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亞,帝京城。


    處在澳洲中部高原的城市包圍在一片茂密的林海中,這裏的樹木不是亞洲地區常見的亞寒帶、溫帶及亞熱帶針葉林和闊葉林,而是桉樹、銀樺、瓶幹樹、貝殼杉、火輪木、火焰木等旱生樹種,以及紅柳、美葉、卡裏樹、丁戈樹、金蒲桃等沙生植物,還有大片英美移民後裔移植的棕櫚樹。


    城市北部被大片棕櫚樹包圍的日式園林,風景雅致,亭台館閣一應俱全,還用地下水修建了幾個小湖泊,看起來頗有些東方神韻,這裏便是天皇在澳洲大陸新的禦苑。


    今天,從中午開始,這裏的戒備再次加強,不少被嚴密保護的豪華汽車駛入禦苑,已經占據城市人口多數的日裔移民一看就知道有大事發生了。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日本天皇裕仁在把軍政事務托付給留守東京的石原莞爾和近衛文麿、深居簡出大半年之後,首次召集隨他一起到澳大利亞的內閣四相、帝國重臣會議成員及陸軍省、海軍省的將領開會。


    陸軍次官富永恭次用了一個多小時介紹遠東及東北戰情,從東西伯利亞、遠東、滿洲到華北的局勢,一一向天皇和內閣講解,重點是當前關東軍麵臨的窘迫處境。講完之後,富永恭次坐在了陸相板垣征四郎的後麵。


    裕仁的臉色有些發白,說話的聲音非常柔軟,但跪坐兩側的文官和武將卻無一不戰戰兢兢,麵如土色。


    “板垣卿家,為何會出現這種意想不到的情況?究竟是那裏出錯了?大本營和參謀本部不是都說保住滿洲沒有問題嗎?”


    麵對天皇的詰責,板垣征四郎額角冒汗,頭深深低下:


    “陛下,原本依照我和石原君、永野君、及川君商議的結果,隻要我們能夠在北美登陸,麵對麵地打擊美國人,對其施加殘酷的殺戮和鎮壓,由移民組成的美國的抵抗意誌必然會鬆懈,在無法經受巨大傷亡後會主動與我們求和!屆時我們就可以抽出兵力回援滿洲,全盤皆活了!


    “可是,誰也沒料到,北美的戰況如此激烈,我們好像又陷入了像三七年支那戰爭一樣的可怕泥潭中。臣等判斷失誤,是臣等的責任!”


    說到這裏,板垣征四郎又抬起頭:“現在帝國麵臨滿洲、北支、北美、中美、澳洲、非洲六線作戰,兵力運用已到極致!臣以為,支那人沒有強大的海軍,就算是他們的陸軍再強大,也威脅不到我們的本土及太平洋地區的安全!


    “反之,美國擁有與我們匹敵的海軍力量,其工業實力也遠在我們之上!由於我們占領的菲律賓、夏威夷、阿留申、阿拉斯加等地均屬於美國的後花園,彼此共存共容的可能性很小。兩害相較權其輕,如果在滿洲和遠東地區無法維持的話,我們可以撤出大陸地區,集中全力,經營我們的海洋帝國!”


    “巴嘎!”


    東條英機早就想尋找石原莞爾的過失,聞訊迫不及待地大聲怒斥:“滿蒙生命線的理論是石原提出來的,難道他要親自打自己的臉嗎?陛下,滿蒙現在供應著帝國三分之一的工業品,礦產資源和農產品都極為豐富,是帝國真正賴以生存的根基!


    “一旦帝國失去滿蒙,實力不僅會大受損失,且納入我們版圖已久的朝鮮恐怕也將不保支那人拿下滿洲後趁勢南下,席卷朝鮮半島,最後必然隔著海峽與我們本土相望,列島將直接置於安家軍空軍威脅之下如今的情況,隻能一寸山河一寸血,與支那人血戰到底!”


    裕仁沉思了一下,向東條英機問道:“東條卿家,你願意隻身前往滿洲,取代已經被支那人的軍威嚇破膽的梅津美治郎的關東軍司令官職務嗎?”


    “啊——”


    東條英機一聽呆住了!滿洲的情況戰報裏說得很清楚,安家軍極有可能動用了超過六百萬以上的精銳部隊,而關東軍如今滿打滿算隻有七十萬,這個仗如何維持?


    就算東條英機再狂妄,也知道現在的情況哪怕自己有三頭六臂也根本無法支撐戰局。可要是不接受任命,那麽剛才自己的指責便是私心多於公意,在天皇陛下和眾重臣心目中留下不良印象。


    東條英機一張臉漲得通紅,心底裏為自己那麽急於跳出來懊悔不已。


    陸軍省軍務局長武藤章連忙為東條英機解困:


    “陛下,不管怎麽說,滿洲及遠東出現的險情都是石原總長決策失誤若非他不切實際發起北美戰事,以關東軍原來的兵力,再加上帝國大量機動部隊馳援,何來今日之失?犯了錯誤就要受到懲罰,否則何以服眾?”


    裕仁端坐在禦座上,寬大的禮服一絲不芶,袍帶整齊地放在膝前,一張臉麵無表情,隻剩下眼珠子在緩緩轉動。


    沉默許久,裕仁沒有回應武藤章的質疑,而是軟綿無力地問道:“近衛首相不在,你們內閣有哪些策略呢?”


    內相田邊治通恭敬地回答:


    “臣以為,南支那之所以向帝國發動攻擊,是因為有英美在背後推動!畢竟現在英美的日子很不好過,在歐洲、非洲、亞洲和美洲地區,都遭到慘敗陛下,我們是否可以和美國人接觸一下,看看是否有和平談判的可能?”


    說完之後,田邊治通偷看了眼禦座上的天皇,見天皇依然沒有表情,連忙把頭埋下。


    過了一會兒,裕仁才問道:“美國會選擇與我們議和嗎?”


    外相鬆岡洋右道:“我們隻能盡量爭取!不過要和談,從美國撤軍是必然的!而且夏威夷群島、菲律賓群島估計都會是爭議的焦點”


    “閉嘴!陸軍失敗情有可原,但朕擁有天下第一海軍,英美皆手下敗將,為何要不戰而退?我記得《聯合國家宣言》中有條款,稱簽約國絕不單方麵與我們軸心國家謀取和平,羅斯福會違背他自己擬定的國際條約條款嗎?


    “再說了,夏威夷和菲律賓可退讓,那麽澳洲大陸和蘭印呢?而且最關鍵的一點,哪怕朕向羅斯福服軟,也遠水救不了近火,滿洲及遠東還得丟”


    裕仁嚴厲的斥責,讓鬆岡洋右麵如土色,不斷磕頭請罪。


    裕仁沒有理會鬆岡外相,向陸相板垣征四郎問道:“石原參謀長有什麽決斷嗎?”


    板垣征四郎硬著頭皮回答:“陛下,短短的半天時間,已經有五個師團及十多個邊境守備聯隊‘玉碎’,這樣快的兵力損耗速度,導致包括梅津美治郎司令官在內的關東軍將領,都沒有信心把仗堅持下去!


    “在陛下聖裁沒有下達之前,石原君隻能命令關東軍積極抵抗,同時組織撤僑和拆卸機械設備。是否有必要在滿洲和遠東地區與安家軍決戰,還得靠陛下乾綱獨斷!石原君讓我轉告陛下:存地失人,人地兩失;存人失地,人地兩得!隻要帝**隊還在,哪怕暫時退卻,也有機會卷土重來,但若把老本拚光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裕仁環視一圈,重臣中的武將,如轉入預備役的前陸軍大將林銑十郎、阿部信行等人低頭不語,現役的東條英機、武藤章等一貫與石原莞爾唱反調的將領這個時候也不敢自告奮勇了,全都低眉順目地做出一副聆聽聖裁的架勢。


    裕仁苦笑一下,向板垣征四郎問道:


    “板垣卿家,我們現在還有多少機動兵力可以動用?如果要死守滿洲和遠東,能否在付出巨大犧牲後,最後獲得成功?”


    板垣征四郎道:“去年三次武備後,我們在國內武裝起了三十九個師團,不過這些師團兵員素質參差不齊,幾乎沒有重火力,要讓他們去麵對安家軍武裝到牙齒的機械化部隊,實在太難為他們了!


    “目前各個戰場都很吃緊,從哪兒抽調主力師團,都有可能導致戰線的崩壞而且,依照滿蒙及遠東的敵情,哪怕我們再投入十個、二十個主力師團,局勢也無法得到有效改觀,反而大規模的死傷會把我們徹底拖垮”


    說到後來,板垣征四郎聲音低沉,臉上滿是憂慮。


    裕仁歎息一聲:“唉,安毅此人真是帝國的噩夢!從十年前的上海一二八事變到現在,我們一直都在鬥法,這個當初尚可以對付的孫猴子,現在已經無法無天,帝國的大陸夢或許真的該醒過來了板垣君,若是帝**隊從滿洲和支那北部撤出來,各條戰線是不是都會得到加強?”


    板垣征四郎肯定地回答:


    “有了關東軍和華北派遣軍的百萬大軍,我們不僅可以繼續加強美洲攻勢,還可以配合石川將軍的澳洲軍,拿下塔斯馬尼亞島、新西蘭和中太平洋諸島,在這些島嶼上修建機場,真正把太平洋地區經營成帝國不可陷落的堡壘!”


    裕仁沉默許久,站了起來:“世界本是兄弟一體,奈何紛爭不息發生在支那和滿蒙的戰事,已經嚴重消耗帝國的實力,拖延了帝國的發展,告訴石原,要盡快結束這種局麵。”


    說罷,裕仁轉身離去,留下眾閣僚、大臣及陸海軍將領,麵麵相覷,心中滿是疑惑


    東京,石原莞爾接到禦前會議的記錄電文,搖搖頭,順手將記錄塞進公文包裏,然後帶上心腹去首相府見近衛文麿。


    對於安家軍出兵東北,石原莞爾並沒有多吃驚,他隻是沒想到安毅出手會如此快。在他看來,南華新吞並馬來亞、緬甸和印度不久,正該老老實實發展經濟修煉內功,以加強對新拓地區的控製,慢慢消化掉再想其他的。


    參謀本部第一部長今田新太郎跟在石原莞爾身邊,一臉擔憂:“總長,陛下會不會遷怒於你”


    石原莞爾擺擺手,不以為意地說:


    “這個時候,誰有膽量來接這個燙手的山芋?哪怕東條想要奪權,也得等我們的軍隊從大陸安全撤退再說到時候,我已經用新的勝利證明自己了!”


    今田新太郎道:“可是,丟失了遠東、滿蒙以及整個支那,帝國還能把戰爭持續下去嗎?”


    “這就要看我們的決心和勇氣了!”


    石原莞爾微笑著道:“從滿洲和北支那,起碼可以撤出百萬軍隊,有了這麽多兵力,我有信心席卷南美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把滿洲一些重要的工業設施搶救出來,此外,北美的加拿大和美國中西部地區,也有不少大型工廠多管齊下之下,我們完全有可能在澳洲再複製一個滿洲!”


    今田新太郎稍稍放心,和石原莞爾一起走出大本營,鑽進停在大門前的轎車,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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