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陰雨連綿的澳大利亞帝京城。


    隨著兩次空戰失敗、日本列島遭遇莫名飛彈襲擊的噩耗傳到這座日本帝國的新首都,所有得到消息的官員均無比震驚。


    早八點,日本內閣和大本營召開緊急聯席會議,首相近衛文麿率領內閣成員,出席大本營作戰會議,由陸相板垣征四郎親自介紹戰情,可是在會議正式舉行前,接到內大臣木戶幸一伯爵打來的電話——裕仁對戰局十分關注,要求召開禦前會議,內閣和重臣會議、陸軍省、海軍省、大本營主要將領都要參加。


    近衛文麿暗叫倒黴,心說這還不是天皇在那些頭腦發熱的家夥慫恿下導致的結果?


    以前石原莞爾擔任參謀總長的時候,哪怕經受再多的失敗,但海陸軍的主力都基本得以保存,完全可以做到拆東牆補西牆,這才有了澳洲及美洲的大好局勢。


    但現在石原莞爾去職,接任者連遭敗績,海陸軍都損兵折將不說,連本土都遭到攻擊,尤其是東京和三大軍港遇襲損失慘重,就算是政府想捂蓋子都捂不住,軍心民心動蕩,民眾的請願電報以及憤怒申討如雪片般飛來,政府和軍隊遭遇空前的信任危機。


    為了推卸責任,此次不知道天皇會把誰推出來做替罪羊,對此近衛文麿深感擔憂。


    不過,就算是心中再有不滿,近衛文麿也不敢表露出來,一方麵裕仁和他是一起長大的玩伴,彼此關係良好,為了維護皇室的榮譽,必要時他這個老大哥隨時得站出來為天皇的失誤遮風擋雨,另一方麵天皇萬世一係,明治維新後在武士道和神道的渲染下,在日本國民心目中地位神聖不可侵犯,誰想讓天皇背黑鍋,誰注定不會有好下場。


    一個半小時後,近衛文麿率領內閣所有成員和大本營主要將領進宮,在南半球初夏季節風景秀麗周邊翠柳碧荷搖曳的寬大茶室裏開會。


    由於遷都,目前日本形成了軍政大計由新首都的內閣、以陸軍省和海軍省為主題的陸海軍大本營做出,留在日本列島的參謀本部和軍令部具體執行的格局。以前石原莞爾在的時候,還可以憑借著個人能力掌控大局,但現在形勢失控,這套軍政體係的弊端便一覽無遺了。


    此次禦前會議,改由軍事參議官多田駿大將主持。


    多田駿站在大幅世界地圖前,介紹了當前各個戰場的情況,先談了北美和南美戰場的連續勝利,還有東南亞蘇門答臘島、加裏曼丹島對於安家軍的防守和印度洋各個島嶼的收縮防禦,以及澳洲東南部石川浩一大將統率的部隊消耗巨大的登陸戰。


    最後,多田駿用了一個多小時,著重講解了東亞局勢的演變,從帝**隊在滿蒙、遠東和北支的失利到兩次反擊幾乎全軍覆沒的慘況,再到日本列島被飛彈空襲後的巨大損失,事無巨細,一一向天皇和內閣進行分析。


    多田駿特別強調了昨日對東亞大陸空襲失敗後日本列島隨時將麵臨安家軍優勢空軍的反撲和神秘飛彈打擊的危險,提請構築更為完善的防空網絡。


    講解完畢後,趁著文武大員們陷入沉思,多田駿坐回到了一臉欣賞的好友板垣征四郎身邊,眼裏滿是憂色。


    裕仁臉色蒼白,說話聲音依舊是柔軟細膩的“鶴音”,跪坐兩側的文官和武將,無一不戰戰兢兢,小心謹慎。


    此時裕仁心中也是非常的鬱悶。


    看到石原莞爾在東亞大陸的大踏步後退,裕仁認為素有“軍神”之稱的戰略家石原,已經是黔驢技窮,不堪重用。雖然隨後日軍在南美大陸獲得連續的勝利,尤其是占領擁有豐富石油資源的委內瑞拉,挽回了日軍的頹勢,收益巨大,但對於日本經營多年的滿蒙的丟失,裕仁依然意見不小。


    恰好德國方麵請求日本在東線發起進攻,牽扯安家軍的注意力,希特勒更是表明態度將動用超過八百萬軍隊對付南華,德國和日本優先解決安家軍後再在美洲大陸會師,裕仁不可避免地心動了。


    這個時候,主戰派的杉山元、畑俊六、東條英機、南次郎等人在背後挑唆,聲言南華內憂外患,一旦主動發起反擊,必將獲得勝利,重臣們也一致認為機會難得,加上石原莞爾堅決反對為德國人火中取栗,這觸怒了自信心爆棚的裕仁,在多種因素下把石原莞爾貶去了南美,由素以“忠直”著稱的東條英機執掌參謀本部。


    但是,忠心並不代表能力,自東條英機上位後,便一絲不苟地執行大本營和重臣會議的決議,一係列糟糕的消息接踵傳來,到了現在,就連日本本土都遭遇襲擊,讓裕仁一時間難以接受,更嚴重打擊了他的自信心。


    裕仁怒氣衝衝地看向曾經揚言“三個月解決中國事變”的前陸軍大臣杉山元:“杉山君,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究竟是那裏的問題?是決策失誤還是前線將士執行不力?為何前段時間你們這些老臣都在我耳邊鼓吹說隻要反擊得力,可一舉光複滿蒙和朝鮮現在損兵折將,你們有何話可說?”


    杉山元是以重臣會議大員的身份列席會議的,麵對裕仁的連續詰責,他額角冒汗,頭深深地低下:“對不起,陛下,這完全是臣的判斷失誤,臣會負起建議失誤的責任!”


    說到這裏,杉山元一臉痛苦地抬起頭來,環視會場一圈:“不過,趁著德**隊在西線發起戰事,牽扯支那軍隊的注意力,我們在東線奪取失地,這絕對是一個很好的戰略,至於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還有,這幾次連續的失敗,與支那人投入的新武器有極大關係,情報部門應該擔負一定責任。在昨天白天的空襲中,對方使用了一種對空攻擊武器,我們進攻遠東的戰機,幾乎都在海岸線附近被擊落,少數逃出生天的戰機飛行員稱對方動用了一種速度極快可以拐彎的飛彈,我們的戰機躲避非常困難!


    “而在昨日下午的打擊中,敵人更是動用了一種前所未見、射程超遠的新武器,能夠在遠離我們國土的地方發射升空,以極快的速度較為精確地攻擊我們的地麵設施,防不勝防。哪怕我們沒有主動發起進攻,便能阻止支那人的暴行嗎?”


    看到大家一臉深思,杉山元自問自答:“我看未必擁有此等利器,相當於擁有了全方位、全天候的打擊手段,如果我們沒有有效的反製手段,非常的危險。前任參謀總長石原君或許知道些許內幕,否則他不會堅持陛下遷都澳洲,也不會一再與陛下唱反調,抵抗不力不說,還對反攻持消極態度此番他蹊蹺地請求擔任南美軍司令官,我懷疑也是想遠離這種時刻處於驚嚇的狀態!與之相比,勇於承擔責任的東條君要好上百倍千倍。”


    板垣征四郎一聽火冒三丈,連忙站起,恭敬地鞠躬後,慨然解釋:


    “陛下,此事絕無可能!支那人這種飛彈,此前可以說是聞所未聞,想必是近期才研發出來的對於這樣強大威力武器的研發,包括帝國在內,誰不是作為最高機密進行保密?哪怕石原君再聰明,也不可能會想到世間有這樣的東西存在!


    “石原君之所以沒有盲目服從陛下和重臣們的決議,在於他的大局觀,想想支那事變後石原君的竭力反對,想想昭和十二年帝國在支那大地遭到慘重失敗、石原君執掌參謀本部後果斷地放棄淞滬戰場把軍隊投入蘭印立竿見影的碩果,想想昭和十三年石原君北上攻擊遠東和西伯利亞獲取的巨大利益,再想想對帝國意義重大的澳洲、美洲戰略,若非雄才大略,焉能如此?


    “石原君曾與我多次徹夜交談,他說之所以主動放棄亞洲大陸的土地,在於支那人的人力物力遠非帝國能夠比擬,與其和兵力、武器裝備均占據優勢的安家軍硬拚消耗,不如把這些部隊投入更需要的戰場。這幾年帝國雖然逐漸放棄了包括馬來亞、緬甸、印度和滿蒙等地,但實際上我們的實力不僅沒有衰弱,反而得到了一定的提升不說別的,如果沒有澳大利亞豐富的鋁土礦,我們哪裏來那麽多鋁材製造戰機?如果沒有澳洲的高品質鐵礦,我們有這麽多坦克大炮和戰艦問世嗎?如果沒有在北美大陸繳獲的機床和生產線,我們的工業怎麽可能提升得這麽快?


    “石原君之所以堅持美洲戰略,在於他想通過不斷地擠壓並逼迫美國政府,取得戰略而不是戰術上的主動。美國是自由世界的支撐點,但同時美國人自由散漫,有著西方人戰局不利時投降的傳統,不像安家軍那樣死戰到底,哪怕拚得彈盡糧絕也絕不放棄陣地,就算我們獲得局部勝利也是慘勝,犧牲要遠遠大於對手。


    “兩相比較,打誰更占便宜不言而喻!隻要美國人主動求和,英國人肯定無法堅持下去,獨木難支的南華要保住目前占領的地盤,也隻能與帝國謀求和平,這樣帝國即可徹底擁有太平洋與美洲的利益,取代英國成為最大的海洋帝國!


    “現在杉山元君把責任推到石原君身上,我覺得是非常不負責任的表現,請陛下三思,不要寒了一位對帝國嘔心瀝血的勇士的心!”


    裕仁端坐在禦座上,寬大的禮服一絲不芶,袍帶整齊地放在膝前,臉上微微動容。


    過了一會兒,裕仁才道:“杉山元有負朕望,還挑撥帝國重臣與朕的關係,居心叵測,即日起責令退出重臣會議和陸軍現役,永不敘用!”


    杉山元臉色慘白,怨毒地看了板垣征四郎一眼,鞠躬伏地道:“謝陛下隆恩!”隨後顫顫巍巍地站起,黯然退出茶室。


    會議室裏氣氛極其壓抑,此前挑唆天皇開戰的南次郎、畑俊六等人噤若寒蟬,唯恐引火燒身。


    裕仁並不想對主戰派打壓過甚,環視眾文武一眼,用陰柔的聲音問道:“麵對當前局麵,內閣有什麽策略呢?”


    近衛文麿心中已有計較,立刻回答:“臣以為可以派人向國民政府和南京政府接觸,說明從今以後亞洲將是亞洲人的亞洲,帝國已決意不再對大陸存在企圖,願今後和平相處,共同謀求亞洲的崛起!”


    說完,近衛文麿偷看了眼禦座上端坐的裕仁,看到天皇沒有任何動靜,連忙把頭埋下。


    裕仁沉吟良久,問道:“蔣介石和安毅會接受帝國的好意嗎?”


    “請陛下放心,雖然我們損失了一個航母編隊還有大量戰機,但帝國海軍依然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海軍,同時帝國還有數百萬陸軍,支那人不會不多加考慮的。此外,現在南支那正在西亞與德國人作戰,如果我們放低姿態,南支那肯定不願意兩線作戰,會考慮我們的誠意的。”外相鬆岡洋右恭恭敬敬地答道。


    “萬一南支那不接受我們的好意,執意對帝國動用武力呢?大本營對此有什麽對策嗎?”


    “陛下,大本營擬定了一些應對措施。”教育總監畑俊六、陸相板垣征四郎、海相及川古誌郎等人相視一眼,最後由板垣征四郎回答:


    “第一,鑒於飛彈暫時的不可防性,我們除了加強雷達基站和高炮陣地的建設外,我們將動用軍隊,幫助政府加大移民的力度,力爭把大量移民遷移到地廣人稀的澳大利亞和美洲,效仿支那人,靠移民來改善占領區的人口比例,真正做到占領即生產,就地解決美洲地區的軍需;“第二,大量遷移列島上的工廠企業到安全地區,避免敵人飛彈的破壞,同時有利於就近利用澳洲及美洲的豐富資源;第三,在列島新編組四十個師團,用於防備支那人的登陸或者是空投戰;第四,各海陸軍軍校、航校建議全部遷移到澳洲,以避免帝**事人才培養受到幹擾;第五,我們需要盡快搞到支那人的飛彈資料,進行仿製,等我們也擁有這種武器,就不再懼怕對方的打擊和訛詐!第六,全力爭取蔣介石和安毅政府接受我們的條件,在亞洲實現和平!”


    板垣征四郎說完,茶室裏一陣沉默,窗外屋簷水的“滴答”聲,清晰可聞。


    過了許久,裕仁才問道:“東條英機連遭敗績,已經不適應擔任總長職務。對於下一任總長,大家有什麽建議?”


    總算找到最佳的替罪羔羊了,在石原莞爾渲染下,對東條英機一直看不上眼的近衛文麿興衝衝地說:


    “陛下,既然現在又重新回到石原君製定的戰略軌道上,不如再把石原君請回來,繼續帶領帝**隊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吧!我相信石原君不會辜負陛下的期望,能夠及時扭轉當前的不利局麵。”


    裕仁搖搖頭:“石原就不要考慮了,在在參謀總長的位置上,他不也丟了印度、馬來亞、緬甸、滿蒙、北支和遠東嗎?該負的責任,他還是得背起來,不能矯枉過正!此外,此君能力是有,但罔顧聖恩,每每以下犯上,惹朕生氣。況且,他不是說美洲對於帝國很重要嗎?現在他出任南美軍司令官職務,也算是得償所願,我相信隻要他在南美一日,帝國就不用考慮美國人的威脅!換個人吧!”


    近衛文麿非常失望,板垣征四郎早知道裕仁的心思,迅速建議道:“我看多田君比較適合,多田君與石原君在許多戰略上看法一致,而且與石原君關係很好,哪怕有什麽想不通的地方,也可以與石原君聯係詢問,我想在當前的情況下,這是最好的選擇。”


    裕仁眼睛一亮,剛才多田駿的戰局講解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對於各個戰場態勢有獨到的見解,不過出於天皇的威嚴,他沒有即刻表態,而是站起來說:“等諭旨吧,午飯時間到了,我這裏沒有準備午飯,大家自己回去解決。目前帝國麵臨困境,望諸君齊心協力,共度難關!”


    “嗨——”


    所有文武大員均伏地叩拜,恭送裕仁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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