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內,“撲克牌”事件鬧得沸沸揚揚,天下皆知,租界各大報紙議論紛紛樂此不疲,《東方新聞報》驚呼把人物印到撲克牌上是一個天才的商業構思,各國記者驚愕之後開口大笑,各種風趣幽默的評論層出不窮,短短數日成為全國民眾茶餘飯後的談論焦點。


    對日本帝國主義無比痛恨的民眾第一次對著“日本天皇”露出由衷而又暢快的笑臉,無數青年學子奔走相告,分享心中的喜悅,讚歎川南給全國人民出了口氣,一時間“撲克牌”名聲大振,有錢也難以買到,外銷標價五角銀毫一盒的撲克牌,在京滬杭等地黑市賣到了五塊大洋。


    歐美各國媒體競相刊登,《泰晤士報》、《紐約時報》等歐美報紙不約而同把撲克牌上額頭貼著太陽旗膏藥、歪嘴皮含著根喇叭形香煙的侏儒大鬼日本天皇,原封不動搬到了自己的報紙上,並為此發表諸多妙趣橫生的評論,隻有中國國民黨的所有報紙接到中央黨部“禁止刊登”的命令後沉默不語。


    “撲克牌事件”傳得沸沸揚揚之時,《東方新聞報》駐敘府記者的一篇新聞報道,刊登在了九月二十八日的頭版頭條上,題目是《敘府與南京矛盾激化,政務院調查小組盡數被扣押》,文章在委婉地批評安家軍的同時,巧妙地把調查小組的成員、此行的任務和被扣押的過程一一道來,其中對調查小組組長、政務院辦公廳副廳長黃浚一行麵對機場出入境警察的詢問惱怒異常,從氣憤地責令警察到咆哮最後強行闖關、再到被趕來的警備部隊憲兵盡數扣押的過程詳盡陳述,最後似乎是隨意帶過一筆,說“川南與中央政府的矛盾如此尖銳,會不會因此而走向對立,會不會因此致使‘撲克牌事件’矛盾升級,中央政府特派官員黃浚才華橫溢聲名遠播,又與日本國駐南京總領事須磨彌吉郎為早稻田大學同窗密友,安家軍此舉的影響頗大,尚不知日本國駐南京總領事須磨先生、以及各國駐華官員對此有何評論”。


    報紙一出,舉國為之嘩然,全**民這才知道深受國人愛戴的安毅將軍早已經被撤銷參謀次長職務,怪不得這麽長時間看不到安毅將軍的身影,聽不到安毅將軍的話語,經濟飛速發展、令全國人民無比向往的川南,已經沒有了創造這一震驚中外經濟奇跡的安毅將軍的任何職務!


    因自恃身份咆哮闖關而被敘府軍警扣押的中央特派官員黃浚,此行的目的竟然是去撤銷全國最優秀的市長董馥川先生的職務,去解散數年來兢兢業業領導川南人民走向富裕和進步的敘府市政府,而且黃浚此人還和數月來不停叫囂要嚴厲懲罰中國的日本駐京總領事須磨彌吉郎,是日本早稻田大學的同窗密友!


    一時間“漢奸”的帽子紛紛揚揚全都飛向了黃浚的腦袋,人們從獲知消息時的驚訝和暗自責怪安家軍的魯莽,迅速轉而支持安家軍的行動。黃浚是全國有名的才子,深受文化界諸多前輩名家的器重,他發表的詩集與散文如今仍在文化界流傳,可如今,文化界懾於民意對黃浚的抨擊,竟然沒有一人敢為他出頭,所有人都在望向敘府,望向南京,看中央政府和安家軍統帥安毅最終如何處理。


    兩個相互關聯的驚人消息接踵而來,卻讓敘府的安家軍政治部和印刷廠大賺了一筆,無數訂單通過秘密渠道傳到了川南,就連韓複渠管轄下的山東地區黑市商人也不落人後,紛紛入川訂購再租用飛機直接運往濟南,每日產出一萬五千盒的產量依然滿足不了需求總量的三分之一,安家軍政治部和軍隊印刷廠夜以繼日地幹都忙不過來,最後不得不請求歐楚兒旗下的“川南包裝印刷集團”幫忙,於是,川南數個最大的印刷廠機器轟鳴,熱火朝天,一箱箱撲克牌剛出廠就被迅速送往全國各地,其中的十萬盒用飛機直接送到鎮守華北的第十七軍將士手裏,顧長風的第二十四軍將士還得排隊等候。


    接到黃浚一行被扣押的消息,汪精衛無比的震驚,他怎麽也沒想到從來都是臉帶微笑的安毅轉眼間翻臉,而且做得如此的絕情,如此的陰狠。


    大怒之下的汪精衛向川南市政府連發三個譴責和警告電文,可沒有任何的回複,底氣十足的川南政府根本就不買汪精衛的賬,想找安家軍更行不通,首先安家軍不屬於汪精衛管轄,數年來中央政府也沒給過安家軍一分錢,反而欠下安毅集團的上億債務,自成一體的安家軍在彼此撕破臉之後,怎麽可能鳥他汪精衛?


    中央政府上到主席林森,下到一般工作人員,此刻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惱火,變得異常的憂慮和恐慌。


    中央政府正為逐步走向對立的兩廣和新疆忙得焦頭爛額,如果再加上擁兵數十萬的西南,別說日寇侵略華北,就是自己內部的統一也難以保住,更為要命的是,如今鎮守華北中南部屏障的,是源自安家軍體係的第十七軍和安家軍主力部隊二十四軍,一旦這次突如其來的矛盾處理不好,華北這十七萬如狼似虎的軍隊嘩變,整個國家就將危在旦夕。這個時候,誰還敢去抨擊和譴責已經贏得民心的安毅集團?安撫都來不及啊!


    趾高氣揚的汪精衛一下子啞火了,在身邊智囊的苦諫之下,不得不乘飛機趕赴成都,向正在指揮數十個師追剿紅軍的蔣介石求援。


    經過大半夜的密商,臉色沉重心裏舒暢的蔣介石當著汪精衛的麵,命令侍從室立刻給安毅下令,命令安毅“無條件釋放被無理扣押的中央政府官員,同時盡快從滇南返回敘府,接受中央軍事委員會軍法處特派員的訊問”。


    電令發出已是次日淩晨,安毅竟然沒有半點兒回音。


    精疲力竭的汪精衛哪裏比得上經常一兩天不睡覺的蔣介石,在蔣介石關心的勸慰下,搖搖晃晃走向臨時臥室,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中天,洗漱完畢的汪精衛顧不上肚子餓得咕咕叫,馬上動身去見蔣介石,想訊問結果如何?


    汪精衛尚未出門,機要秘書劉首江匆匆而來,連忙扶住汪精衛:“主席,嶽秋兄(黃浚)等十二人已經被安全送到內江,如今正在劉湘將軍的內江守備旅軍營中休息。據電報稱,其中四人因為破口大罵安毅,遭到敘府憲兵的圍毆毒打,傷勢頗為嚴重,加上押送他們出境的卡車一路飛馳,十二個人中的大部分發生嘔吐、暈眩等症狀,磕磕碰碰的,沒有一個全身完好。”


    汪精衛“啊、啊”兩聲,氣得說不出話來,一張俊臉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呼吸急促,身形搖晃,嚇得劉首江和一旁侍衛急忙扶住,幾下就把氣得快暈過去的汪精衛弄回床上躺著。


    汪精衛掙紮起來,指向門外,吃力地吩咐:“快!有請介公……我有話要和他說,快去……”


    “是!”


    劉首江不敢怠慢,吩咐侍衛和行政秘書照顧好汪精衛,一陣小跑奔出臥室。


    蔣介石這會兒正在大發雷霆,痛罵安毅膽大包天,自私自利,罵完還不解恨,氣呼呼地叫來顧祝同和曾擴情,指著南麵大聲命令:


    “墨三、慕沂,你們兩個立刻給我飛敘府,坐我的專機去!安毅要是有本事,幹脆把你們倆也一起扣起來暴打一頓。”


    “委座請息怒,屬下這時去恐怕也沒用,安毅那家夥窩在滇南不回來,就是到了敘府,屬下見不到他人也沒辦法啊!”


    顧祝同無可奈何地回答。


    曾擴情附和道:“是啊!校長千萬別為此生氣……安師弟這次做得確實有些過分,俗語道,打狗也要看主……”


    “胡說八道!你和安毅穿一條褲子!有你這麽說話的嗎?要是被汪院長聽到,你讓我如何解釋?”


    蔣介石瞪著曾擴情,非常惱火。


    顧祝同連忙上前一步:“委座,這個時候他們雙方都在氣頭上,可說起來還是中央政府那幫人欠考慮,本來一件可以輕鬆應付過去的差事,他們卻對日本人步步退讓,像是自己幹了對不起人家的事情一樣,把屎尿盆子一股腦兒往自己頭上扣,其實完全可以往安毅身上推嘛!


    “日本人自己都對安毅沒有任何辦法,中央政府那幫軟弱無能的文人就有把握嗎?日本人在華北被安毅的麾下將士震得屁都不敢放一個,卻專門挑軟柿子捏,汪主席和中央政府不會不知道這一點,大不了名義上再次給安毅一個什麽紀律處分就算完事了,怎麽會大張旗鼓地派人上門去興師問罪?還要撤人家市長的職,解散人家的政府,這不是自討沒趣嗎?屬下去敘府無所謂,隨時都能去,可是中央政府的顏麵怎麽辦?如何修補與川南之間的矛盾?就算安毅不再發難,也不能總是維持現狀啊!”


    蔣介石長長地歎了口氣:“安毅現在是老虎屁股摸不得了,他心裏清楚兩廣在暗中舉事,也知道華北如今需要他的部隊去震懾日軍和漢奸,所以才這麽有恃無恐,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得很出格,這個時候讓我怎麽辦?恐怕我的話他都不聽了!”


    “這……校長多慮了,安師弟絕不是目無尊長、狂妄自大的人,此次七省水災的賑災工作,安師弟不圖名不為利,悄悄給各省送去千萬巨資,連續派出四個醫療隊到魯豫皖蘇,沒有喊一句口號,更沒有對新聞界說半個字自己的功勞,他是個做實事的人,而且是在切實地響應校長的號召,為國家和校長分憂,他此次前往滇南,就是視察災區移民安置點的,要知道僅僅隻是滇南一地,這一次就要安置上百萬魯豫災民,他也不容易啊!這個時候,汪院長卻在背後暗算他,他能不恨嗎?”


    曾擴情不愧為安毅的鐵杆師兄,這個時候仍能八麵玲瓏地分析,把責任都推到汪精衛身上,既討好了蔣介石,又讓蔣介石記起安毅的貢獻,不至於怒火中燒之下生出成見來。


    蔣介石擺了擺手:“功是功,過是過,不能混為一談。還是剛才的決定,你們兩個親自走一趟,安毅要是不回敘府,你們就飛到滇南去找他!我倒要看看,他還認不認我這個校長!”


    “是……”


    顧祝同和曾擴情無奈地對視一眼,雙雙向蔣介石敬禮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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