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毅和川南軍政官員,送走了參觀考察的幾批中央政要,顧不上稍作喘息,立刻開始緊張工作,將這段時間耽誤的各種公務理順之後,抬起頭突然發現,新春佳節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悄悄來臨。


    距離大年初一還有三天,一艘兩千噸貨輪在入夜時分,緩緩靠向岷江機場西北方的軍用碼頭。


    飄飄忽忽的雪花中,在華德**事顧問團副團長沙菲爾上校大步走下跳板,給了含笑迎上來的安毅一個熱情擁抱,然後才緊緊握手,相互問候。


    沙菲爾與葉成、杜易等將領見禮完畢,側過身,指著排列下船的三十名德國青年,滿懷期待地向安毅介紹:


    “親愛的安,這些棒小夥子都是我們德意誌最優秀的戰士,他們中有陸軍偵察兵、狙擊手,有傘兵甚至飛行員,從現在開始,我把他們交給你了。”


    安毅望向下船後自覺整隊的德國便裝青年,對這三十名精幹軍人自然流露出的不凡氣質非常欣賞:


    “沙菲爾先生,請無需客氣,能夠在敘府見到如此優秀的德國青年軍人,我和我的同事們非常榮幸!衷心祝願我們兩國的軍事交流能夠順利進行,期待兩軍在今後的相互學習中,取得我們所期待的成果,結下深厚友誼。”


    沙菲爾哈哈一笑,拉著安毅的手,走向列隊完畢的德**人們。


    安毅的參謀長葉成已經和排在隊伍前麵的一個德**官熱烈擁抱,兩人驚喜萬分,用德語相互問候,好一會兒兩雙大手才分開。


    葉成拉著三十歲模樣、臉帶微笑的精壯漢子,來到驚訝的安毅和沙菲爾麵前,熱情介紹:“司令、沙菲爾先生,圖赫爾中校是我留學柏林陸軍大學時的同班同學,也是我在德國期間最親密的朋友。我真沒想到,已經進修完高級指揮專業的圖赫爾,此次會成為特種戰術交流團的負責人,太令人驚喜了!”


    “哦!還有這樣巧的事情?實在太棒了!”沙菲爾非常驚訝,隨即一陣狂喜,身為代表團團長的圖赫爾有了安家軍參謀長這樣顯赫的同學,這次特種戰術交流想必會取得令人欣慰的成果。


    圖赫爾向安毅敬了個莊重的軍禮,用德語客氣地說道:“安將軍,我有幸讀過您編寫的山地戰教材,研究過您指揮的幾次戰役,深受啟發,收獲良多。您的名字和您的功績,在我**隊中廣為流傳,您創造的奇跡,令我們每一個人都深感欽佩。


    “這次有幸來到古老的中國,與將軍麾下精銳的特種部隊官兵們一起訓練和學習,是我們每一個德意誌軍人的榮幸,請允許本人代表我軍副總參謀長魏采爾將軍,向您轉達他最誠摯的問候!”


    安毅聽完葉成的翻譯,高興地伸出手來,與圖赫爾緊緊一握:


    “非常感謝魏采爾將軍,感謝圖赫爾先生和德國同行們的盛情,我代表本部三十萬將士,衷心歡迎朋友們的到來。希望在未來一年時間裏,彼此親密合作,相互學習,共同度過一段愉快而難忘的時光。”


    圖赫爾聽完葉成的翻譯,再次致謝。


    沙菲爾在一旁高興地說,川南和德**隊合作曆史悠久,現在安家軍的尹繼南將軍還在柏林陸軍大學進修,對此次的交流和兩軍今後的合作,充滿了信心。


    與三十名德**人逐一握手問候完畢,安毅把站在一旁的西南空軍司令部直屬特種大隊長歐陽劍叫了過來,向圖赫爾和他的隊友們進行介紹:


    “這是我們西南空軍司令部特別空勤團團長歐陽劍上校,在未來的一年時間裏,他和他的官兵們將與大家一起度過每一天。在他的空勤團中,有兩位從德國留學回來的軍官,分別擔任空勤團的槍械教官和戰術教官,能夠運用熟練的德語和朋友們進行交流。諸位如果有什麽意見或者需要,隨時可以和歐陽上校一起商量。”


    葉成翻譯完畢,圖赫爾率領他的隊員們,恭敬地向歐陽劍敬禮。


    歐陽劍立正回禮,客氣地退到安毅身後。


    安毅和沙菲爾、葉成聚在一起商量了幾句,決定由葉成和歐陽劍帶領三十名德**人,乘車前往真武山下的訓練基地,出席特種大隊準備的歡迎宴會。安毅等人則陪同沙菲爾和他的助手,驅車前往頓河餐館,與德國駐敘府經濟聯絡官約瑟夫.魯斯頓會麵。


    約瑟夫.魯斯頓來到敘府一年多時間,已經適應了他經濟官員的身份,促成了多宗德國財團與安毅集團的生意。在私下的交往中,約瑟夫.魯斯頓向安毅坦誠了他來中國的原因,原來他的妻子艾拉.凡.赫姆斯特拉被查出有猶太人的血統,這讓約瑟夫.魯斯頓在向以反對猶太人著稱的納粹黨內部受到排擠,加之他事業失敗,又割舍不下對妻子和女兒的情感,所以幹脆來到中國,遠遠避開德國的紛爭,爭取做一個好父親和好丈夫。


    這已經是德**方第二次派來交流學習團隊,也是安毅集團與德**工企業集團技術交流、成果轉讓、合作研究的附屬部分。


    希特勒不斷收到德國顧問和派駐敘府的經濟、軍事聯絡官員發回的秘密報告,對安家軍獨樹一幟的山地戰、特種部隊訓練、運用和作戰效果非常感興趣,責成軍方研究學習。嚴謹的德國人對顧問團和聯絡官員呈送的大量報告進行分析研究後發現,安家軍在特種作戰以及局部戰爭的戰略戰術策劃與實施方麵,已經走在了德軍乃至世界各**隊的前麵,於是通過顧問團副團長沙菲爾,與安毅積極協商取得共識,促成了這次的秘密交流。


    德**方的裝甲兵指揮學院等院校,在接受中**隊進修軍官的同時,也相應地接納了安家軍派遣的兩批三十名學員。


    至此,中德兩**隊秘密簽署的軍事交流協定正式實施,兩軍之間的交流與合作,一步步走向深化階段。


    當安毅與沙菲爾、約瑟夫在溫暖如春的西餐廳裏舉杯歡聚之時,兩個身穿道袍的道士,正在贛閩交界龍崗鎮北麵的一座山腳下,借著雪夜微弱的光亮,踏雪而行。


    走在前麵的道士,正是安家軍的智囊勞守道,走在後麵的,卻是萬壽宮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繼承了道家長老、中醫藥大師鬆鶴真人傑出醫術的年輕修道者蒲宗嶽。


    身材消瘦、眉清目秀的蒲宗嶽是個江蘇籍孤兒,今年才二十四歲,四歲時獲得萬壽宮遊方道士垂憐,領入道門修行,兩年後師從長老鬆鶴真人,十九歲道業小成,遵師命離開萬壽宮,孤身一人入世修行,懸壺傳道。


    四年多來,蒲宗嶽走遍了贛閩浙三省的山山水水,遇到病人,無論其富貴貧賤,無論是男女老幼,蒲宗嶽都會施以援手,專心救治。富貴人家奉上重酬,蒲宗嶽泰然受之,貧苦百姓身無分文,蒲宗嶽也從不計較,甚至還拿出錢財予以接濟,就連數年來打生打死的國共兩軍,見到蒲宗嶽都尊敬問候,禮遇有加。


    數年下來,“宗嶽道士”的稱呼變成了“宗嶽道長”,如今已變成了“宗嶽真人”,蒲宗嶽以他高尚的品行和高超的醫術,獲得四方百姓的尊敬和愛戴。


    數月前,正在吉安行醫的蒲宗嶽,接到同門傳來的一張要求協查的照片,立刻離開贛西,前往贛東瑞金地區。經過三個半月的奔波,蒲宗嶽終於在龍崗鎮外的小村裏,探聽到師叔勞守道要尋找的孩子。


    聰敏過人的蒲宗嶽沒有刻意打聽收養孩子的人家,而是以偶然路過的方式,巧妙地走近山坳裏的那戶人家,報上法名後,立即受到熱情接待。


    蒲宗嶽在家主的請求下,給年逾五十的老婦人看病,當天就上山采來草藥,精心熬煮,連續三天之後,老婦人已能下床走動,感激不已,蒲宗嶽也在這個隻有兩名婦人和一個四十多歲殘廢漢子的家中,見到了那個三歲多的瘦弱小男孩。


    臨走的那天上午,蒲宗嶽在一家人友善的笑容中抱著孩子出去玩耍,走出幾十米,見到左右無人,蒲宗嶽掏出一張明顯是畫像翻拍的照片,遞到了孩子眼前。孩子好奇地抓住照片,突然欣喜地歡叫起來:“爸爸、媽媽,我想爸爸媽媽了……”


    “孩子,你記得爸爸姓什麽嗎?”


    “爸爸姓毛,可是舅舅和婆婆不讓我說。”


    “哦……你舅舅呢?”


    “舅媽說,舅舅在山下被壞人打死了,舅媽晚上哭了,哭得好傷心啊。”


    “可憐的孩子……你還記得媽媽的名字嗎?”


    “媽媽……媽媽叫珍,爸爸就這麽叫的。”


    蒲宗嶽歎息一聲,收起照片,又抱著孩子采回些野花香草,等孩子把照片的事情忘了之後,才返回那間四壁漏風、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屋子,告辭之前給大人們留下一句話:


    “這小娃體質很差,若是遇到寒熱病痛,就難以消受了,我真擔心你們養不活他,除非……唉……我小時候也一樣,要不是我師傅把我領進道門,恐怕也沒今天了……”


    全家人無比擔憂地看著孩子。


    長年累月全靠吃糠咽野菜的貧苦家庭,自從給毛澤覃委員當警衛員的兒子逝去之後,日子更為難熬,要不是兒子臨死前,讓老人和妻子賭咒發誓,要將孩子養大成人,恐怕一家人難以堅持到今天。


    蒲宗嶽沒說什麽,默默離去,即將走到山腳下時,臉色焦黃的媳婦追了出來,跪在地上求蒲宗嶽把可憐的孩子領入道門,撫養成人。


    蒲宗嶽並沒有馬上答應,懇切地說待回去稟告師門才行,最遲十天回來給個準信。


    第六天,從敘府飛到南昌的勞守道,馬不停蹄地趕到瑞金,與師侄蒲宗嶽匯合後,直奔龍崗。


    山坳裏的一家人看到仙風道骨的勞守道,無比恭敬。


    勞守道見到孩子的第一眼,就頻頻點頭,說這孩子與道門有緣,留下五十個大洋,在一家人感激的淚水和對孩子的無比內疚中,踏著雪花,離開了這個貧瘠寒冷的山坳。


    大年三十上午十一點,一架大型軍用運輸機徐徐降落在岷江機場。


    勞守道抱著雙眼滿是驚恐的孩子走下飛進,立即鑽進安家軍副官長沈鳳道開來的汽車。十分鍾後,汽車停在了西苑正堂門前的小徑入口,一直等候在這裏的安毅接過勞守道懷裏的孩子,一同進入溫暖的正堂中。


    小杏花、小龔銘等一群小家夥看到安毅抱回個小夥伴,連忙圍了過來,安毅懷中的孩子睜著怯生生的雙眼,四處打量,看到這麽多笑容可掬的大人和小孩子望著自己,連忙掙紮著離開安毅的懷抱,撲到了勞守道懷中,把勞守道逗得哈哈大笑。


    從廚房出來的馬大嬸看到新來的小男孩,非常驚訝,上前慈愛地摸了摸孩子的小腦袋,抬起頭低聲詢問勞守道:“他叔,這孩子哪兒來的?”


    勞守道含笑指了指安毅,安毅裝作如無其事的樣子介紹:“他是我的故人之後……終於找到了,我也放心了。馬大姐,這孩子沒了雙親,受了很多苦,今後讓他和我們一起生活吧,就當是我的義子,辛苦你多照顧了。”


    馬大嬸非常高興:“這下可熱鬧了,這小東西和小銘年紀相仿,正好做個伴……哎呀,大眼睛眨一眨的,好可愛啊,幹脆,以後就跟著我吧。杏花如今長大了留不住,有個幹兒子在身邊,我也不會悶得慌,就由我來帶吧。”


    “媽媽,這麽說我有弟弟了?”


    剛剛穿上一身漂亮士官軍裝的小杏花樂了。


    “對!丫頭,以後你可得多回來看看你弟弟,嗬嗬……對了,孩子叫什麽名字?”馬大嬸望向安毅。


    安毅想了想說道:“這樣吧,雲兒收養的小丫頭不是姓賀嗎?幹脆讓這小子給小念慈當哥哥,省得小念慈長大了老問為何自己的姓與這麽多哥哥都不一樣!”


    “這不好吧?”


    聽到笑聲的馮潔雲已經抱著小念慈下樓來了。


    安毅連忙招手,讓馮潔雲坐到自己身邊:“來來,坐這兒……有什麽不好的?我覺得很好,這樣,這小子就叫……叫賀小東吧!哈哈……小家夥別害羞,到我這兒來,哈哈!你看啊,小妹妹漂亮嗎?你看看,這可是你妹妹啊,哈哈……”


    賀小東害羞地望向馮潔雲懷裏的小女孩,小女孩也望著他,不一會兒小手揮舞,嘴裏發出“咯咯”的笑聲。


    仍然瘦弱的賀小東睜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馮潔雲懷裏的小女孩,張開的小嘴微微動了幾下,突然露出個無比純稚的燦爛笑容,接著發出一聲細如蚊聲的呼喚:“妹妹……”


    這溫馨的一幕,讓所有人都露出會心的笑容,勞守道卻是滿懷傷感地望向一臉驚愕的安毅,隨即發出一聲幽幽長歎。


    馮潔雲摸摸賀小東的小臉,讚了兩句,轉向安毅低聲笑道:“看來這倆小家夥有緣啊!”


    安毅“哦”了一聲,立即綻放笑容:“那是,都是咱們的好孩子,都有緣分,哈哈!小銘過來……叫小東哥。”


    小龔銘來到賀小東身邊,上下打量賀小東一下,再靠近害臊的賀小東挺挺小身板,立刻撲進安毅懷裏,大聲抗議:“舅舅,不行!他沒我高,不能做哥哥,他是弟弟!”


    眾人看得有趣,哈哈大笑起來,剛剛從廚房出來的吳媽和龔茜幾個也笑得不行,紛紛圍上前來,仔細打量兩個一見投緣的小家夥。


    龔茜拿出手絹,給賀小東輕輕擦去鼻子上的汗珠:“小毅,這孩子和小銘誰年紀更大一些?”


    小龔銘拍著胸膛,用童稚的聲音搶著說:“媽,不用問舅舅了,肯定是我大!”


    安毅愣住了,細細一想,一把抱起小龔銘,笑著說道:“小銘啊,還真讓你說對了,估計小東比你小一兩個月吧,以後你就是哥哥了,可不能欺負自己弟弟,要教他識字唱歌,好不好啊?”


    “行!”


    小龔銘上前拉著賀小東的手:“弟弟,我是哥哥,你以後要聽我的話,我教你識字,唱歌,好嗎?”


    賀小東害臊地四處看看,在龔茜和馬大嬸親切的笑容中找到了安全感,猶豫片刻,轉向小龔銘點了點頭,立刻回到勞守道懷裏不願抬頭了,再次惹來滿堂一片笑聲。


    勞守道愛憐地摸摸孩子的身體,從後腦一直摸到尾椎,最後含笑對安毅說道:


    “這小子骨像奇特,難得一見,可惜體質不好,根基又太差,先留在這兒把身體養壯實了,然後讓他和小銘一起跟我幾年,長大後就不用愁了。”


    “行啊!能入你老人家法眼,是他們的福氣。明年暑期,就讓這兩個孩子到滇南跟你住一起,從小打根基更好,一輩子都會受益無窮的。”安毅樂嗬嗬回答。


    龔茜望著自己的兒子,眼中閃過一絲不舍的神色,但她知道,勞守道和安毅都是為了孩子好。再一個,孩子跟隨勞守道這樣精通道學和儒學,又擁有高超武功的名師學習,簡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天大機緣,為了孩子的未來,做母親的隻能做出些犧牲,何況也不是見不著了,以龔茜的工作性質,每個月都要飛幾趟滇南,想看兒子很方便。


    所有人都不了解安毅和勞守道的心思,兩人都清楚兩個可憐小兄妹的家庭背景,因此不但要把這對小兄妹健健康康地撫養成人,而且還要給這對小兄妹接受最好的教育,成為勤奮善良、自尊自強的優秀人才,隻有這樣,兩人心裏才會安慰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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