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毅彈無虛發,槍槍中的,他身後的一幹同窗看得心髒急跳,汗毛倒豎,驚呼聲不時響起,不知是為安毅高超的槍法,還是為武器顯示出的強大威力。


    安毅樂嗬嗬地爬了起來,孫嘉奇二話沒說,搶先趴到了射擊位置,在安晉的幫助下,換上個十發彈夾,興致勃勃地瞄準再次樹立起的個人形靶,展開射擊。


    第一槍竟然準確地擊中靶子腹部,接下來幾槍有了心得,在安晉的指導下,越打越準,最後一槍正中靶子脖子,將靶子上的日寇腦袋打得飛射起來。


    孫嘉奇得意地哈哈大笑,站起來抱起槍摸來撫去,愛不釋手,金洪默一個跨步搶走了孫嘉奇懷裏的槍,碩大的身軀靈活地伏下,轉過大腦袋,對樂不可支的安晉大聲喊道:“小晉,快,裝彈!”


    眾人看了看孫嘉奇悵然若失的苦瓜臉,不由哈哈大笑起來,李樂忠大聲說我來計數,都比一比,不能搶不許耍賴,一個個輪著來。


    弟兄們答應下來,興致勃勃地圍在金洪默身後,冷嘲熱諷,展開不間斷騷擾,氣得金洪默哇哇大叫,一氣之下不等大家反應過來就打出一槍,弟兄們連忙閉上嘴巴,舉起望遠鏡仔細觀看。


    安毅不由莞爾,拉上不斷讚歎的孫嘉奇,一起散步,問了一下孫嘉奇的試射感受,很快便把話題轉到了部隊裝備建設上麵。


    由於閻錫山為了自己的利益,在對日問題上態度曖昧,引發晉綏軍中不少愛國將領的強烈不滿,孫嘉奇就是其中之一,特別是日寇指使蒙古武裝和漢奸組織,不斷地襲擊綏遠的晉綏軍駐地、挑起事端逼迫閻錫山做出選擇的情況下,閻錫山仍然步步退讓,並嚴令駐守華北的商震部不許發表反日言論、不許進行任何形式的抵抗,讓孫嘉奇更為迷惑傷感,他想到了自己的同袍安毅,想到獲得全國人民擁護尊敬的安家軍,再想到熱察和綏遠地區不斷被屠殺的無辜百姓,心中感到無比的悲憤無奈,所以他在前日的酒宴中,悄悄地向安毅傾訴自己的苦惱,最後竟然說出“實在不行老子不幹了”的怨言。


    眼看著明天弟兄們就要離開敘府,沉得住氣的安毅仍然沒有堅守杜易的建議,主動說服孫嘉奇、李樂忠、宮城投入到自己的陣營中來,而是和久別重逢的師兄弟們愉快相處,一切順其自然。


    其實,並非是安毅不急,而是安毅非常清楚急不來,雖然彼此之間情誼深厚,但是畢業了八年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閱曆,都有了自己的思想,這個時候提出這事,顯得太過牽強,也太過功利了。


    再一個,這些弟兄的性格脾氣,安毅都很清楚,特別是受人點滴之恩就會湧泉相報的宮城,讓他給自己做奸細、刺探四十軍和周邊各軍的情報,絕對是得不償失的事情,因此安毅反複權衡之後,決定從另外方麵展開,針對每一個人的性格和所處環境,區別對待。


    此時與孫嘉奇雙雙漫步,就是安毅實施的第一步策略,安毅不急,他有的是時間,有的是辦法。


    孫嘉奇聽安毅說準備支援給宮城一批裝備,立即停下腳步,連連點頭:“這樣最好不過了!黑子的部隊這幾年在剿滅土匪和各部地盤爭奪中表現神勇,擁有超出周邊各軍一大截的強悍戰鬥力,加上黑子治軍嚴厲,所部將士軍紀分明,愛護百姓,在豫北深得民心,如果裝備跟上去,軍資再充裕些,以他的能力,帶兩個師都綽綽有餘,欠缺的是時運啊!


    “再者,黑子這家夥臉皮特別薄,你別看他威風凜凜,不苟言笑,其實他挺自卑的,有什麽難事都不吭聲,自己默默扛著,就是有難處他也說不出口。你送他武器裝備,可是解決他的大難題了,黑子不知道如何感激才是。


    “可惜兄弟我如今人微言輕,在晉綏軍中眾多老將麵前說不上話,對黑子心有餘而力不足,否則怎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官兵衣服褲子到處是補丁的寒酸樣?”


    安毅微微一笑:“你也別太謙虛了,百川前輩還是非常器重你的,把全軍唯一一個教導師交給你,為他培養基層軍官,為他改良訓練,嚐試新政,已經是非常難得了。晉綏軍是個大部隊,五個軍十幾個獨立旅,將士多達二十餘萬,軍中老將比比皆是,在論資排輩的晉綏軍中,你能這麽快脫穎而出,已經非常難得了,我相信不用多久,你會更上一層樓的。”


    孫嘉奇連連搖頭:“難啊!說起來小弟還是托了你的福才上來的,不然的話,升到旅長就是祖墳冒煙了,慚愧啊!”


    “胡說八道!你小子的水平我還不知道?從中原大戰到長城抗戰,你的陣地從來沒有被攻破過,這在全國所有軍隊中都是有口皆碑的。如果你覺得我言不由衷,幹脆委屈你來我這兒當第二路軍副總參謀長如何?照樣調撥一個師給你指揮,而且是主力師,你願意嗎?哈哈!”安毅大大咧咧地笑道,像是說笑,又像是在引誘,但是這份信任,足以讓孫嘉奇感動不已。


    孫嘉奇給了安毅一拳:“記住你這話,到時候我真來了,你可別反悔啊。”


    安毅搖頭笑了笑,拉著孫嘉奇繼續向前走:“你幾時見過我安毅說過大話?要不是擔心對不起百川將軍,害怕你受委屈不願離開生你養你的山西,老子早就厚著臉皮把你弄過來了。如今華北局勢越來越危險,商震將軍如今在日本人步步緊逼、百川將軍不準反擊的死命令下,不是被逼得稱病在家,閉門謝客了嗎?


    “中日之間這一仗越來越近了,作為中**人,誰也躲不掉的,到時候打起來,誰不希望身邊並肩作戰的是自己的生死兄弟?記得在黃埔時我就說過,到了戰場上,能把自己的腹背交給弟兄的,才是最大的義氣、最深切的感情和信任,估計這句話很快就要印證了。


    “想必你也清楚,十七軍就在你們晉綏軍身邊,一旦國家危難、同仇敵愾的那天到來,你們兩部就是生死與共的兄弟,我敢說晉綏軍完全可以放心地把自己的腹背交給十七軍,可是十七軍能放心地把腹背交給晉綏軍嗎?”


    孫嘉奇痛苦地長歎一聲:“操他娘的,要是全**隊都像你的安家軍多好?整個華北,小日本橫行無忌,無比囂張,唯獨不敢惹胡兄的十七軍,不但不敢惹,連十七軍防區他們都不敢靠近,對比之下令人心酸啊!不說也罷,不說也罷了!”


    “那咱們就不說了。”


    安毅拍拍孫嘉奇的手臂,收起笑容,低聲感歎:“明天你和弟兄們就要回去了,我這心裏挺難受的,這幾天我看出來了,樂忠那小子在楊虎城麾下也很迷惑,他對十七路軍中的舊思想舊習俗非常著急,可是又無力改變,空有一腔熱血滿腹經綸,卻沒有一個施展舞台,他心裏難受啊。好在妻子賢淑兒女可愛,讓他多少好受些。樂忠外表隨和,內心剛毅,深談之後得知他仍然孜孜追求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不願意因為困難重重而輕言放棄,欽佩他的同時我也深感愧疚,想幫幫他都不知道怎麽開口。你和樂忠又不同,你的起點高多了,缺少的隻是機遇罷了。好了,臨別在即,咱們就不扭捏了,說說吧,我能幫你點兒什麽忙?”


    “我等你這句話很久了,不過現在不能告訴你,等我回去和我的幾個旅長弟兄商量完再說,我這次要砍得你滿頸血!”


    孫嘉奇歡快地笑著,一把摟住安毅的肩膀往回走。


    孫嘉奇最後一句話是用粵語說出來的,當年在黃埔軍校弟兄們合謀吃安毅大戶時都喜歡說這句,頓時把安毅逗得咧嘴大笑。


    笑完安毅推開孫嘉奇的手,摸著發紅的脖子罵了幾句。


    孫嘉奇可不管安毅難受不難受,走到射擊完畢正在相互鬥嘴的弟兄們中間,揮了揮手:“都住口!有個好消息宣布,安大財主剛才被兄弟我狠狠地宰了一刀,不得不答應拿出一個主力團的裝備送給宮黑子了,哈哈……黑子,你還不快感謝咱們的安大財主?”


    弟兄們一聽全都驚呼起來,宮城驚愕地四處看看,目光最後落到樂嗬嗬的安毅臉上,激動之下,大步上前:


    “老大……小弟感激不盡啊!”


    安毅指著宮城笑道:“黑子,你年紀越大臉皮倒是越薄了,這可不像在學校時的你啊。不過,‘小陳醋’說錯了,一個主力團的裝備,嘖嘖……那也太小看人了吧?老子如今是什麽身份?雖然說不幹參謀次長了,但到底還是中央執委,說不定明年一月份我就是軍委常委了。


    “說句大實話,如今校長都沒有我有錢,哈哈!這樣吧,黑子,如果你那兒沒問題的話,下周我把一個加強團的裝備送到林縣交給你,外加三百萬發子彈,二十四門八一迫擊炮和相應炮彈,兩百支最新投產的中正三式衝鋒槍,一百支我軍製式的九毫米仿美製手槍,兩萬套中央軍製式冬裝。年底之前,再給你送去十六門八成新的七五火炮,山炮野炮各一半。等你黑子事業更上一層樓了,我用中央軍委下撥的錢給你加強裝備,怎麽樣?”


    眾人再次驚呼一片,宮城已經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了,精壯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深切感激。有了裝備,自己的滿腔抱負和才華就能施展出來,理想之路也更為寬闊。


    李樂忠連忙上前:“老大,聽你剛才的意思,又要升官了?”


    張天翼笑道:“我軍和川南、黔西、湘西和雲南政府的聯合聲明,讓中央政府和軍委非常感動,軍委昨天發來嘉獎電,電文後麵有個通知,小毅已經被增補進入中央軍事委員會,今天起已經是軍委委員了,電文還說年底的會議將增選幾名軍委常委,委員長已經提名小毅進入常委會,不出意外的話,元旦過後小毅就任軍委常委,到時候給各軍撥款的事就簡單多了。”


    弟兄們連忙恭喜,高呼今晚一醉方休。


    金洪默得知安毅即將晉升軍委常委,知道自己以後獲得支持的力度將越發強大,比任何人都要高興激動,當即興奮得大呼誰不喝醉是孫子。


    鬧了一陣,孫嘉奇問安毅:“你給黑子的火炮怎麽送過去,不怕別人截留嗎?”


    安毅有些無奈地回答:“由於萬福麟和少帥鬧翻了,一個軍的部隊留在冀中,不願南下,你們晉綏軍商震將軍又因為拒絕與日寇合作,他的一個軍被日本人和中央親日派擠出了天津,取而代之的是張自忠將軍的部隊,軍委隻好讓商震的一個軍開到保定駐紮。


    “如今保定已經有兩個軍了,再開來一個軍,老百姓怎麽活?所以我隻能讓步,一周內,我們的二十四軍就將撤回宜昌,我命令二十四軍路過豫北時,把一個營的火炮以及炮彈交給黑子。


    “黑子,你回去向龐老前輩匯報一下,如果還有什麽需要盡管說,別客氣。這次華北危機,你們四十軍顯示出了血性,是所有地方軍中第一個站出來支持我十七軍的部隊,龐老將軍和四十軍弟兄令人敬重啊!而且你們就在十七軍身後,打起仗來就是相互依存的兄弟,不裝備你們裝備誰?這次哪怕你不來,我也會很快給龐老前輩的四十軍支援一批裝備,隻是數量會少一些。”


    孫嘉奇聽說商震被擠出天津,頓時憂憤不已,立刻意識到晉綏軍的大麻煩就要來了,當即對其他事情都沒了心情。


    宮城上前一把抓住安毅的手,嘴巴動了動,擠出一句話:“老大,放眼全軍,隻有你能振奮軍心民心,出山吧!到軍委去,你指哪兒,兄弟就打哪兒,絕無二話!”


    安毅緊握宮城的手:“黑子,有那麽一天的,在黃埔我就說過,中日間必有一戰,弟兄們很可能有並肩戰鬥的機會,如今看來,這一天為時不遠了。回去之後好好練兵,有困難就開口,千萬別硬扛著,你的隊伍越強悍,對國家民族貢獻就越大。”


    “小弟記住了!”宮城深吸口氣,重重點頭。


    當晚,師兄弟幾個在西苑的後山腳喝得不成人樣,最後個個酩酊大醉,如同爛泥,忙壞了各自的副官和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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