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二日下午五點,蘇聯國防委員會副主席、人民委員會主席兼外交人民委員莫洛托夫訪問南華首都新京。


    安毅頭一天便接到外交部門的通告,匆匆從漢中返回新京。


    雖然克裏姆林宮及紅場失守,但蘇聯紅軍依托莫斯科城東的烏紮河、莫斯科河,以及重重疊疊密密麻麻的城區建築和堡壘,還有從南華引進施工機械掘開的城區道路構築的數以百公裏計的反坦克壕、戰壕和交通壕,進行最英勇、最堅決的抵抗。


    莫斯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齊上陣,老年人、中年人、青年人,還有大量少年兒童,不分男女,不分年齡,全部都投入到保衛家園的戰鬥中。雖然這中間有契卡及軍隊強迫的因素,但未嚐沒有莫斯科人的血性——在德國人飛機大炮狂轟亂炸中,不長眼睛的航彈及炮彈,掠奪了大量人的生命,大多數莫斯科人都有失去親人的痛苦,他們必須拿起武器複仇!


    為了生存,為了守住最後的希望,許多部隊即便隻剩下十分之一的人員,依然在堅持戰鬥。


    德軍越向莫斯科城東進軍,就遭遇到越強的抵抗。退到喀山的斯大林也是下了死功夫,不斷從東部組織起部隊向莫斯科城進軍,德軍雖然拚盡全力,但始終無法斷絕莫斯科的援軍,戰鬥竟然奇跡般地僵持下來。


    四二年的冬天,來得格外的早,本月十九日,莫斯科地區下了冬季的第一場雪,這給了斯大林極大的信心。


    不過,戰鬥還是要一天一天地繼續維持下去,蘇聯要生存,就離不開南華的支持。


    美國由於自身的原因,以及北冰洋航線的危險,早已停止了向蘇聯提供武器裝備和作戰物資,雖然通過租借法案,以訂單的形式由南華方麵代為生產並交付,但這些供應對於現在的蘇聯而言,已經嚴重不足。


    因此,幾乎快陷入絕境的斯大林,終於放下所有麵子,派出莫洛托夫前往南華,尋求更大的幫助。


    在機場舉行盛大的歡迎儀式後,安毅與莫洛托夫乘坐同一輛轎車返回小南海,出席國宴,隨即連夜展開磋商。


    在來的飛機上,莫洛托夫還擔心南華方麵為了不觸怒德國,不會給他好臉色瞧,一直惴惴不安,直到現在才徹底放下心事。


    在今年四五月間訪問英國和美國期間,莫洛托夫的破冰之旅取得豐碩成果。四月初,他和英國外交大臣哈利法克斯勳爵簽署了《關於在反軸心國及其仆從國戰爭中結盟及戰後合作互助條約》,規定兩國“互相承允給予彼此軍事及其它一切援助與支持”,“戰後共同行動與合作互相給予經濟援助”,四月底,他又在白宮會見美國總統羅斯福、國務卿赫爾及霍普金斯等人,就國際反法西斯局勢舉行會談,高調宣布正式解散共產國際,使得蘇聯與各國達成諒解,共同抵抗軸心國家侵略。


    但隨著斯大林格勒淪陷,莫斯科戰局徹底崩壞,蘇聯在國際上的地位急速下降,由於擔心蘇聯失敗後德國會利用繳獲的作戰物資用以對付英倫三島以及非洲盟軍,美國國會已經在討論中斷在南華下的高達十億美元的援蘇物資訂單,轉而把這筆物資用來武裝國民黨和**軍隊。


    安毅與莫洛托夫一共商談了一周時間,期間莫洛托夫四度憤然中途離場,拂袖而去,但次日又賠笑懇求恢複談判,終於在二十九日這天,蘇聯統帥斯大林親自乘坐火車趕到涼州省省會霍去病城,與專門飛赴此地的安毅親自展開會談,並在一日後簽訂新的《華蘇密約》。密約規定:


    蘇聯在承認此前簽訂的密約基礎上,將烏拉爾山以東地區,作價一百億華元,售予南華。南華方麵將給予蘇聯方麵飛機、大炮、坦克、裝甲戰車及彈藥、燃料、糧食、棉衣棉被等戰略物資的全方位的支持。


    對於安毅來說,這個條約可謂一石多鳥。其一,武裝蘇聯對抗德國的威脅,有助於改善南華的戰略態勢,蘇聯紅軍一日在莫斯科城及周邊地區抵抗,德軍一日抽不出手來威脅南華的西亞、中亞國境的安全,安毅之所以決定在新京高調歡迎莫洛托夫來訪,也存在對德國警告的意思;其二,密約簽訂後,南華即從法理上正式獲得了資源豐富的西伯利亞及遠東地區的統治權,不說別的,僅僅是後世發現的西伯利亞大油田和大氣田,其價值就至少在十萬億美元以上,僅秋明一個州的油氣資源就已超過美國的全部儲量,再加上南華控製的西亞地區,可以說南華已經掌握了未來油氣的定價權;其三,購買土地的代價,不過是自己國家發行的貨幣,以及大量行將淘汰的軍火,這對於推動華元的世界貨幣地位非常有利。


    綜合種種方麵,這筆生意還是很值得的。


    而在蘇聯方麵看來,雖然售賣領土有喪權辱國之嫌,但此時蘇聯已經山窮水盡,隨著資源豐富的烏克蘭、高加索、白俄羅斯的丟失以及莫斯科周邊地區陷入戰火,蘇聯已經無以為繼,隻能咬牙堅持下去,舍不得徹底放棄西伯利亞和遠東的利益,連政權說不一定都會顛覆,孰輕孰重一目了然;再次,這個時候的西伯利亞,根本就沒發現油氣田的跡象,西西伯利亞平原地區大多是冰原和沼澤,僅僅在塔夫達河及額爾齊斯河以西、以南地區有大片良田。且自三七年後,葉尼塞河以東地區,早已不在控製之中,即便西西伯利亞有斯維德洛夫斯克、車裏雅賓斯克等重工業城市,但不要說比不上東歐和烏克蘭地區,就連烏拉爾也比不上。賣出對自己不重要的地區換取急需的武器彈藥和資源,怎麽看都是劃算的。


    華蘇新約簽訂後,第一批援助物資中的五百架A26戰鬥機,一千架A27戰鬥機、一千五百架蚊式戰鬥機和轟炸機,由南華的飛行員駕駛到霍去病市,再由空手前來的蘇聯飛行員自己飛回烏拉爾地區的機場,即刻就可以投入作戰。


    如果蘇方的飛行員數量不夠,南華還可以幫助其培訓飛行員——南華空軍將在霍去病市建設一所能容納一萬名學員學習的航校,效仿宜昌航校的模式,突擊培訓飛行員。蘇方隻需扣掉部分培訓費,就可以源源不斷地獲得飛行員,這讓斯大林非常滿意。


    南華的飛行員,一部分會留下來組建航校,擔任教官,其餘的則將回去接受最新的噴氣式戰機,鳥槍換炮


    蘇維埃港,瑪利亞角海灣以南的城裏,塞滿了由東西伯利亞和遠東各地逃難而來的日軍士兵及日本移民。


    日軍第八十八師團第三〇六聯隊的小隊長穀本富文少尉帶著部隊,乘坐火車,從共青城狼狽逃到蘇維埃港,驚魂未定。由於港口雲集了太多的部隊需要乘船離開,穀本富文的小隊需要等候一日後才能上船,因此隻得在城中隨便找了個住處。


    懷著離開這個宛若噩夢一般可怕的遠東戰場的夢想,穀本富文帶著他的小隊,在一座簡陋的小旅館地下室裏沉沉入睡,雖然麾下士兵的汗臭腳臊極其難聞,身旁甚至還有長尾巴的老鼠爬來爬去,但這位出身大阪、自小在家庭富裕成長的年輕軍官,也沒有覺得有什麽不適。連續的敗仗及逃往,已經讓他心力交瘁,再也顧不了其他東西。


    人一旦疲倦就是如此,一旦放心心神就會睡得十分香甜,加上回國在即,穀本富文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一夜無夢睡到大天亮了。


    當穀本富文被身邊的騷動吵醒時,一縷陽光從地下室的小玻璃窗口照了進來,他不自覺地捂住了眼睛,然後想轉頭看看四周的情況,是什麽導致士兵們驚慌不安。


    “嗚嗚——”


    淒厲的防空警報聲突然響起,外麵的街道上,傳來驚慌失措的叫喊聲:“敵機!支那人的飛機!”


    “不好!”


    穀本富文一個激靈,迅速坐了起來,四周的屬下全都躁動不安,臉上充滿了恐懼。在逃往蘇維埃港的路上,他們乘坐的列車多次遇到安家軍的機群,若非火車司機機敏,不是停在山穀裏掩蓋上樹枝不動,便是利用夜色上路,恐怕此刻他們還在來的路上蹣跚步行。


    “出去!快出去,這裏不安全!”


    破舊建築物的地下室並不安全,穀本富文一邊收拾自己少得可憐的家當,一邊招呼手下跑出去。


    此刻外麵嘈雜的轟鳴聲越來越響亮,一隊隊安家軍的銀灰色戰機,排成雁型編隊,從西方飛來。當穀本富文衝出地下室,仰頭看到天空中沒有帝國海陸空航空隊的戰機應戰,心中一陣沮喪和失望!


    “這群懦夫!打不過就不來,任由支那人的空軍肆虐,太卑鄙太無恥了!”穀本富文嘟囔了一句,隨後就帶著士兵跑路。


    安家軍機群高速迫近,港口附近響起了稀稀拉拉的防空高炮和高射機槍的射擊聲,少得可憐的黑色煙團,根本不能阻擋洶湧襲來的安家軍戰機。


    絲毫也沒有感受到壓力的安家軍戰鬥機、強擊機和轟炸機,大搖大擺地分散開,以雙機或者三機編隊俯衝而來,扔下串串炸彈。


    眨眼之間,防空警報沒了聲音,地麵上那些防空陣地也隨之啞火,停泊著大量運輸船隻的港灣海麵上,出現一根根白色的水柱,刺耳的爆炸聲中,不少由漁船充作運輸船的船隻被炸得四分五裂,或者被巨大的海浪掀翻傾覆,其餘船隻不管噸位大小,驚慌失措,連忙規避逃竄,整個海麵上到處是一片慌亂的景象。


    陸地上也輕鬆不了多少,城區內外,處處可見倉惶逃竄的身影,一時間雞飛狗跳,哭泣聲叫喊聲怒罵聲不絕於耳。


    “轟——”


    一顆炸彈在前麵爆炸,五六名日軍士兵被巨大的氣浪掀飛起來,殘肢斷臂合著血肉四處飛濺,穀本富文臉上也沾滿了落下的肉末。


    穀本富文一陣惡心,看到前麵的建築燃起熊熊大火,連忙調轉方向,帶著部下拚命朝城外的空曠地帶跑去,途中再次遭遇一架安家軍戰鬥機的低空掃射,子彈竟從穀本少尉身旁兩米處掃過,四個倒黴的士兵當場被打得渾身窟窿。


    穀本欲哭無淚,慌忙跑過去查看四個手下的情況,不過四人連身體都不齊全了,渾身冒血,肢體不停地抽搐,明顯沒救了,他咬了咬牙,從陣亡者身上獲得四個滿裝彈夾了事。不過等他站起身來的時候,驚訝地發現其他人都丟下他跑光了,不由罵了聲“巴嘎”,隻好獨自逃跑。


    安家軍強擊機和轟炸機的俯衝攻擊,威力極為驚人,戰鬥機也頻頻追著逃散的鬼子官兵掃射,噴射的機炮和機槍火力如死神鐮刀一般,將人們紛紛割倒在地,瞬間絞殺為零件狀態。


    眼見在猛烈的航空火力打擊下,身邊的人越來越少,穀本富文不敢再跑了,隻好隨便找了個坍塌的房屋角落蹲下。


    就在穀本琢磨如何找回自己手下的時候,隻聽得比先前更加強烈的轟鳴聲在耳邊縈繞,他驚訝地抬頭一看,隻見又一波密集的安家軍的飛機飛來,在飛臨蘇維埃城西南上空後沒有像以往那樣散開,而是呈雁行繼續向前,一波一波有如漲潮時的海浪,其飛行高度之低,讓人以為伸手就可觸摸到。


    當天空中出現大量黑點的時候,穀本富文還以為是自己蹲得太久血脈不通導致眼花,他使勁地擦了擦眼睛,驚訝地發現那些黑點突然變成了各種顏色的花朵,飄搖著迅速擴大。


    “巴嘎,是安家軍的傘兵!射擊!在空中就打死他們!”


    一名鬼子中佐不知道從何處跳了出來,揮舞著手裏的指揮刀,大喊大叫著,他身後十幾名士兵端起手中的三八式步槍,稍稍瞄準,就向空中開火。


    穀本富文也知道一旦對方傘兵落地會是個什麽後果,慌忙站起,從藏身的地方衝了出來。


    這時候,四周步槍射擊聲突然增多,除了大量步兵從隱藏身形處跳出來射擊外,那些機槍兵也三三兩兩地將機槍往支架上裝,以便對空射擊。


    穀本富文顧不了找自己的屬下了,連忙往三八式步槍裏裝填子彈,然後抬起槍口,熟練地拉動槍栓,舉槍、瞄準、射擊,動作連貫,一氣嗬成。在沒有安家軍戰機掃射及投彈幹擾的情況下,一切都做得那麽完美,可惜的是天空的降落傘下降太快,根本無法確認射沒有射中目標。


    連續的射擊舒緩了穀本少尉此前緊繃的神經,但是天上落下的降落傘實在太多了,他才打出二十餘發子彈,密集的槍聲已經從四麵八方傳了過來——如此倉促而缺乏組織的射擊,根本無法應對安家軍傘兵們的突降。


    這時幾名小隊的士兵回到了穀本富文的身邊,他衝上去一人踢了一腳,發泄心中的怒火後尚在琢磨是該繼續射擊那些沒有落地的安家軍傘兵還是去對付那些已經落地的,便聽得有人招呼:“帝國的勇士們,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跟我上!”


    穀本驚訝地轉過頭,發現是那名號召對空射擊的中佐,穀本富文這下也不用再傷腦筋了,對著幾名屬下吼了一聲,然後便端著槍跟了過去,一邊跑一邊從刀鞘裏抽出刺刀,以便必要時貼身肉搏。


    衝出大約五百米遠,穀本富文帶著幾名屬下來到城南的郊外,發現一群安家軍傘兵已經在對麵那座三百多米高的山丘上組織起了防禦陣地,幾十名日軍士兵隔著兩百餘米的距離,與其激烈對射,不過空中接連降落下來的安家軍傘兵大大分散了他們的注意力。


    激烈的交戰中,周圍不斷有人倒下,穀本富文嚎叫著,帶著幾名手下補上了空位。打著打著,穀本少尉發覺形勢不妙:


    周圍的日軍士兵聲勢越來越弱,隨著安家軍接連三個梯次的空降之後,視線中盡是那些各種顏色的降落傘!


    四周橫飛的子彈,帶著嚇煞人的尖銳呼嘯,隨處都有人中彈倒地。


    “啊——”


    一聲悶哼傳來,跟著穀本富文的一名士兵飲彈身亡。迫於無形的壓力,穀本富文趴到了地上,繼續朝活動的安家軍傘兵射擊。


    短短的幾分鍾時間,就仿佛一個世紀那麽長久,幾名手下已經傷亡殆盡。忽然,穀本富文覺得氣流紛亂,勉強仰頭一看,恰巧看到一架奇怪的飛行器從頭頂上掠過,帶著巨大的氣旋,在不遠處的開闊地落下。


    穀本富文眼睜睜看著十多名士兵從那個飛行器裏跳了下來,這才意識到那是一架軍中盛傳的安家軍裝備的“蜻蜓機”,因類似乎自己小時候玩的竹蜻蜓而得名。那些安家軍士兵,還從機艙裏拿出一門小炮,放在地上稍微調整,便猛烈炮擊,“砰砰”的悶響聲,炮火在周圍接二連三地炸響,再次掀起一片血肉。


    雖然一切都發生在視線當中,但麵對這樣的打擊,穀本富文卻沒有任何辦法!


    空降下來的安家軍士兵繼續不斷增加,周圍的槍炮聲漸漸稀少,這是因為日軍的抵抗正在逐步被清除。


    看到距離自己隻有幾米遠的兩名帝國士兵扔下手裏的三八式步槍,高高地舉起手,穀本富文心中一陣悲哀。就在他考慮是否將這兩名懦夫擊斃的時候,隻見四麵八方突然出現許多小巧的雜色坦克,隆隆地向蘇維埃港城開來——安家軍的I式空降坦克終於粉墨登場了!


    穀本富文下意識地扔下武器,舉著手站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麽,他心中沒來由地感到一陣輕鬆:終於解脫了!


    九月三十日,安家軍空軍傘兵部隊對蘇維埃港的突襲成功,順利解放了這座位於韃靼海峽,處於廟街和海參崴兩座重要港口城市之間的中轉港,並對日軍據守的庫頁島形成了壓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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