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廣事變”的發展沒有任何懸念,眾叛親離的陳濟棠見到大勢已去,卷走廣東財政的四千萬巨款,逃往香港,隨即通電下野,餘漢謀在廣東將領的一致擁護下返回廣州,接過軍權,遵照蔣介石的指示整頓軍隊,以雷霆之勢清除了粵軍中的陳濟棠親信,隨後調兵遣將分三路開往粵桂邊界,把槍口轉向了桂係軍隊。


    號稱全國第二的粵軍空軍部隊在其司令黃光銳的率領下,駕駛粵軍所有尚能開動的飛機投奔中央,分別駐紮於南京、南昌兩大機場,粵軍空軍廣州、韶關基地隻剩下三十餘架殘破報廢無法上天的老式飛機,周至柔的中央空軍瞬間擴大了三分之一;廣東海軍將領通電擁護中央領導,隨後駕駛艦艇北上,加入中央海軍。


    全國唯一擁有海陸空三軍的廣東軍隊經此變故,元氣大傷,隻剩下陸軍一個兵種,將士滿打滿算不到八萬人。


    獨木難撐的廣西在大兵壓境、四麵楚歌的困局中,仍然擺出一副決戰到底的強硬姿態。蔣介石在智囊楊永泰的建議下,通過中央政府按照嚴密的組織形式,在政治上分拆桂係,調任李宗仁為軍事委員會常務委員,白崇禧為浙江省政府主席;改派黃紹竑為廣西綏靖主任,李品仙為副主任。


    李宗仁、白崇禧大怒之下,通電反對中央決議,並表達“為求生存死戰到底”的堅定決心。極力避免同室操戈的黃紹竑也強烈反對,寧願辭職回家抱老婆孩子也不願接受中央這一決定。


    蔣介石隨即召開中央執委會,通過中央政府再次通過一係列重要任命:


    特派朱培德為滇黔綏靖主任,薛嶽為副主任,撤銷滇黔剿匪總司令部;二、任命顧祝同為貴州省政府主席。


    公告宣布後,馮玉祥、閻錫山、張學良、劉湘等各路諸侯分別電勸李宗仁、白崇禧北上就職,程潛、何應欽、朱培德、唐生智等人的電報緊隨其後,所有電文都是一個內容:電勸李宗仁、白崇禧離桂北上就職。


    明眼人立即意識到,若是桂係繼續對抗,中央軍十餘個師對桂係的討伐戰爭即將開始,李宗仁大驚之下終於作出妥協,秘密派遣廣西省主席黃旭初前往廬山覲見蔣介石和國家主席林森,受到林森、蔣介石等人的熱情接待,同時,蔣介石派遣的陳誠、朱培德、香翰屏等人也先後抵達南寧,與李宗仁白崇禧進行開誠布公的談判,“兩廣事變”終於走上政治解決的良好途徑。


    八月十一日,蔣介石飛抵廣州,接見桂軍參謀長劉斐,要求李宗仁、白崇禧到廣州會談。


    李宗仁、白崇禧深恐被暗算,猶猶豫豫,連續數日無法決定,就在兩人思前顧後之時,廣西空軍林偉成、參謀長鄧梓湘等官兵不堪忍受桂係將領的自私與獨裁,以粵軍空軍司令黃光銳為榜樣,率領兩個空軍大隊和一個偵察機中隊飛抵南昌,落地不久隨即發表“反對分裂反對內戰、擁護中央領導維護國家統一”的聲明。


    李宗仁、白崇禧憤怒之餘,全是無力回天的沮喪感,危急之下不得不做出決定,由李宗仁和黃旭初到廣州去和蔣介石討價還價。


    八月十三日,彰德(今河南安陽)以西十三公裏,廟嶺村。


    炎炎烈日下,身穿普通士官軍服的安毅在眾將校的陪同下,登上大沙嶺,舉起望遠鏡仔細觀察第四十軍兩個師官兵正在修建的演習防禦工事和戰壕,安毅的作訓軟帽已經被汗水濕透,豆大的汗珠從曬成古銅色的麵頰滾滾流下,順著強壯的脖子,一直流淌到肩膀和胸腹。


    安毅身邊的老將龐炳勳中將、四十軍參謀長馬法五少將、新十六師師長劉世榮少將、新十七師師長李運通少將、獨立旅旅長宮城少將等十餘名將校不比安毅好多少,一個個渾身大汗,軍裝濕了又幹,幹了又濕,幾乎每一個將校身上都背著一圈圈被汗水染成的地圖。


    連續四天時間,安毅白天和四十軍將校一起深入到演習陣地施工區,晚上應龐炳勳和宮城的要求,給四十軍團長以上軍官講課和作報告,由始至終,安毅都身穿普普通通的士官軍裝,親臨陣地構築點向各師工兵弟兄傳授施工技巧闡明要求,講解陣地關鍵點的設置和火力架設點分布原則,說到關鍵地方,安毅通常是親自動手,與憨厚樸實的普通官兵一起幹,邊幹邊傳授各種技術,幹不好再次重來直至幹好為止。在整個過程中,身為上將的安毅沒有半點兒的架子,更沒有任何的不耐煩,直到官兵們掌握之後,又做了簡要總結,才拍拍手滿意離去。


    安毅坦陳隨和與一絲不苟的嚴謹作風,贏得了四十軍全體將士的心,更直接的是,將士們都知道自己身上結實的迷彩服、手中的中正步槍、頭上的鋼盔和腳下的膠鞋是誰給的,自己的軍餉和不斷獲得改善的夥食,又是誰幫忙解決的。


    因此,無論安毅走到哪裏,心懷感激的將士們都對他報以誠摯的微笑,向他端端正正地敬禮。


    剛開始以為安毅隻是走上一圈做做樣子的四十軍參謀長馬法五,在第三天將領們與陣地官兵一起共進晚餐的時候,雙手捧著一碗酒向安毅致歉,請安毅包涵他數日來的怠慢與不恭。曾經的生死對手四十軍軍長龐炳勳百感交集地長歎:隻恨與安老弟相識太晚,當年被安家軍打敗一點兒也不冤!


    按計劃,安毅隻需進行三天的視察就得返回保定,但是安毅到了四十軍之後,決定將視察時間延長一倍。


    第四十軍原本隻有一個師,官兵總人數不到兩萬五千人,去年底在安毅的大力支援下,已經發展成為擁有兩個師又一個旅、總兵力達到四萬二千人的地方主力部隊,原有的三十九師番號在長城抗戰之前已被安毅奪去,頗為內疚的安毅到來之後,立即致電中央軍委和蔣介石,僅半天時間就為四十軍申領到兩個正規師的番號,並徹底解決了長期困擾四十軍的軍餉物資問題,使得第四十軍再也沒有了後顧之憂。


    僅此一點,安毅就讓四十軍將校感激莫名,何況安毅把第四十軍選定為此次全軍對抗演習的主力部隊,與模擬日軍的第十七軍獨立師展開攻防對抗,使得默默無聞的第四十軍迅速獲得大量的補充,無論武器裝備還是指揮係統,都在安毅的參謀班子幫助下成倍提升,真正成為國民革命軍序列中名副其實的正規軍。


    望遠鏡裏,第四十軍的數千官兵在烈日下光著膀子,揮汗如雨,沿著有利地形構築的三道戰壕已經展現雛形,比第一天看到的更為合理,進度和質量都大幅度提升。


    安毅心裏非常滿意,剛要放下望遠鏡,就聽到身邊的馬法五大聲罵起來:“那個小孬蛋是誰?狗日的竟敢打他的團長,不想活了?”


    安毅將望遠鏡轉向東南方四百米處的三號高地上,隻見一個光著膀子的精壯漢子,正在追打一個衣著整齊的校官,校官跑得不慢,但在轉彎的陡坡上不敢加速,被上方飛身躍下的精壯漢子一腳踢倒,滾落十餘米艱難地爬起來,精壯漢子還想衝下斜披,被迅速趕上的一群老兵死死抱住,高地上喊聲不絕,亂成一團。


    龐炳勳嚴厲的聲音響起:“世榮,你的一旅怎麽回事?”


    “報告軍座,屬下這就去處置,真他娘的見鬼了,怎麽這個時候內訌?”師長劉世榮收起望遠鏡,罵罵咧咧跑下大沙嶺。


    龐炳勳擦擦臉上的汗水,抱歉地說道:“對不起了,安老弟,老哥我治軍不嚴,居然出了這等醜事,讓你見笑了。”


    安毅搖頭一笑:“老哥見外了,軍中出現這種事情很正常,在小弟的幾個主力師中,也常常發生打鬥現象,沒什麽大不了的,讓軍法官去弄清楚是非曲直就行了,沒必要小題大做。”


    馬法五想了想,好奇地問道:“安將軍,安家軍通常是如何處理這種事?”


    安毅客氣地回答:“第一,不管對錯,以下犯上者都會最先受到處罰,像這種情況,通常是關三天禁閉並扣一個月軍餉,責成檢討;第二,由軍法官與政治幹事組成調查小組,查明原因,酌情處理,不管當多大官,隻要犯錯都會加重處罰,最輕是暫停職務深刻檢討,最重是送上軍事法庭判決甚至開除軍籍執行槍決。我軍建立以來,因濫用職權、貪汙挪用等罪名被處理的營級以上軍官就不下百人,其中十一人已經被槍決,至今仍有三十餘人在我們的敘府軍事監獄中服刑,其中一人還是二次北伐中救過第二十四軍副軍長一命的好兄弟,因酒後強奸一個賣香煙的女孩子被判處十五年徒刑。”


    馬法五等四十軍將校驚訝地望著安毅,安毅身邊的參謀長劉卿點點頭,耐心解釋道:“我們司令說的那人,名字叫楚昌傑,是淞滬大戰時用迫擊炮連續摧毀日軍三個火力點的戰鬥英雄,蔣委員長親自給他掛上勳章的,中央社為此大力宣傳過他的功績,判刑前他已經是上校副旅長了。”


    宮城驚愕地叫起來:“那不是黃埔三期步科的楚昌傑師兄嗎?”


    劉卿苦笑著說道:“沒錯,正是他,為此不少黃埔師兄弟為他求情,他自己也悔恨難當,但是軍法如山,誰說情也沒用!”


    眾將校一下子沉默了,龐炳勳深吸了口氣,轉向身後的副官:


    “去通知政治部,嚴肅查處,絕不能徇私枉法,不要以為陳維庸是我的小舅子就糊弄過去了,今晚我和安將軍要親自審理,而且還要將結果通報全軍,以儆效尤,否則,早晚會累死無辜的弟兄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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