過太多的死亡,一顆心也錘煉得日漸冷酷。


    “相對於戰績,這點兒傷亡算是很輕微了。”安毅轉向杜易:“能不能把三十四名俘虜全部分開進行關押?在保證他們吃飯睡覺的前提下,看看用什麽辦法,盡可能審出更多對我們有用的東西。”


    杜易回答:“完全可以,城南真武山下特警訓練營地裏的秘密監獄剛剛擴建完畢,七十二間鋼筋混泥土澆注的牢房分四個區,丙、丁兩區目前全部是空的。隻需緊急召集我局十幾個中層軍官,就可以開始審訊。”


    “嗯,立即去辦,別的可以緩一緩,臘戌機場、英緬軍隊的軍火倉庫和納龍鎮的準確位置一定要盡快弄清,估計對煥琪明天淩晨的空襲行動有幫助。醫院那些傷兵就不管他們了,估計其他校尉軍官都知道。”安毅低聲吩咐。


    “是!”


    杜易與副局長吳哲夫一起告辭離去。


    杜易兩人走後,葉成擔憂地問道:“談判在即,繼續越境空襲敵軍目標,會不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楊斌笑了笑,肯定地回答:“應該不會,從盈江逃回去的一個師緬軍和兩個英軍步兵團,仍然占據著銅壁關和那邦一線有利地形,與煥琪的第三師打得正激烈,而且今天黃昏他們出動了十幾架戰機,飛到畹町上空展開報複式的狂轟濫炸,要不是前敵指揮部疏散工作做得好,絕對不止百餘民眾被炸死炸傷了,我們的政治部派遣小組用攝影機拍下了空襲的全過程,我們飛過去轟炸,隻算是一種報複手段,他們沒有任何辦法。


    “司令剛才也介紹過了,英國人到現在還敢提出諸多非分要求,連美國人都頭疼不已,反而要去做英國人的工作,真可笑!再說了,現在已是入夜時分,英國人很難在今天晚上做出停戰談判的正式決定,就算是要和談,至少也是明天上午的事情,在停戰命令正式下達之前,整個中緬邊境仍然處於戰爭狀態。”


    安毅附和道:“沒錯!隻有徹底打疼了英國佬,他們才會老實一些,這也是我命令把三十四名英軍俘虜押解回來的原因,加上煥琪他們手上的近千英軍俘虜和上萬緬軍俘虜,構成了談判的重要本錢。最遲明天下午,國際紅十字會的考察團就會準備完畢,分別從南京和上海兩地飛抵昆明,然後就會到關押戰俘的路西和保山。


    “我分析了一下,英國人的妥協最遲不會超過明天中午,主動權掌握在我們手裏,由不得他們不低頭,委座簽發的停戰命令大約會在明天中午左右到來。在此之前,我們秘密結集空軍三個團共七十八架戰機,在明日黎明到來之前從保山機場和思茅機場起飛,對英緬聯軍的臘戌軍事目標展開轟炸,反而能促使死要麵子的英國佬盡快妥協,要是他們還敢負隅頑抗,咱們再來一次,同時讓夏儉指揮部隊挺進十公裏,把敵軍全都趕過滾弄江西岸去,東西兩麵發難,英國佬短時間內從哪兒抽出兵力應付?”


    眾弟兄頻頻點頭,葉成再次建議道:“如果國際紅十字會到來,煥琪那裏表麵文章還是要做一些的,比如對敵軍傷員的安置和救治等事宜,需要予以充分重視才行。”


    “老葉,你瞎操心什麽?此戰滇軍官兵傷亡接近八千餘眾,咱們兩個軍提前開到保山的野戰醫院都忙不過來,怎麽可能跑去救治敵軍傷兵?能發些紗布綁帶給他們自救,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國聯和紅十字會的人去了又怎麽樣?要是那些洋鬼子敢指手畫腳,咱們就吐他一臉,狗日的小日本在東北和熱察地區天天屠殺我同胞,怎麽不見他們去管一管,看一看?按照我的意見,根本不用顧慮什麽,建議煥琪明天發動大規模空襲的同時,把開到瑞麗和南坎的一個師也調到銅壁關一線,飛機轟炸完緬甸境內的目標,立刻回來裝上航彈,飛到銅壁關一線炸他娘的英緬軍,老子就不信他們的身子不是肉長的,再讓夏儉用一個師的兵力向西猛攻一陣,打到滾弄江西岸才停下,咱們幹脆來個打死狗講價,看他英國佬怎麽辦!”


    顧長風還是那副大大咧咧的臭脾氣,但是他的話語中透出的深沉心機,還是讓眾弟兄很好地領會了。


    安毅一下子猶豫了,如果滇南方向的英緬軍保持守勢不主動挑釁,夏儉還真沒什麽借口發起攻擊,而且之前安毅已經向蔣介石作出承諾,不會在滇南方向再燃戰火,但是顧長風的大膽提議,確實令安毅和眾將無比心動。


    顧長風看到安毅心動,再次毫不在乎地說道:“別猶豫了,明天臘戌的爆炸聲一響,滾弄前線的英緬軍隊絕對成了驚弓之鳥,隻需使出點小計策,敵人不率先開火才怪!隻要敵人再次開火,夏儉就能發起大規模的進攻。大家可能不知道,這幾天可把夏儉那孫子憋壞了,他一天三四個電話打回來向我訴苦,說他眼睜睜看著煥琪在滇西打得熱熱鬧鬧的,他的三萬人卻天天蹲在滿是雨水和泥漿的戰壕裏,好不容易占領敵軍主動放棄的陣地,又得遵照命令停下來挖土方修工事,難為他和三萬多弟兄們啊!”


    眾人樂了,安毅想了想大手一揮:“這樣吧,虎頭你來跟夏儉說,不過,一定要把事情辦得有禮有節,打完就撤回原地,隻要武器裝備不要人,更不許貪功。”


    顧長風眉開眼笑:“好咧!哈哈,看看夏儉這回怎麽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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