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崇安和何京的匯報長達四個多小時,期間安毅不時詢問一些細節,確定這次白銀操作行動並沒有引起各國政府和白銀財團的懷疑後,心中才略微放心。龔茜則默默地傾聽著,為華人集團這次的收益驚訝不已。


    介紹完整個行動的過程,周崇安又道:“多虧了張熹居中策應,正是有了他與羅斯福總統討論後認為過度上漲的銀價對美國不利,才有了上個月十九日白宮發言人對於政府有可能取消通過白銀法案提案的發言,給了急速上漲的銀價當頭一擊。”


    安毅點了點頭:“這次不會牽連到張熹和他名下的企業集團吧?”


    何京笑著解釋:“自從咱們在北美的產業分離後,張熹經營的業務中就沒有白銀開采這一項了,羅斯福總統對於張熹的自覺自律非常欣賞,認定白銀價格的急速上揚與那些白銀資本家在背後推波助瀾有關,對於他們如此急不可耐的表現感到非常憤怒,認為就算將來美國政府要收購白銀,也沒有必要在這麽高的價位上購進,那樣會極大地消耗美國的財政儲備,所以才決定適當地打壓一下銀價。”


    龔茜若有所思:“單單憑借著華人財團的力量,我以為不太可能把白銀價格打壓得那麽慘,怎麽說現在白銀也是多個國家的貨幣單位,有著強有力的價位支撐,我想這背後肯定還有其他勢力介入。”


    周崇安佩服地看了龔茜一眼:“龔小姐慧眼如炬,什麽也瞞不過你,我們也是在昨天得到美國方麵的情況通報後才得知的,猶太人財團也加入了這次對白銀的炒作,而且他們不像我們那麽謹慎。往往我們每一個具體操作戶頭起碼都經過五六重的掩飾,不是在注冊地方麵動了手腳,就是在負責人上麵采取公司套公司的形式混淆視線,猶太人財團則不同,他們先是光明正大地拉升銀價,後來又勾結串通不少議員拚命打壓,待銀價全麵崩盤後,迫不及待地投入收購,吃樣可比我們貪婪多了,為此羅斯福總統非常惱火,卻又拿他們沒辦法。據說此事被一些小報披露後,美國不少州開始掀起一股反猶太人的浪潮。”


    安毅想了想問道:“這次張熹的收益還不錯吧?”


    何京道:“昨天我和東方社名義上的總裁莎拉波娃女士通過電話,她說張熹與美國政府和羅斯福總統的家族一起合作操作白銀,獲得了不下十億美金的收益,如今張熹手裏持有的現金,比起摩根家族和洛克菲勒家族也不遑多讓。由於聯合飛機及空運公司麵臨被拆分的命運,其創始人威廉.愛德華.波音極有可能出售其中某個公司的股份,張熹將斥資收購其中的一家公司,據說此舉得到了羅斯福總統的鼎力支持!”


    安毅有些驚訝:“聯合飛機及空運公司?這不就是我們俗稱的波音公司嗎?難道反壟斷反到這家美國最大的航空和製造公司上麵了?”


    周崇安點點頭:“不錯,就是這家公司,由於這家集飛機製造、航空運輸、機場建設與運營於一身的航空巨無霸存在,嚴重阻礙了其他飛機公司的健康發展,不利於航空業整體進步和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所以被美國政府作為典型盯上了。


    “實際上不單止波音公司,摩根財團和洛克菲勒財團也被政府勒令分拆,不過由於其影響實在太過廣泛,為其服務的官員和議員也有很多,現在依然與政府處於一種對峙狀態,不過民間反壟斷的呼聲越來越大,我想最終摩根家族和洛克菲勒家族扛不住,會同意的。”


    安毅欣慰地說道:“看來當初與張熹和平分手是正確的,他確實是一個難得的人才,懂得怎麽做才對自己有利,試想一下,要是現在他依舊作為我的一個雇員的身份存在,如何能夠獲得羅斯福總統的信任和賞識?


    “我估計現在羅斯福總統也把自己的利益與張熹捆綁在一起了,畢竟有許多事情,身為總統不好出麵,有這麽一個貼心的代理人,就可以在背後大展手腳了。比起其他財閥,張熹幾乎沒有什麽過硬的背景,利於雙方的平等合作,我想除了操作白銀和收購分拆後的波音公司外,其他的機會羅斯福總統也不會放過,會繼續交給張熹辦理,畢竟這是一個雙贏的局麵,整個羅斯福家族都將在合作中受益。”


    龔茜連連點頭,周崇安和何京也很高興,他們都知道張熹不是一個薄情寡義的人,他的實力越強大,對自己的集團越有利。


    最後言歸正傳,安毅談到了此後的白銀操作策略上:“不同於其他人把白銀當做一種投機手段,我們手裏確實需要掌握一定的白銀儲量,以應對我們國內的銀荒,因此我建議就算是美國國會通過了白銀法案通,我們不要急於脫手,前段時間我研究過白銀集團向美國政府和國會提交的提案,他們幻想的每盎司白銀1.2929美元的價格肯定達不到,但八十美分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因此除非我們手頭周轉不過來,否則還是以堅持持有為主。唉……”


    說到這裏,安毅長長地歎了口氣,臉色變得陰鬱起來。


    龔茜有些不明白安毅為什麽會不高興,這麽大筆錢在手,完全可以用富可敵國來形容,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呢?


    何京也有些莫名其妙,隻有周崇安隱約猜到了安毅的心事。沉默了好一會兒,周崇安鼓起勇氣問道:“小毅,你是為咱們國家的經濟和民生感到擔憂吧?畢竟咱們是銀本位國家,一旦白銀價格大漲,必將導致銀元的大幅度升值,同時由於國際和國內白銀市場的價格不對稱,必將導致銀元的急速外流,從而造成錢荒,進而給經濟帶來災難性的後果?”


    安毅點了點頭。幾乎從一開始插手白銀市場,安毅心裏就清楚白銀價格的上揚將給自己國家帶來的巨大的危害,但是他沒有選擇旁觀,也沒有想辦法阻止,反而是積極地參與進去,並從中謀取暴利。


    以前安毅總是用自己不可能扭轉美國政府和國會的決定來說服自己,與其坐視別人大力侵吞中國的財富,還不如自己渾水摸魚,即便是將來中國的利益真的受到損害,也有一部分落回自己和安家軍兜裏,為將來的抗日大業服務。


    但是,如今整個白銀市場完全按照自己的設想漲跌,自己也從中賺取了足夠多的好處,安毅才真正的感覺到惶恐與困惑:到底我做對了,還是成了趁機發國難財的小人?


    這個問題讓安毅非常糾結,並一再地在心中質詢自己。


    “小毅,你根本不需要想那麽多的,你應該知道,這錢就算我們不賺,美國白銀集團和猶太人集團、投機商也要賺的,還有英、法等國和小日本會放棄這些賺錢的良機嗎?如果我們不主動出擊,這些錢隻會便宜對我們虎視眈眈的列強,特別是小日本,一旦從中嚐到了甜頭,更會加快侵略的步伐……你何必讓自己不痛快呢?”醒悟過來的龔茜柔聲勸慰道。


    安毅伸手阻止了周崇安和何京,然後對龔茜說道:“茜姐,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並不是我突然變得優柔寡斷了,而是就算是我們順勢而為,但我們賺取的依然還是民眾的血汗錢,我們依然是在損害中國的國力,所以我這心裏不是個滋味啊。”


    龔茜正色道:“小毅,你還是沒想明白,既然銀價上漲是不可避免之事,那就意味著銀根緊縮、經濟蕭條指日可期,要是國內沒有大量的存銀救急,中國經濟整體癱瘓幾乎是板上釘釘。可是,現在有了咱們的插足,咱們的手裏就有了足夠的本錢來幹預這場危機,你想想看,美國政府購買力再大,也不可能把市麵上所有的白銀收購一空吧,其實就算是要把咱們現在手裏握有的現銀吃下去也會很困難,更不要說其他國家和財團囤積的白銀了。正好借這個機會,咱們可以進行貨幣改革……中央不是早就有以紙幣代替銀元的構想了嗎?咱們川南幹脆率先進行貨幣改革,發行的貨幣按照美元的比率與白銀掛鉤,與國際市場價格相當,這樣就沒有人吃力不討好,試圖從國內販賣銀元出國了!”


    “法幣?貨幣改革?”


    周崇安和何京對視一眼,均有豁然開朗的感覺。何京笑了起來:“不錯,不錯,我估計貨幣改革很快就會成為現實,咱們應該趕在中央政府前麵,推出自己的紙幣!我預計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內,白銀的外流必然成為現實,中央必將廢止法幣與白銀的掛鉤,而咱們反其道而行,也發行自己的紙幣,不過紙幣卻可以從咱們銀行裏兌換等值的白銀,這樣從信用來看,咱們的貨幣還遠在中央發行的貨幣之上,流通全國是必然的事情。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比造錢更好的買賣嗎?有了咱們的白銀做擔保,有了安家軍的軍力做保證,相信很快就會流通於大江南北,到時候就算是蔣委員長,也要掂量一下貿然向咱們動手的惡果!”


    安毅有些遲疑:“這樣不是加大咱們和中央的對立了嗎?而且孔部長和宋子文也不會坐視不理的!”


    龔茜卻從何京的話裏聽出了其他意思:“金城,你的意思是中央政府還要想辦法削弱咱們?”


    何京點了點頭:“龔小姐想必也清楚,如今**紅軍連戰連敗,蘇區的範圍已經被壓縮到很小的區域,被消滅是遲早的事情,一旦這個國民政府最大的隱患消除,接下來蔣委員長肯定是要削藩。他不是一向說攘外必先安內嗎?現在小毅領銜的安家軍和周邊盟友已經成為第一大軍閥團體,其影響和威脅遠超桂軍、粵軍和晉綏軍,蔣委員長肯定食不甘寐不香,屆時就算是兵戎相向也有可能。


    “我們多管齊下,把自己的影響深入到國民經濟的各個層麵,實力越是雄厚,委員長越不敢輕易開啟戰火,他也擔心咱們安家軍和盟友順著長江而下,兵鋒直指武漢和南京,要是北麵閻錫山和南麵的李宗仁、陳濟棠再一起動手,江山易主也有可能,這樣下來,留給咱們的和平時間就多多了,一旦拖到中日間開戰,危機自然就解除了。”


    安毅淡淡一笑,雖然不知道紅軍會不會走上長征路,但多一些準備總是好事,想了想幹脆決定把蔣雲山、董澤川、吳哲夫、呂啓見等人一並叫來,對今後的政策和方針展開研討,讓安家軍在錯綜複雜的局勢中,利於不敗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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