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紹東的婚禮盛大而又隆重,包含了許多蒙古族和漢族的婚慶元素。


    今天的冬子,穿著一身嶄新的中將戎裝,威武不凡,一對新娘子則穿著傳統的蒙古服飾,嬌俏可人。整個婚禮儀式雖然繁瑣,但安毅早已有心理準備,抱著以觀看民俗表演的心態參與,倒也不覺得有多悶。


    蔣介石的出席,從一開始就把婚宴的氣氛推向**。


    丹巴多爾濟激動不已,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女兒的婚禮,竟然驚動了中國目前的最高領導人,當一對雙胞胎女兒熱情地為蔣介石獻上哈達,蔣介石躬身笑納的時候,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


    掌聲具有傳染性,沒過一會兒,舉行婚禮的禮堂裏,掌聲就如狂風暴雨般響起。


    隨後,擔任主婚人的尹繼南,新郎羅紹東,還有孫瑛浩、溫錦、鄭子墨等蒙古省政府官員以及劄丹巴、劄穆察拉諾、揚聶姆呼、巴圖汗等蒙古議員,紛紛上前向蔣介石致禮,奉獻哈達,讓喧賓奪主的國家領袖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丹巴多爾濟也非易與之輩,他心裏非常清楚,現在的蒙古實際統治者是誰,在安排酒席座位的時候,把蔣介石放到了主位,自己則和義弟安毅坐在了一起,以示親熱。


    整個婚禮慶典持續了一個小時。


    首先是新媳婦見席間親友的禮節,向作為男方家長的勞守道和安毅送上鞋靴、荷包、哈達三件禮品,並向席客磕頭。新郎新娘向每一位來賓都準備了禮品——衣服麵、馬褂、鞋、荷包、哈達和手巾等。


    隨後,勞守道代表男方家長,丹巴多爾濟代表女方家長,對新郎新娘進行祝福。


    一係列儀式過後,便是進餐時間。


    秋天正是牛羊肥碩的季節,蒙古最不缺的就是肉食,酒宴上牛、羊、豬三牲全上,此外還有敘府和南華空運來的海鮮和新鮮蔬菜,宴席最後還有熱帶瓜果助興,讓所有出席婚禮的來賓嘖嘖稱歎。


    婚宴結束,已經是下午三點,蔣介石沒有休息的意思,興致勃勃地讓安毅陪他去庫倫老城區體驗下蒙古的民風民俗。


    當車隊行駛在老城區街頭的時候,蔣介石才發現,原來上午看到的像上海、敘府一樣繁華的城市風景,僅僅限於新城區,庫倫城東北部的老城區和四周的山上,依舊到處都是灰蒙蒙的蒙古包和低矮簡陋的房子,層層疊疊,看起來極為壯觀。


    好在政府在這些街區興建了專門的垃圾處理站和廁所,加上現在蒙古實行的是嚴格的衛生督察製度,不管是人和牲畜,一旦被警察抓住隨地大小便,都會被科以罰款和當眾鞭打事主的處罰,空氣中沒有那種人畜便溺的氣息,比起畜力和機車兼用的南京,空氣還要來得清新一些。


    安毅介紹道:“這些蒙古包都代表了這個地區的傳統,我們不好隨意處置,隻好在保證水電供應的基礎上,本著自願的原則,對一些蒙古包和棚戶房進行拆遷,以富有民族風情的圓頂樓房取代。”


    蔣介石有些恍然地點了點頭:“我說怎麽街頭那麽多工地”蔣介石突然指著街道兩側堆成數米高的土堆,有些好奇地問道:“他們在挖什麽?”


    安毅示意司機停下,笑著對蔣介石道:“校長,要不下去看看?”


    蔣介石忙說好,沈鳳道率先下車,隨後前後車輛裏的二十四名警衛也隨即下車,確認封堵住各方的射擊方位後,安毅這才陪著蔣介石走出車廂。


    蔣介石拄著文明杖,在安毅和沈鳳道的攙扶下,越過掛著牌子的攔阻線,來到堆砌的土堆上,和安毅一起低頭觀看下麵正在進行施工的現場。


    隻見地麵被挖出一個寬度約六米,深度超過十米的坑道。坑內幾百名工人正在不斷忙碌,遠處一處倒U型的隧道,洞口以內燈火通明,向著南麵的新區地下延伸過去。


    蔣介石一陣驚訝,仔細打量,發現這個工地的工人們分別推著一種像轉錘一樣的機器,在那裏不斷地敲打著地麵,應該是用來夯實地基所用。


    聯想到春節期間,宋美齡在南華新京的見聞,蔣介石好奇地問道:“這便是庫倫的下水道工程建設現場嗎?這個坑道下麵凹下去的像是副渠,左右是可以容納行人通過的便道嗯,有點像是法式下水道的格局,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深度差不多兩三米的副渠,應該便是真正的下水道。”


    “校長英明!”


    安毅笑著說道:“這裏確實是下水道工程的施工現場,目前南華、蒙古和中亞地區的所有城市,都修建的是這種下水道。”


    蔣介石在宋美齡的影響下,看過幾本翻譯的法國小說,對法國的下水道了解得雖然不多,但現在看著眼前暴露出來的將近半公裏長尚未砌石和塗抹水泥的坑道,在心中大致估計了一下,覺得這樣的工程未免太大了些,目中露出疑惑之色。


    安毅見蔣介石依然沒有釋懷,於是繼續解釋:


    “校長,我們這個下水道的尺寸規格,遠比一般下水道要大的多。下水道的標準高度為二點五米,寬六米,中間三米寬凹下去的是真正的引水渠,兩邊是各寬一點五米的供檢修人員通行的便道。


    “我們用於修建下水道的是石料,這主要是考慮成本及便於就地取材等因素。現在水泥價格居高不下,修建水電站、儲水水窖、飼料青儲地窖、樓房、平房等等都需要水泥,前線打仗也離不開水泥構築壁壘,因此若是修建鋼混結構的地下水道,成本高到讓人無法承受。同時,在下水道內使用石料,其壽命遠高於鋼混結構,巴黎於上世紀中期修建的下水道,直到現在仍然不需要重修,就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庫倫附近別的不多,盛產石材的大山有的是,政府在附近的幾座山上指定了多片可供開采的區域,由民間集資開辦多個采石場。隨著采石場陸續建立,為庫倫下水道工程提供了充足的石料。其實就是在南麵那片工業區的建設中,也大量采用石料,以達到降底成本的要求。”


    蔣介石見安毅兩句話不離生意經,笑著說道:“區區下水道工程,有必要做得這麽宏大嗎?投入會不會太大了?”


    安毅神色變得嚴肅:“我們的下水道整體高十一米,全部建在城市建築與道路之間,在整個城市下方形成了一個寵大的網絡,渠道兩邊設置有石欄杆,渠道內停泊著疏浚船和可移動的排水排淤設備。在下水道的不同地段,分別設有提水泵站、排水泵站、攔截雜物閘門、清理汙漬閘門、水力衝洗設備等設施。疏浚船主要是作打撈雜物、疏通掃障、檢修設備之用,以保證下水道排水暢通無阻,隨時將城市生活汙水和地表水分區,流入建設在出口處的各個汙水處理廠,及時進行淨化還原。


    “而這隻是下水道工程的其中一個重要作用,還有就是在未來當麵對有可能的飛機轟炸時,這些下水道可以起到臨時防空、防炮洞的作用。我們之所以將下水道的基渠挖得如此之深,主要目的就是希望在遭遇大炮和戰機轟炸時,除了那層數十厘米厚的下水道拱頂提供安全保護之外,還可以利用其上五米厚的覆土層,提供另一層保護,以保證未來躲避在其中的人員安全。


    “為了解決人員大量進入下水道之後的空氣流通問題,我們在規劃時,就每隔十米左右設置有一個路麵下水口,高密集的路麵下水口,完全可以保障整個下水道內的空氣流通,以滿足在其中躲避可能的轟炸的民眾的呼吸所需。同時,這些路麵下水口通過特殊的設計,可以使其成為一個個隱蔽的觀察點,甚至在必要的時候,我們的軍隊可以利用這裏,出其不意地攻擊入侵者。”


    安毅點到即止,並未將所有內幕告之蔣介石。


    按照城市下水道規劃,除了下水道兩側供檢修人員通行的一點五米寬的便道可供戰時平民躲避轟炸之外,在每隔一公裏左右,還建有一個與之相連、並擁有獨立出入口的掩蔽所。這些地下掩蔽所平時全部處於封閉狀態或作為倉庫使用。而在戰時,將和下水道內的各個樞紐站一起,構成一個個臨時的地下指揮所、屯兵站、醫院之類。


    按照規劃設計,未來安毅集團所控製的城市遭到突然襲擊,而城外防禦工事全部失守,部隊將撤入城區,首先進行巷戰,然後再以城市的下水道為道路,將各個掩蔽所、下水道樞紐、居民區地下室等等地下建築,構成一個完整的地下防禦體係。


    此刻安毅陪同蔣介石所看到的這個正在施工中的工程,就是整個城市防禦體係中最重要的一個組成部分,因為技術等原因,在施工時,並沒有選擇使用地下盾構作業的方式來修建,而是使用了一個再簡單不過的辦法——大量使用挖掘機、推土機等工程機械開挖地基,采用大開挖的作業方式來建設。


    雖然說如此一來,整個下水道體係的構建全部暴露無遺,但是不可否認,使用這種施工方式,可以將施工速度提高很多,至少目前南華、蒙古和中亞的下水道網絡的建設,並不落後於城市的發展。


    蔣介石從這個下水道的建設中,也嗅出幾分火藥味,忍不住打了幾個寒噤。


    許多東西不能深究,現在就連庫倫都修建了如此先進完善的下水道係統,那麽規劃和建設更早的湘西、黔西、川南和滇南,是不是也有這麽完善的下水道係統呢?窺一斑而見全豹,若是未來有一天,中央軍與安家軍開戰,即便中央軍攻進瀘州、敘府這樣的大城市,但在如此嚴密的城防體係下,能占到便宜嗎?蔣介石的眉頭不由深深地皺了起來


    河南,葉縣,沙河以南的楊莊。


    家中一貧如洗的雇農楊茂成,吃過由幾粒打碎的玉米籽混著野菜和草根做成的不見一滴油腥的燴飯,就和妻子楊杜氏一起,把三個女兒楊小蘭、楊小竹、楊小梅帶到本村保長地主周世貴家。


    上月下旬,周世貴在葉縣縣城發現了一個商機,隻需向江南集團駐葉縣的辦事處申請,由公司考察獲得招生資質後,每替公司招收一名六歲至二十二周歲的男孩女孩,就可以獲得兩塊大洋的酬勞。


    兩塊銀元是什麽概念?由於法幣急速貶值,現在兩塊銀元可以購買三十斤麵粉或者五十斤大米,又或者兩百斤紅薯,而且這還是穩穩當當掛著做善事名號所做的合法買賣。


    周世貴急急忙忙地向江南集團葉縣辦事處申請,三天後大紅鎏金的匾額“南華招生處”的牌子就送到了周世貴的家裏。辦事人員給出了期限,一周後的下午,會派出卡車到楊莊接人,屆時孩子的家長必須在場,親自證明其親屬關係,並且登記具體的家庭住址,然後將把人帶走。


    今年風調雨順,夏糧的玉米、高粱和紅薯均獲得豐收,農民的生活應該得到極大改善才是,但河南是戰區,駐軍以擁軍和抗戰大業為名,三天兩天到鄉村派餉和征集糧草,搞得農民和地主皆苦不堪言,尤其是沒有田地的雇農,原本交租後尚有維係到次年春節後的糧食,但現在才十月,駐軍就來光顧了三四次,把微薄的口糧搶了個精光,眼瞅著快活不下去了。


    周世貴打的好主意,招一人隻需付給每個家庭十斤麵粉或二十斤大米,又或者八十斤紅薯即可,有了這樣的誘惑,不需花費多大氣力,就可以吸引到足夠多的家庭報名,從中大賺一筆。


    至於能否招到人,周世貴從未懷疑過,現在家裏揭不開鍋的人家太多了。


    就像雇農楊茂成家,養有四個女兒一個兒子,其中大女兒楊小菊十三歲,已經可以替家裏做活,二女兒楊小蘭九歲,三女兒楊小竹八歲,四女兒楊小梅七歲,都是出不了工卻很能吃的年齡,完全就是家庭的累贅。至於十一歲的獨子楊小虎,那可是傳宗接代的寶貝疙瘩,自然舍不得送出去吃苦。現在有這麽好的可以拿女兒換糧食的機會,周世貴就不信這些窮哈哈不主動找上門來。


    周世貴派人到村裏村外大肆傳播南華招收學生的事情,表示自己已經得到授權,每招收一人,就會向那些送出兒女求學的家庭發給相應的糧食補助。孩子到了南華,不僅可以吃住無憂,未來還會有一個大好的前途,做著每個月領十多塊銀元的工作,真可謂鯉魚跳龍門。至於信用,沒聽說過抗日名將安毅的大名嗎?那可是當代嶽武穆,如今川南、滇南的工人,哪一個不是領這麽高的工資?而且對方還會當場畫押,以示公正,這麽好的機會,一次錯過終身後悔。


    於是鄉間很快鬧騰起來,家中兒女多的,都琢磨著這或許是一個改變家庭命運的良機,不管未來孩子的前途是否真的有那麽好,但到底能夠為家庭換來些糧食,解了燃眉之急。於是,遠近的村子,紛紛前來打聽,看到江南集團派送的鎏金匾額後,都生出一絲敬畏,對事情信了個**成。


    果然不出周世貴所料,同村的楊茂成心動了,他和妻子盤算了下,送走三個光吃飯不幹活的女兒,可以得到一百六十斤紅薯和十斤麵粉。麵粉當然是留著過年擀麵條、蒸饃饃,而紅薯節約點,多搭配野菜和草根,可以吃到春節了,等開了春,萬物複蘇,就不怕會餓死人。不然,所有的孩子都留在家裏,眼瞅著一個月都熬不下去,大家都得活活餓死。


    楊茂成雖然大字不識一個,但也聽說過安家軍的大名,現在隻要到縣城裏,報童的叫賣聲,茶館裏收音機播報的新聞,又或者是電影院門口那些張貼的大幅海報,都有關於安家軍的消息。這麽偉大的人物,不會騙自己家的孩子吧?要是三個丫頭真的能夠讀書識字,然後進入大工廠做工,倒是一樁美事。


    楊茂成和妻子帶著三個女兒來到周世貴家,發現這裏已經聚集了兩百多個小孩,加上家長足足有五六百人。周世貴已經把提前向江南集團預支銀元購買的糧食堆砌在了場壩上,讓家丁看好,隻等江南集團來帶人走,即按人頭發放。


    楊茂成心裏原本七上八下,現在看到這麽多家庭都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去讀書,而且其中還有不少男孩,又看到那麽多的糧食,心裏突然輕鬆許多。


    下午三點,五輛四噸軍用迷彩遮篷卡車由破爛不堪的土路駛入場壩。第一輛軍車的駕駛室門打開,一名工作人員率先跳了下來。


    周世貴一看,正是上周向自己送匾額來的江南集團工作人員,連忙迎了上去。


    “周鄉紳,人都來齊了嗎?”江南集團葉縣公司的工作人員文浩看了看四周怯生生一大片人群,笑著向保長周世貴問道。


    “來齊了,來齊了!”周世貴謙卑地笑著,手隨便在人群中劃過,示意這些孩子都是。


    在文浩與周世貴談話的時候,從五輛軍車的駕駛室和後麵的車廂裏跳下一個個人,基本上每輛車配備一名駕駛員,一名江南集團的工作人員,兩名負責警衛和保護的士兵,一名老師。不過不管是江南集團的工作人員,還是老師、駕駛員和士兵,這會兒都沒有忙著報名登記,而是忙碌著從車廂裏向下搬東西,周世貴看了一下,發現車隊又運來大量土豆和大米,有些不解地撓了撓頭。


    文浩笑著解釋:“為了讓這些孩子走得安心,我們公司決定,每一個孩子,均再發送十斤大米,二十斤土豆,讓他們的家人過一個好年。以後孩子到南華學會寫字後,我們會教他們寫信,並且開通郵政專線,向他們的家人報平安。到時候,我們想在周鄉紳家開一個郵政點,每一個月會有提供一定的資金補助,還望周鄉紳幫忙啊!”


    周世貴一聽有合作的機會,樂得合不攏嘴:


    “一定的,一定的!安家軍不愧是仁義之師,世貴一定竭盡所能。”說完,他轉過頭,對一旁看著的家丁道:“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幫忙下貨,早點兒忙完,文先生他們也好早點兒登記。”


    過了大約半小時,從五輛卡車裏卸下的物資,堆成了一座小山,招生報名隨即正式開始。


    周世貴搬出五根長凳,然後將家裏準備宴客用的大方桌足足搬出五張,方便江南集團的工作人員登記注冊。十名安家軍士兵,一臉嚴肅,讓手足無措帶著兒女的一個個純樸農民分別在五張桌子前排成長隊,一一報名。


    楊茂成和妻子看到這麽多糧食,眼睛早就瞪大了,一直擁擠在最前麵,幸運地搶到了第一個報名的位置。


    負責登記的工作人員笑著看向楊茂成夫婦倆帶著的三個怯生生的丫頭,用官話問道:“小朋友,叫什麽名字啊?”


    三個丫頭看到陌生人,膽怯地抓住了父母的衣服,楊茂成趕緊代為回答:“小孩子怕生,她們分別叫楊小蘭、楊小竹、楊小梅,分別是九歲、八歲、七歲,她們的生日是”楊茂成詳細地解說了一遍,生害怕自己的孩子選不上。


    工作人員微笑著登記完,又問道:“你們倆和她們是什麽關係,能夠為他們做主嗎?你們的關係誰能證明?”


    楊茂成道:“我是孩子他爹,這是孩子他娘,自然能為她們做主。我就是這楊村的人,周保長就可以為我們做證。”


    周世貴連忙湊了過來:“是的,是的,我可以證明。”


    “好!”


    工作人員點了點頭,寫完家庭住址後,指著三份登記表,道:“來,簽字畫個押吧!簽字畫押後就算是完事了,我給你們開個票據,憑借票據,可以得到你們的糧食和酬勞。”


    周世貴一聽樂了,連忙分別在三分登記表上填上自己的名字。楊茂成不識字,就用放在桌子上的紅色印泥按手印代替。


    楊茂成領到的是領糧憑證,周世貴領到的是結算清單,一人一單,不過周世貴的結算單,得最後才能兌現。


    看到士兵把標示身份的三張不幹膠銘牌貼在了三個女孩的衣襟上,工作人員笑著道:“楊家長,你現在把孩子帶到車邊,和老師一起把孩子抱上車,然後就可以去領糧了。楊家長,我不知道周鄉紳是怎麽和你說的,我們的糧食是額外奉送的,你們該得的東西不要忘記領了好了,你們有什麽話可以和孩子聊聊,這一別可能就是四五年見不到麵。”


    三個女孩緊緊地抓住父母的手,委屈得直掉淚。


    楊茂成和妻子一起,把孩子帶到第一輛卡車旁,摸著三個孩子的頭,淚眼汪汪地道:


    “閨女,不是爹娘狠心,留在家裏,過不了冬大家都得活活餓死,現在你們出去上學,有了出人頭地的機會,還可以給家裏減少負擔,給姐姐和弟弟帶來急需的糧食,爹娘謝謝你們了”


    “爹——”


    “娘——”


    三個女孩大聲哭泣著,抓住父母的手不放。


    站在車上的老師是一個穿著藍衣黑裙的二十出頭的女青年,她拿出三顆水果糖,在手裏揚了揚:


    “小朋友們,你們看這是什麽?這是好吃的糖果哦,含在嘴裏,甜在心裏以後你們到了學校,表現好的話,老師會經常獎勵你們吃糖果哦。還有啊,到了南華,你們就會有新衣服、新鞋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幾乎每一天都有香噴噴的米飯和豬肉吃,逢年過節還可以吃到餃子。等你們有本事了,把爸爸媽媽一起帶過去享福,怎麽樣啊?”


    三個女孩看到周世貴家的孩子炫耀吃過的糖果,都一下子愣住了,情不自禁地舔了舔舌頭。


    女老師跳下車,蹲在地上,剝開糖衣,把三粒糖果分別送進三個孩子的嘴裏,三個女孩兒眼睛發亮,嘖嘖地吮吸著,哭聲不知不覺停了下來。


    楊茂成夫婦鬆了口氣,連忙和妻子一起,把三個小孩送上卡車,哄了一會兒,就趕忙去領糧食。很快,集合三個孩子的三十斤大米、六十斤土豆,又從周世貴那裏領來一百六十斤紅薯和十斤麵粉,看到一大堆糧食,高興得合不攏嘴。


    這一天,僅僅在楊村,就招了二百一十八名孩童,其中男孩四十九人,其餘的都為女孩,十歲以上的孩子占了一半,正好可以照顧比他們小的弟弟妹妹。


    而周世貴,也憑借著這次招生,足足賺取了三百銀元的利潤,心裏開始期待下一次與安毅集團的合作


    皖南,蕪湖。


    這個位於長江南岸的城市,號稱“樓台森列,煙火萬家”,是中國四大米市之首,一派繁華的景象。


    一條深幽的巷子裏,九名十三四歲的少年聚集在一起,小聲商議著。


    “怎麽樣!你們和家裏說好了嗎?明天上午咱們就去九華路口的江南集團分公司集合,然後坐火車去南華了。”


    “哎,怎麽說啊?到幾千裏外去上學,家裏人怎麽可能放心。”一個少年苦惱地搖頭。


    張寒雲深有同感,捂住臉道:“是啊,一看到娘,我原本想好的詞就全忘了。為什麽蕪湖不是安家軍管轄之地啊,要是的話,蕪湖一定會設立許許多多免費的小學、中學,咱們就能在家門口上學了這一走,我娘一個人留在蕪湖,我”


    張寒雲自幼喪父,全靠母親拉扯大,還供他上了小學,可是中學名額有限,九月初原本該讀初中了,卻由於免費的公立學校隻招收一百名中一學生,對於擁有數千適齡人的蕪湖來說,無異於杯水車薪。


    可是,偏偏現在除了南華能夠提供免費的中學教育,並對所有學員實行免食宿費用之外,再無上學的機會,這讓張寒雲心裏一陣煩躁。


    “不管怎麽說,今天回家後,你們都得和家裏人說一聲,如果不告而別,他們非急死不可。明天吃過早飯,咱們就在巷口集合,一起出發。大家回家去吧,一定要告訴家人,明白嗎?”


    看著身邊這些從小玩到大的好友,年紀最大、性格最為穩重的孫裴懷開口說道。


    當初就是十四歲的孫裴懷在茶館當洗碗工時,聽到敘府廣播電台播報的南華提供免費入讀中學、技校的招生啟示,讓他動心的是,如果成績夠好,可以一直讀到大學,成就他小時候就立下的成為一名發明家的美夢。


    於是,孫裴懷就邀約夥伴們一起,去參加江南集團在蕪湖分公司進行的中學考試,現在包括他在內,所有夥伴考試都通過了,到南華後可以直接進入中學讀書,可是臨到要走了,如何向家裏解釋卻成為了頭等難題。


    “難啊——”


    破舊的四合院裏,看著家裏窗戶上透出的昏暗的燈光,張寒雲歎息著,在門口來回踱步。真不知道該如何啟齒,張寒雲明白,自己的母親是如何艱難才把自己拉扯大的,自己一走,留下母親一個人該怎麽過啊?


    最後,張寒雲終於打定主意,還是得把話挑明,若是母親讚成,就去,若是母親反對,哪怕留在蕪湖繼續打零工,就此泯滅眾人,也不去南華讀免費學校了。


    “咦!?娘,您這是幹嘛?”


    推開門走進屋子,張寒雲看到母親在床邊收拾著東西,再一仔細看,發現床上擺著一個用竹篾編成的提箱,這是過世已久的父親曾經用過的東西,母親怎麽把箱子拿出來了?


    “寒雲啊,我知道沒有辦法讓你繼續讀中學,委屈了你,可是家裏實在拿不出錢,去讀那種富人中學,因此事情也就擱在那兒了昨天我看到江南集團給你寄的錄取通知書了,還有明天的火車票你那麽想上學,娘怎麽可能會攔你!放心去吧,其實這段時間,街坊鄰居都在談論此事,有孩子的人家,都捉摸著是不是應該遷移到南華去居住,說孩子們的教育不能耽擱啊你先去南華吧,若是那裏真有傳說中那麽好,娘會向江南集團發出申請,移民到南華去,這樣我們娘兒倆就又可以在一起了。”


    聽到母親這麽一說,張寒雲心裏一寬。他一直以為故土難離,母親未必肯到據說四季如夏的南方去,現在終於沒有這個問題了。


    於是,張寒雲給母親跪下,重重地磕過頭後,說道:


    “娘!寒雲一定會努力的!您一個人在家裏,要多保重啊!我聽江南集團的工作人員說,我們能夠考上中學的,都是建設南華急需的人才,讀書兩年後,若是不願意升入高級中學的,可以直接進入技工學校學習,學習一年後便可以出來工作。娘,到時候我就把你接過去享福!”


    “好,我相信我的兒子一定能夠做出一番事業的來,給你父親上柱香,求他在天之靈保佑你平平安安到南華!”


    第二天,蕪湖城內的江霧還沒有散去,巷道口就站著九個十多歲的少年,而在一旁不遠處,他們的父母都站在自己的家門口,遠遠地看著自己的孩子,心裏祈求他們出去以後能順順利利地學成一身本事。


    “走吧!”


    見大家都來齊了,孫裴懷手一揮,大聲說道,然後背著包袱,帶著身後八個從小玩到大的夥伴,朝江南集團蕪湖分公司所在的九華路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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