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平村南教導旅一團阻擊陣地遭遇日軍重兵攻擊之時,小崗村一線也在日軍淩厲的攻勢下搖搖欲墜。


    日軍丟掉了所有炮兵,整個忻口以北的平原上,日軍用於控製戰局的製高點平地泉和唐林崗兩地還在燃燒著大火,處於包圍圈內的日軍指揮官,擔心中**隊把炮兵送上小崗村,對平原上的日軍進行壓製,於是孤注一擲,從各條戰線抽調出一個旅團的兵力,強攻小崗村,力爭殺出一條缺口。


    一眾日軍將領猶如驚弓之鳥,已經不打算遵照東條英機的命令“固守待援”了,他們急切地需要殺出去,退到原平縣城以北地區,重新集結。現在四麵八方同時展開沒有後方可以依托的戰鬥,讓他們第一次感到心虛。因此,占有優勢地形的小崗村,便成為日軍重點照顧的對象。


    好在經過連續的戰鬥洗禮,現在三團七營的新兵蛋子已經迅速成長起來,在營長唐文的率領下,英勇地抵抗著日軍的進攻。


    “啪——”


    一個鬼子的軍曹腦袋開花崩裂,眼珠子爆出眼窩,臉上的表情似乎是憤怒,但更多的卻像是解脫。


    “又幹掉一個!”


    鄒傑在心中默默計算了一下,這已經是他幹掉的第九個鬼子兵了,心中升起一股難言的滿足,然後繼續用瞄準鏡,尋找下一個目標。


    鄒傑是他們班的狙擊手。安家軍的每一個班,都會配屬一個槍法好的戰士,他們不僅需要幹掉敵人的狙擊手,還需要在部隊行進中,查明敵軍可能的埋伏地點,判斷敵人狙擊手可能藏身的地方,以確保部隊的安全。


    不管一個班新老兵如何搭配,但有一個位置不會動,那就是擁有豐富作戰經驗的狙擊手。


    在七營犀利的防守下,鬼子又一波進攻被打退了。


    就在鄒傑暗暗慶幸,自己又一次成為一個成功活著的人的時候,負責打通退路的日軍第三十四師團二一六聯隊聯隊長小河純二大佐卻發狂了。


    雖然丟失了所有的輕重火炮,但鬼子還有機動的迫擊炮、擲彈筒可以利用,再加上似乎永遠也不見消退的士氣,小河純二怎麽也無法相信,自己統率的部隊竟然無法攻破人數明顯少於自己的中**隊的防守,於是下達了全麵強攻的命令。


    這個時代飽受武士道精神毒害的鬼子,似乎並不知道生命對自己隻有一次,他們蔑視敵人生命的同時,也蔑視自己的生命。在他們眼裏,死亡並不可怕,帝國、天皇、陸軍的榮譽才是最重要的。自己死後可以進靖國神社,受人們的膜拜,被人們祭奠,為家族贏得榮耀。即使戰死在異國他鄉,隻要不是自己運氣太差丟掉腦袋,萬能的、仁慈的天照大神會把他們的靈魂帶回家鄉,送入天國。於是,小日本就在這樣的思維刺激下,奢侈地揮霍著自己和他人的生命。


    小河純二指揮著自己的士兵,一次又一次向三團七營的陣地發起進攻。


    鄒傑身邊的戰友越來越少,而企圖殺死他的鬼子們卻越來越多。眼見著用步槍已經無法解決完所有敵人,鄒傑幹脆扔掉手中心愛的狙擊步槍,操起旁邊已經失去主人的馬克沁重機槍,一名士兵主動靠了過來,充當副射手,馬克沁重機槍向鬼子們傾瀉憤怒的子彈。


    從擲彈筒發射的一枚甜瓜手雷在鄒傑身邊轟然炸響,不知道姓名的副射手腦袋被削掉大半。


    “來個人!我需要一名副射手!”


    鄒傑大聲嘶吼著,這個時候,他沒有多餘的時間去考慮死人的事情,他隻想幹掉敵人,減輕整條戰線所麵臨的壓力。


    重機槍又響了,不到十分鍾時間,鄒傑的副射手換了三個,而他這個偽機槍手卻神奇地活著。


    鄒傑不斷地在陣地內轉移,但是隻要他的機槍一響,擲彈筒射出的甜瓜手雷就會在他旁邊炸響,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陣地前方,身著土黃色軍裝的鬼子兵越聚越多。


    鄒傑更頻繁地更換機槍陣地,他的副射手因此沒有再死,一直等到援軍到來。鄒傑沒有激動、沒有話語,就那麽一頭撲倒在不知道姓名的戰友懷裏,沉沉睡了過去——他實在是太疲勞了,精神和**嚴重透支!


    教導旅二團長潘華安中校,在陣地最危急的時刻終於趕到了!衝在最前列的五十多名軍官,排成一列,手中的通用機槍瘋狂地掃射著,五十多道火舌構成一道密密實實的彈幕,如浪的黃色人潮,被生生地逼退。


    突如其來的猛烈火力,並沒有讓日軍後退多少,後續的鬼子兵,就地趴下,猛烈地進行還擊!


    兩邊士兵隔著五十多米瘋狂對射著,無數道暗紅色的彈痕劃破夜色,上千名噴湧著鮮血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戰壕的前沿陣地,數個日軍傷兵捂著被彈片割開的腹部裏流出的腸子,痛苦地哀號著,在這子彈橫飛的交戰火線上,沒有人能夠幫得到他們,等待他們的隻有一個悲慘的結局,那就是死亡!


    眼看著已方士兵就要突進戰壕的小河純二大佐,憤怒地指揮著機槍大隊對新衝上來的中國援軍進行攔阻射擊。


    二十四挺九二式重機槍,噴吐的火焰如二十四台高效的聯合收割機,瘋狂地收割著鮮血和生命。


    “弟兄們,衝啊!”


    一千多名官兵,在潘華安的怒吼聲中,冒著滿天彈雨撲向戰壕,連串的慘叫中,一個又一個官兵倒在了衝鋒路線上。


    一個參加過冀東作戰的老兵身體猛然一顫,血箭飆射的身體在悲鳴中轟然倒下,掙紮著翻過身體,奮力向近在咫尺的戰壕爬去,在他的身後留下一條五六米長的血帶。


    沒有人注意到這個脆弱的生命在頑強地和死神抗爭著!漸漸地,被沙石磨得血肉模糊的手指無力地垂了下來,老兵那無助的眼神,凝視著同伴一個個從他身邊衝過,又一個個撲進那條代表著生命的戰壕。


    一陣猛烈的咳嗽聲中,大口大口的血塊噴湧而出,帶著對生的渴望,老兵的眼睛緩緩地合上了,兩行血淚悄然而下。


    潘華安在警衛員的保護下,毫發未傷地衝進了一處堆滿屍體和人體碎塊的戰壕。在後麵的短短一百米的衝鋒路線上,散落著近百具官兵們遺體!


    小心避開一顆頭顱,潘華安貓著腰,低頭踏著血水泥漿,走到一名正罵罵咧咧地檢查著通用機槍的士官身後:“你們營長呢?”


    頭也沒有抬,那名士官一指堆得滿滿屍體噴吐著機槍火舌的地方:“喏,那不是嗎?”


    悲傷地看了一眼層層疊疊的屍體堆,潘華安轉頭又問道:“你們營還剩下多少人?”


    正為修不好手中通用機槍煩燥的士官突口而出:“你是誰呀?沒看到我在修槍嗎?”


    士官不耐煩的語氣,惱怒了一旁的警衛員,眼睛一瞪就要發火,卻被潘華安一揮手止住了。


    沒聽到回答的士兵抬頭瞪了眼,剛低下頭馬上又抬起來,“啊!你是教導旅二團的潘團長?我聽你講過課呢!”士兵慌張地就要站起來。


    按住士官的肩膀,潘華安正要再問一遍,士官馬上道:“潘團長,我也不知道我們還剩下多少人,現在正在跟鬼子幹呢,要等戰鬥停下來才能有個準確的數字!”


    潘華安叫來專門維修槍械的戰士幫忙修理,然後想爬出戰壕看看兩邊陣地的情況,臉色大變的警衛員一把拉住他,焦急地說:“團長,不能上去,危險!”


    剛說完,一顆甜瓜手雷呼嘯著掠過戰壕,在後麵陣地上“轟”的一聲炸響,泥塵中彈片旋轉著亂飛。


    此時整條戰線上,各種口徑的槍彈在空中高速地飛行著,擲射筒拋射的甜瓜手雷,如冰雹般砸在戰壕的兩側或裏麵。


    “修好了!”


    在那名士兵的歡呼聲中,通用機槍再次歡快地叫起來,一串串子彈在夜色下形成一道道暗紅色的彈痕,撲向死死趴在陣地前方反擊的日軍士兵。


    向警衛員打了個眼色,潘華安主動打開沾滿烏黑血跡和白色腦汁的彈藥箱,和警衛員拚命向空彈匣壓子彈。


    壓抑的小河純二大佐發現,對麵小山上戰壕裏的火力明顯得到加強,已方的輕重機槍雖然得到了擲彈筒的支持,也不過和對方打了個平手。


    戰局又回到了以命換命的狀態,中日雙方的輕重機槍手迅速交換著性命,每息之間,總有數處火舌消失,一息之後隨著副射手的補上,火舌再次噴吐著。


    而步槍的對射,日軍這時也占不到上風了,潘華安帶來的教導團官兵,都是安家軍的百戰老兵,槍法驚人,比起日軍來並不遜色。


    一名鬼子供彈手正要為一具擲彈筒裝上甜瓜手雷,“啪”的一聲槍響,供彈手眉心中彈,鮮血驟然噴出,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栽倒在一旁,已經狠狠敲擊過的甜瓜手雷,從他的手中掉了下來。


    “不!”


    在擲彈兵驚恐的叫聲中,甜瓜手雷轟然炸響,硝煙之中,那具擲彈筒飛上了半空,爆炸中心的那名擲彈兵的眼角掛著鮮血淋漓的眼球,半邊臉已經被鋒利的彈片削得血肉模糊,血箭從數十個血洞中噴射而出。


    十米半徑之內的另三組擲彈筒也受到了波及,四名擲彈兵倒在血泊中拚命嚎叫起來


    這時,東方的天空已經泛白,整個忻口,戰局已經出現巨大轉變:


    西線,安家軍第十七師,已經攻破永興村日軍防線,向日軍的腹心陣地懷化村挺進;南線,左翼軍和中央軍團,步步為營,渡過雲中河,擠壓著日軍的生存空間;東線,劉茂恩集團固守戰線,日軍位於滹沱河右岸之日軍進攻不能,部分將佐萌生退意,趁著滹沱河右岸還在掌控之際,迅速後撤。


    北線,在解決原平之敵後,新五師沿鐵路沿線,連夜構築防禦工事,抵禦北方南下進逼的日軍,新六師和裝甲集群,補充油料和彈藥完畢,行將殺入主戰場,日軍的崩潰已經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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