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河、平穀和薊縣一帶,八月裏一般早上五點二十分左右便會破曉,現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時間。


    不過,對於三河縣城與平穀縣城之間這片夜空來說,黑暗隻是暫時的,光明似乎才是主題,因為早在日軍發起第一波炮火攻擊後,整個黑乎乎的天空,便被一陣陣密集的炮火發射、飛行和爆炸的亮光,照得一片通明。那絢爛的桔黃色、暗紅色、赤紅色光線,就好比是黑乎乎雲層中穿梭遊走的一道道閃電,劈開了整個天空。炮彈的嗚咽與轟鳴聲驚天動地,聲震四野,若一陣陣驚雷喚醒大地。


    如果你沒有親身上過戰場,估計永遠也不會明白,大口徑榴彈炮的威力有多麽的恐怖,以野戰重炮兵第三旅團裝備的大正四年式150毫米野戰榴彈炮為例,這種榴彈炮炮管長2190毫米,俯仰角可達65度,彈丸重量36公斤,彈丸初速389米/秒,最大射程8800米,一枚炮彈落下來炸開,二十米內即使沒有被彈片命中,在此區域內的人員也會死於狂暴的衝擊波,而激射的炮彈破片的殺傷半徑高達五十米,人隻要挨上一片,不死也會重傷,隻有在距離兩百米外才算是真正安全。


    可想而知,當安家軍暴露出的炮兵陣地陷入這種口徑的重炮轟擊下,會出現何等可怕的後果。


    於是,在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一團團桔黃色的碩大火球在安家軍分布於漫長公路線上的炮兵陣地上此起彼伏地炸開,將一根根炮管、一挺挺機槍、一支支步槍和槍頭的刺刀,還有人的殘肢斷臂不斷地掀上天空,四處傾灑。


    日軍的重炮中還夾雜著兩個炮兵聯隊的75毫米山炮、野炮的轟擊,一個個炸點密集得幾乎分不出間距,連接三河和平穀兩座縣城的簡易黃土路,瞬間被炸得麵目全非。


    特別是150毫米口徑的重型榴彈炮的威力,實在太過駭人,每一聲轟鳴下去,都在安家軍的戰線上炸出一個巨大的深坑,將彈丸籠罩下的所有物體炸成碎塊並迅速拋射出去,徹底地絞殺、撕碎,落地時隻能看到血糊糊的一團,卻分不清楚究竟是身體的哪個部位。


    密集的炮彈,在整條黃泥土路上反複地落下,鋼鐵碎片的鋒銳,淒厲地尖嘯著,無所顧忌地四處肆虐,消滅著它接近的一切目標,將安家軍好不容易穩住的陣腳,再次攪得天翻地覆。


    就在十餘分鍾前,安家軍的炮兵部隊才讓鬼子的兩個炮兵聯隊嚐到了什麽叫炮火地獄,現在,鬼子立馬就以更為猛烈、更為堅決的態度予以報複!


    安家軍的炮兵和毗鄰的步兵,損失極為慘重,隻有第五軍團軍團部和第十七軍軍部兩個直屬炮團的六十四門一二五榴彈炮因沒有加入先前的炮擊行列暫時得以保存。


    麵對日軍重炮超乎尋常的火力打擊,雖然軍團直屬炮團團長張仲康少將表示已經鎖定了日軍炮兵陣地的位置,一旦下令開火,必將第一時間瓦解日軍的攻勢。但作為手裏的最後一張王牌,胡家林不敢輕易打出,誰也不知道喪心病狂的日寇,有沒有留下後招,若這六十四門一二五榴彈炮也損失殆盡,那第五軍團在日軍重重包圍之下,真的隻能扔下所有的輜重,帶著傷病員遁入盤山和大南山,打遊擊去了。


    就在胡家林舉棋不定的時候,得到安家軍主力與日軍第二十、二十七師團於掘山頭一線展開激戰的消息後,日軍布置於三河縣城的一個獨立混成旅團也開始向城外積極運動。


    對於自己被安家軍的空架子迷惑,旅團長船引正之一少將非常慚愧,他命令手下一定要搞清楚縣城東門外那些開著車頭大燈、不惜燃油消耗一直把引擎開著的卡車,究竟有無人看管,若是能夠完好無損地奪得這些車輛,對於資源貧瘠的日本而言,倒是一件不小的功勳。


    日軍一個中隊剛剛衝出東門,似乎感受到危機臨近的安家軍車隊,齊刷刷地熄滅了車頭大燈,原本被汽車燈光直射的三河縣城,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中。


    人的眼睛對於突如其來的黑暗,總有一個逐步適應的過程,就在鬼子兵停下腳步,等待視力恢複時,一輛卡車突然啟動,馬達轟鳴著,速度越來越快。在卡車越過溝河大橋時,司機推開駕駛室門,一個箭步便躍入了下麵的河水中,“咕咚”一聲消失不見。


    卡車依然怒吼著,直直地向三河縣城東城門衝去。


    日軍官兵“依依呀呀”舉槍射擊,但車子沒有絲毫減速的意思,一下子撞飛攔在前麵的五六個人,咆哮著向城裏加速行駛。


    其餘日軍連忙閃開一條路,隻見卡車“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在直直的馬路上橫衝直闖,終於撞到了距離城門三百餘米處一棟三層大樓外的臨街沙包掩體上。


    由於卡車速度太快,車頭突然止住,後麵的車廂在慣性的作用下,前衝勢頭不減,呈七十度高速地立了起來,整個車廂就如一個簡易的拋射器一般,把運載的東西全給拋了出去,迅速波及了整棟大樓。


    這棟樓曾是冀東非武裝區日偽三河縣政權所在地,目前暫時充作日軍在縣城的軍事指揮中樞,和玉田縣城的四層大樓一樣,算是三河縣城的標誌性建築。


    卡車車廂裏的一枚枚神秘物體,接觸大樓牆體表麵,迅速發出一聲聲驚天動地的聲響,大樓的窗戶瞬間崩裂,在爆射開的烈焰中,濃濃的煙柱直衝雲霄。四處飛濺的烈焰附著於大樓表麵,迅速燃燒,騰空五六米高的蘑菇型爆炎,把遠近的房子全部引燃,大火若瘟疫一般彌漫開來。


    旅團長船引正之一少將正在電話機前調動部隊,近在耳邊的巨大爆炸聲,讓他瞬間失聰,一個踉蹌撞到牆角,額頭上血流如注。


    就像是關東大地震再次上演一般,大樓裏所有人都被震倒在地,隨處可聞驚慌失措的慘叫和驚呼。


    大樓外的日軍官兵慌忙趕過來救火,凝固汽油炸彈的威力展現無遺,數以百計不明就裏的鬼子兵受到波及,哀嚎著在地上不停翻滾,把痛苦傳遞給每一個接觸到他們身體的人。


    這時又是一輛卡車高速衝向三河縣城,不過在城門前便發生了爆炸,擁擠在城門處的十幾個日軍被巨大的氣浪掀起十餘米遠,抱著肚子口吐鮮血,眼看不能活了,不過可惜的是,這輛車裏沒有裝載凝固汽油炸彈,否則城門處瞬間就會變成火焰地獄。


    原來,這些卡車車廂裏裝載的各式炸彈,全部安放了敘府研究所研製的定時起爆器,一旦啟動便按照指定的時間爆炸,算是這個時代最為先進和奢華的炸彈了。


    就在城裏的日軍亂成一團時,城外大部分車輛開始有序撤離,向暫時還算安全的黃土莊鎮和鐵甲嶺退去,留下五輛卡車繼續發起自殺性攻擊。


    看到日軍又開始呐喊著向城外衝,又是一輛汽車向縣城衝去,這一回是撞開人群後,在城門裏不遠處發生爆炸,把急於出城的數十名日軍卷入爆炸中,慘叫聲此起彼伏。


    “不對勁啊,這樣折騰也沒炸開鍋,縣城裏的日軍好像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多。”負責照看剩下的幾輛車、堵住三河城門的一個特種隊員對身邊的戰友說。


    “是啊,難道我們的估計有錯?”另一個隊員一臉的凝重。


    這時,日軍見始終衝不出城門,惱火之下,開始動用山炮和野炮,對城東的公路進行火力覆蓋。


    日軍獨立混成旅團下轄五個獨立步兵大隊及炮、工、通、輜重隊,全旅團約八千餘人,配備軍馬一千八百匹、步騎槍四千餘枝、擲彈筒一百二十個、輕機槍一百二十挺、重機槍三十挺、平射炮十門、山炮二十門、野炮十二門等武器裝備,是具備相當野戰能力的作戰單位,打不開局麵下選擇炮擊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隨著炮彈不斷地在卡車附近落下,幾個特種隊員再也不敢多逗留了,立即駕駛車輛,依次向三河縣城瘋狂疾馳而去,在途經溝河大橋時,特種隊員先後跳下溝河,幾輛失去控製的汽車,宛若一匹匹發瘋的奔馬,將擋在它們麵前的一切物體撞開,從東門處一路殺進三河縣城。


    這一回定時裝置是按照先後麵再前麵的爆炸順序設定,首先最後一輛卡車在城門處發生爆炸,凝固炸彈爆炸時濺射的熊熊火焰,把東城城門堵得嚴嚴實實,任何試圖以自身的勇武衝過火牆的鬼子兵,無一例外地都葬身火海。


    倒數第二輛、第三輛卡車,在西街村軍營處發生爆炸,炸彈把遠近百米範圍內的日軍全部炸得七竅流血而亡,最為恐怖的依然是凝固汽油彈,在爆炸產生的強大衝擊力護送下,一枚枚凝固汽油彈飛行了上百米的距離,落地時才先後發生爆炸,瞬間把可容納五千官兵入駐的大營引燃。


    遠近的房屋,也都被凝固汽油濺起的烈焰所波及,整個縣城籠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剩下的最後一輛卡車,奇跡般地穿城而過,在三河西城門處發生爆炸,把這裏剛剛設置好的一個檢查站炸飛,連帶著在檢查站旁的帳篷裏睡覺的二十多個鬼子也送去見了它們的天照大神。


    隨後凝固汽油彈發生爆炸,附著於城門處,迅速把三河縣城西門牢牢地封堵住。


    整個三河縣城,已經變成一片火海,獨立混成旅團的炮兵陣地也被大火包圍,無數的鬼子兵鬼哭狼嚎,四處奔逃,稍微不注意便被凝固汽油附著身上,無助地掙紮後,悲鳴著等待死神的降臨,宛若末日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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