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炮團開過,各種各樣的聲音慢慢變得稀疏起來。看著自己的隊伍即將開拔完畢,楊冠走到胡家林、黃應武等人麵前,立正敬禮:“軍座、主任,屬下這就出發了!”


    胡家林點點頭,明滅的燈光將他嚴峻的臉照得忽明忽暗:“你去吧!由於我知道了全盤的演習計劃,因此根據安司令的建議,接下去我也不能協助你親臨一線了,隻能在後邊看著你指揮獨立師和裝甲突擊團的弟兄們。


    “請記住,龐老將軍從軍多年善打硬仗,作戰經驗豐富而且不講章法,和他聯合指揮防禦各部的萬福麟將軍戎馬一生精明穩健,和他們打,講究的是快準狠,不要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此戰不需要講究什麽正奇相輔,也不要什麽在運動中殲滅敵人,每一個攻擊方向都是光明正大、雷霆萬鈞的攻擊。淩晨五點,天一亮空中打擊就會發起,你要大膽指揮,不能有絲毫猶豫。”


    “屬下明白!謝謝軍座提點!屬下絕對不會辜負全軍弟兄的期望!”


    楊冠再次莊重地敬了個軍禮,快速轉身,大步前行,跳上敞篷越野車,很快消失在源源南下的大軍隊伍中。


    ……淩晨兩點,彰德以東三十四公裏,田家村。


    星光下,快速西行的隊伍蜿蜒十裏,如同一條行進中的長蛇,萬餘名東北軍將士在長官們的吼聲中,打起精神,再次加速。


    隊伍中不時有戰馬來回奔馳,一聲聲報告、一陣陣口令此起彼伏。


    涉水越過淺水河,彎曲的泥土路上,塵土飛揚,百餘匹拖拽火炮的挽馬上岸後腳步變得沉重起來,行軍速度驟降,在馬鞭“劈劈啪啪”的抽打下,痛苦地嘶鳴著。


    小河東岸,十幾匹戰馬佇立在緩坡上,馬上將校遙望正在涉水的官兵,心裏非常著急,不時扯起嗓子揮動馬鞭,向渡河口的官兵大聲嗬斥催促。


    第五十三軍副軍長兼教導師師長黃顯聲中將抬頭仰望滿天星鬥,布滿塵土的臉上已經看不到任何表情,隻有一雙精光閃爍的眼睛似乎包含了無限痛苦。


    這位東北軍的老資格將領,是九一八事變期間第一個率部奮勇反擊的鐵血漢子,和同袍楊九霄、馮占海等愛**人一樣,也是東北義勇軍的締造者之一。


    “副軍長,你有心事?”教導師副師長劉元勳低聲問道。


    黃顯聲鬆了鬆手中緊握的韁繩,微微一歎,轉頭問道:“元勳,你知道今天是幾號嗎?”


    “十七號啊,農曆八月初二……啊!我明白了,明天就是九月十八日,九一八,九一八……唉,安毅將軍用心良苦啊!”


    劉元勳的聲音越來越小,胡子拉碴的國字臉痛苦地扭曲起來,咬著牙滿懷悲憤地遙望北方。


    周邊一眾東北軍將校聽劉元勳這麽一喊,頓時閉上嘴,痛苦不堪地低下頭,坐下的戰馬似乎也被這種悲涼的氣氛所感染,“嗤呼呼”低聲嘶叫,馬蹄不斷敲擊著黃土地麵。


    黃顯聲深吸了口氣,提起精神大聲說道:“諸位,你們現在應該明白安毅將軍為何選在今天開始對抗演習了吧?我和大家一樣,對安毅將軍和他的安家軍將士無比欽佩,對胡家林將軍統帥的十七軍也非常尊重。他們不但是這個時代最堅定的抗日軍人,而且敢做敢當,在強敵麵前從不退縮,是現在中國最為強悍的軍隊。


    “大家都知道,第十七軍中的楊九霄師,上萬弟兄和咱們一樣,都是東北軍的老兄弟,臨行前,楊九霄將軍特意來看望咱們,給咱們壯行,雖然沒說幾句話,但是從他連幹三大碗燒刀子的豪氣中,我看到了他的濃濃情義和期待,諸位,大家看到了嗎?”


    “看到了,也感受到了!九哥不愧是個頂天立地的好兄弟!”


    “是啊,真感謝九哥,一見麵就送給咱們三十門新式迫擊炮和五十挺捷克機槍,情意深重啊!”


    黃顯聲望向麾下兩個旅長,微微點頭:“已經快三個小時了,可咱們行進還不到十二公裏,要是以這樣的速度,何時才能趕到戰場?咱們五十三軍雖然不是這次演習的主力,隻屬於馳援主戰場的偏師,可要是咱們不能在五個小時之內趕到右翼陣地並堅守之,四十軍弟兄的防線就會變得危機重重。


    “弟兄們,如果整條戰線因此而崩潰,你我受到處分倒是其次,蔣委員長和全軍百餘將帥會怎麽看咱們?軍座和龐老將軍會怎麽看咱們?咱們又如何對得起楊九霄將軍和東北軍這麵旗幟?去,告訴你們麾下弟兄,不用催不用吼,就一句話——明天就是九一八!”


    “是——”


    兩位少將旅長臉漲得通紅,一邊敬禮一邊怒吼著回答,隨後策馬衝下緩坡,分頭奔向各自的隊伍,扯起嗓門兒一路策馬高呼“弟兄們,明天就是九一八”。


    緩慢前行的隊伍頓時出現陣陣騷動,隊伍幾乎因此而停止下來。


    兩個旅長悲壯中帶著些許焦慮的喊聲,在夜空中回蕩,迅速傳向四野,汗流浹背的將士們驚愕地望著打馬掠過自己身邊的旅長,反應敏捷的官兵頓時咬著牙大喊起來,無數將士似乎意識到什麽,全身熱血上湧,低吼陣陣,咬牙前行。


    不到五分鍾時間,整個隊伍突然加快速度,而且越走越快。


    ……淩晨三點,彰德城城北,紅方聯合作戰司令部。


    司令部外警戒森嚴,通報軍情的戰馬馬蹄聲聲,一份份急報被及時送進司令部裏。


    大堂中央,龐炳勳和萬福麟等紅方將領圍著桌麵上的地圖,低聲展開商議,大堂四周架設的三台無線電收發報機,“滴滴答答”,聲音不絕於耳,二十餘名參謀人員分成三組,各司其責,通信參謀不斷地將剛收到的各種情報送到各個參謀小組手上。


    擔任模擬日軍進攻的黑方行動實在太快了,三個小時不到,黑方前鋒部隊兩個團近五千將士在十八公裏外突然出現,沒有停滯,沒有休整,立即投入戰鬥。


    第四十軍新十七師一旅旅長看到對手通過正麵火力掩護,在密集機槍和眾多六〇迫擊炮火力的瘋狂打擊下,開始發起集團衝擊,慌忙調集主力,加強中路防禦,可對手的機槍和迫擊炮狂射八分鍾之後,突然改變了打擊方向,守軍兩翼陣地頓時濃煙滾滾,星月無光。


    還沒等紅方將校判明戰情,黑方在夜幕中突然衝出的三個營,強行以無可阻擋地氣勢,撲向兵力薄弱的陣地兩翼,僅用了十分鍾就衝上防守陣地,新十七師一旅兩個團官兵來回奔忙,卻沒有一點兒阻截的辦法,打完空包彈,氣得用身子去撞擊如狼似虎衝上陣地的獨立師官兵,結果反而被人家揍得鼻青臉腫地趕下陣地。


    不服氣的兩個團長追著裁判小組反複嚷嚷,立刻被裁判小組勒令閉嘴,就地解除武裝。兩個團長這才知道什麽也不能改變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望著精心構築了一個月的阻擊陣地,欲哭無淚。


    第四十軍新十七師用了一個月時間精心構築的第一道阻擊陣地,就此淪陷,被判出局的六千官兵,眼睜睜地看著對手的主力部隊飛速開來,數十門重炮在中型軍卡的牽引下隆隆而至,那個牛逼哄哄的炮兵團長站在車頂大吼幾聲,阻擊陣地前方的開闊地上頓時鐵鍬飛舞,一個營的精銳工兵就在新十七師六千官兵眼皮底下,構築炮兵陣地。


    半小時不到,幾十門大小火炮進入用鐵鍬鋼鎬和微型炸藥包迅速築成的炮位,一門門火炮那黑黝黝的炮管,在指揮官的口令聲中緩緩升了起來,整齊地指向南麵七公裏的彰德縣城。


    數千名像是不知疲倦的黑方步兵清理完戰壕和工事,一挺挺新式通用機槍架迅速設在火力點上,遵命停下後全體官兵原地休息,氣喘籲籲的官兵們這才摘下鋼盔,掏出罐頭、餅幹和漂亮的水壺,樂嗬嗬地望著不遠處的幾千“殘兵敗將”,大吃大喝。吃得快的官兵扔下罐頭盒,抹了抹嘴,得意洋洋地點燃香煙,吞雲吐霧愜意享受,交談中還不忘損對手幾句。


    接到急報的紅方總指揮龐炳勳大吃一驚,萬福麟也沒料到,獨立師前鋒部隊行軍速度竟然如此之快,而且開到前沿不作任何休息立即投入強攻。


    開戰還不到三個半小時,作為防禦方的紅方就已痛失前沿阻擊陣地和一個旅的部隊,頓時給整個指揮班子形成巨大壓力,不得不立即變更原計劃,搬出預案來妥善進行布防。


    龐炳勳想起之前沒有采納獨立旅旅長宮城的意見,頗為後悔。


    如果按照宮城的意見行事,第一道陣地擺上新十七師的兩個旅,盡一切努力,先把黑方的氣勢壓下去再說,挺住多久是多久,反正本方在人數上占據優勢,哪怕敵人火力太猛最終守不住,再徐徐退守城北第二道陣地,與獨立旅協同固守也來得及。


    這樣布局,既能延長阻擊時間,又能消耗對方大量兵力,哪怕最後演習失敗,對方也隻落得個慘勝的結局,否則天一亮敵機到來,第二道阻擊陣地壓力成倍增加,再想消耗敵人地麵部隊,完成至少堅持三天的阻擊任務,就更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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