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沙檄縣城。


    暹羅士兵被軍官們用棍棒打起來,逼上前沿陣地,整個暹羅人構築的河防工事上,一片混亂。


    對岸逼近沙檄的,並非是攻陷亞蘭山口的安家軍第二集團軍,而是在詩梳風打掃完戰場後快速急進的由顧方麵軍直屬軍和第一集團軍組成的主力集群。


    沙檄城東的瓦納村一棟二層洋房,曾是一名華人富商的寓所,戰爭爆發後,已經緊急轉移,這會兒被征辟為方麵軍臨時指揮部。昏暗的蠟燭燈光下,參謀長高國棟中將與各師師長通完話,大步走到顧長風身後:“司令,各師已經準備完畢,方麵軍直屬炮兵旅和集團軍炮兵旅已經進入預設陣地,隨時可以對敵發起攻擊!”


    顧長風正在與政委謝馳商議敵情,聞聲站起來,大步走到窗前,用望遠鏡看了一下挽巴功河對岸,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到,舉起手道:“開始吧,先用炮火試探一下對手的烏龜殼厚度!”


    通訊參謀迅速把顧長風的命令傳達下去,從顧長風所在的窗口向外望去,隻見河東那一片黑暗當中,突然就是一陣黃色的光芒閃過,若閃電一般,映得天空忽然亮了起來,然後悶雷一般的響聲連成一片,最後傳來大地劇烈的抖動!


    淒厲的呼嘯聲中,數以百計的大小炮彈,幾乎同時在河對岸的防禦工事上到處炸開,一道道在夜色當中爆發出來的橘黃色的炸點,亮閃閃地在河岸灘頭上連成一片。炮彈密集得就像在下一陣雷陣雨,間或還有203mm、280毫米、330毫米的大口徑炮彈飛過去,在空中拖曳出一道道火車開進的聲音,落在地上,整個大地若簸箕一般不斷晃動!炮彈的爆炸聲最後匯成一聲巨響,“轟隆隆”地回蕩在戰場上,任何其他的聲音都被壓了下去!


    躲在塹壕裏的暹羅兵,遭到如此烈度的炮擊,死傷慘重,幸存的人慌忙逃進防空洞裏。他們拚命地張著嘴,捂著嗡嗡作響的耳朵,忍受著巨大的震動還有刺進人心裏的那種炮彈爆炸的巨響。


    對死去的人而言,生命的突然消失,對他們來說未嚐不是一種幸福,活著的暹羅兵,仿佛坐在一艘隨時都有可能傾覆的大船上,隨著爆炸的震動,劇烈地抖動著,心肺都要被搖出來一樣。


    硝煙充滿了呼吸道和肺,火辣辣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在遭到炮火覆蓋一刻鍾後,暹羅的炮兵才開始還擊,五花八門、從歐美和日本購進的各種口徑大炮,開始噴吐著火舌,在挽巴功河對岸的南華軍陣地上炸開花。


    挽巴功河兩岸,頓時成了彈片飛舞的世界,河水倒映著一道道的爆炸閃光,滿河流動的,似乎就是血光。


    顧長風冷靜地用望遠鏡看著前方,敵人的炮火就像沒頭沒腦的蒼蠅,漫無目的亂射,給己方部隊造成的傷害微乎其微。而安家軍則不同,後方觀察氣球早已升空,炮火幾乎都集中在敵人的塹壕和匆匆構築的機槍掩體和碉堡上,一枚枚大口徑榴彈、加農彈,在陣地上炸出了一個個可怕的豁口。


    借著炮火的閃光,顧長風可以清楚地看見,敵人陣地前麵用原木、鋼鐵支架做成的鹿砦,被一層層地掀上天,炮彈就像是一片滾動的積雨雲,將死亡的彈雨逐步向前播撒。偶爾有一發330mm的加農炮彈落下,就看見地上如同火山爆發一樣,泥土被炸得衝上數十米高。臨時用磚塊和水泥建成的機槍掩體,在這樣恐怖的炮彈攻擊下,就像是紙糊的一般,瞬間消失不見。


    顧長風放下望遠鏡,轉過頭道:“敵人的炮位確定沒有?動用新型的加裝火箭裝置的炮彈,覆蓋敵人陣地,我要求在總攻發起前,沒有一顆炮彈威脅我們的安全。”


    高國棟立即向炮兵部隊打去電話,隨後道:“敵人的陣地在我方炮兵射程之內,不過為了確保射擊精度,依然將采用加裝火箭裝置的炮彈,預計兩分鍾後,即可對敵人炮兵陣地進行全麵壓製。”


    顧長風點點頭,繼續舉著望遠鏡觀看。


    兩分鍾後,密集的炮彈落到了暹羅人的炮兵陣地上,各種口徑炮彈一下子將暹羅人的炮兵陣地掄了個底朝天,暹羅中央集群兩個炮團近百門大炮瞬間啞火,三千多名炮兵仿佛置身地獄,猛烈的炮火劈頭蓋臉紮下,掄起一片血肉。


    忍受著炮彈爆炸聲音及劇烈振蕩的還有擔任主攻任務的安家軍第一師官兵及方麵軍直屬工兵旅將士,他們肩負著強渡、建立橋頭堡、清除鹿砦和架設浮橋的任務。


    這樣規模的炮擊,已經激不起官兵們太多的情緒,他們靠著戰壕壁,抱著自動和半自動步槍,半閉著眼睛,不過耳朵卻支著,隨時等候官長們的攻擊命令。


    炮彈的彈幕漸漸變得稀疏,前出戰壕內響起一陣陣哨子聲響,各連排軍事主官、政治幹部和基層士官,全都直起了身子,蓄勢待發,等著最後發起衝擊的命令。


    三發紅色信號彈從後方升上天空,升到數百米高空後,緩緩落下。紅色的光照中,無數官兵跳上戰壕,在紅旗和衝鋒號的激勵下,向著挽巴功河衝去。


    出發陣地上的通用機槍,幾乎同時怒吼起來,道道火流向對岸不停地傾瀉,似乎形成了一條條火的道路,指引著步兵衝擊的方向。


    這次一師共動用兩個團共十個步兵營的衝擊,其中五個營在兩翼牽製攻擊,吸引對岸的火力和注意力,兩個營掩護工兵鋪設浮橋,三個營擔任主攻,在後麵掩護他們的足足有兩百餘挺通用機槍,每一挺都在瘋狂地噴吐著火舌。


    “殺——”


    官兵們呐喊著,向前不斷衝鋒,暹羅軍的殘餘部隊,被長官們從防炮洞裏趕了出來,匍匐在幾乎被炸平的戰壕上,用機槍和步槍向河東岸進行射擊,但是如此稀薄的火力,根本阻擋不了如猛虎下山一般的安家軍官兵。


    士兵們來到挽巴功河邊,推著氣墊船,衝入河水中。


    時值八月下旬,正值暹羅河水暴漲的日子,河水湍急洶湧,浪花一朵接著一朵,不少氣墊船被浪頭一下子掀翻,連同上麵的士兵一起,被卷入河水中。


    趁著渡河部隊在與河水的搏鬥中減緩了速度,整個挽巴功河左岸陣地上的火力點,在後方沙檄城派出的部隊增援下,迅速複活!


    一挺挺輕重機槍形成強大的交叉火力,加上三八式步槍“八勾”的鳴叫聲,如流瀑一般的子彈,向河裏一排排掃射!


    無數的氣墊船,被子彈命中,氣墊內的氣體迅速溢出,幹癟,再加上水流作怪,很快便傾覆了。與此同時,敵人隱蔽的迫擊炮,也開始對河麵進行漫射,不時有氣墊船被命中,隨著炸彈炸開,上麵的官兵瞬間犧牲。


    安家軍主力部隊配備到師、團一級的75mm山炮、野炮,70mm步兵炮,對準河對麵就是一通猛揍,敵人的重機槍火力點,無法轉移,迅速在炮擊中啞火,反倒是輕機槍和迫擊炮反應迅速,打一會兒就換一個地方,損失較小。


    在炮火壓製對手的同時,河東岸的安家軍出發陣地上的通用機槍,朝著對麵機槍發射的火光方向射擊,蹦出的銅殼轉眼就在簡易戰壕的地麵鋪了一層。迫擊炮手迅速支起迫擊炮,朝敵人的戰壕一發接一發地射擊,暹羅人死傷慘重,但在後續部隊源源不斷的增援下,仍然在向河麵瘋狂掃射。


    終於有氣墊船在河對麵登陸,步兵們從船上跳下去,向著暹羅人的一線陣地衝去。


    敵人的迫擊炮射擊聲再次響起,一枚枚炮彈不斷地在衝鋒的隊列當中炸開。炮彈又密又快,每一次爆炸,都有人的肢體跟著飛騰。


    為了守住河岸防線,沙檄守軍派出了邊境警察部隊,大量邊防警察雖然射術不精,但勝在人多,一陣陣排槍,給衝鋒的安家軍官兵造成很大的困擾。


    明滅的火光中,衝在最前麵的將士腳下突然一空,大叫了一聲就消失不見。


    步兵們迅速停下,以班為單位,趴在地上,拚命地挖著工事。原來在他們前麵,突然出現了一條寬五米,深三米的反坦克壕,這是傍晚時分沙檄守軍在日本顧問的建議下,動用三個團士兵緊急挖掘而成,在昨天白天的飛機例行偵查中這道壕溝並不存在,但現在成為了擋在步兵前麵的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


    這道反坦克壕,隻能用炸藥炸成緩坡才能通過,步兵們隻能在這裏建立陣地,用火力掩護工兵去炸開!


    這時,第一批工兵部隊已經乘坐氣墊船到了對岸,分出一部分去炸那道壕溝,另一部分則留在岸邊打樁。挽巴功東岸,一輛輛重型軍卡,將工兵橋梁預製構件扔進了河水裏,工兵們分成一個個小組,撐著構件向河對岸飄去,不時有人中彈倒在構件上。


    早在暹羅人的炮兵陣地遭殃那會兒,覺得拿下河岸陣地已經沒多少問題的顧長風,已經回到樓下的房間。


    站在地圖前,接著明亮的馬燈燈光,顧長風正在琢磨拿下沙檄後敵人可能的應對方案,這時政委謝馳走了進來,告之河東岸突然出現的那道塹壕。


    顧長風擺擺手:“老謝,這事兒讓王敘倫、蔡韶華他們去傷腦筋,咱們把咱們該做的都做到位了,其他的都得他們自己負責。反正我給了他們十二個小時,隨便怎麽打,咱們隻需等著進沙檄就行了!”


    謝馳微微一愣,隨即笑道:“你啊,真沉得住氣,就不怕他們把咱們的家底兒給拚光了?”


    顧長風搖搖頭:“敵人的塹壕和炮兵陣地,咱們都幫他們解決了,剩下的小問題都搞不定,還要他們幹什麽?要相信弟兄們,最遲中午戰鬥應該就可以結束,接下去恐怕就沒什麽硬仗打了!”


    謝馳一聽興趣來了:“怎麽,有什麽發現嗎?”


    顧長風笑笑:“隻是有預感而已,具體還沒想好估計明天戰局就明朗了,到時候我再講給你聽!”


    “轟轟——”


    幾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傳來,謝馳趕緊走出房去,過了幾分鍾折返回來,一臉的興奮:“工兵把敵人的反坦克壕給炸塌了,三個主攻營踩著炸塌的斜坡突進了敵人的陣地,正在與敵人近距離激戰。工兵的浮橋正在搭建中,後續部隊正利用氣墊船、木排等渡河工具,源源不斷過河增援。”


    顧長風點點頭,沒有搭話,目光落在了地圖上沙檄以西的巴真府城上,思索敵中央集群司令炳.春哈旺元帥會如何調兵遣將,堵住已經快洞開的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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