儋州灣,儋縣縣城。


    當安家軍在臨高、澄邁沿海大舉登陸的時候,由於連通海南中西部地區的公路交通被安家軍第一空降軍藍狐特種部隊阻斷,加上通訊不便,西線司令官藤原秀真少將並沒有意識到危機已經臨近。


    二十一日淩晨至當天上午十點,儋縣中南部的日軍集結八個步兵大隊、兩個炮兵大隊,向南第一空降師第三團據守的文桂村防線發起了猛烈進攻。


    為了把日軍牢牢地牽製在儋縣中南部地區,第三團官兵進行了英勇頑強的抵抗。


    文桂村地處日軍修築的環海公路儋縣縣城新州鎮通向昌江縣昌化鎮的交通咽喉上,86高地是公路附近的唯一製高點,隻要控製86高地,環海公路就會被牢牢封死。這樣一來,哪怕藤原秀真再如何冷靜,在沒有得到臨高和澄邁的確切消息之前,也不敢對其放任不管,畢竟南麵的排浦港、橋口港、海頭港、海尾港、昌化港皆為適宜登陸的地點,如果安家軍真的大舉登陸,後果不堪設想,隻能派出重兵進行攻堅。


    86高地位於環海公路西側兩百米處,由西至東長約三百米,由北向南長約五百米,這座小山上長滿了木棉樹、苦櫟樹、剌子、雀梅、木馬王等,還有一叢叢高可藏人的茅草,以及開著五顏六色小花的七姐妹花叢,這些都成為傘兵們最好的隱蔽物。


    山上最有特色的一種植物,叫做大茹樹,葉子有點兒像冬青,結出的果實像是櫻桃,果實有紅白兩種,可以食用。站在86高地上,可以看到文桂村在南方四五裏的窪地裏,東方的春江水來回蜿蜒,甚至連東南麵河道上安家軍架設的浮橋也清晰可見。


    86高地北方,有豐頭、新地、舊地等村子,此時全部被南下的日軍占據。


    第一空降師三團的布局是以文桂村為中心,在西邊的玉田、羅英、大坡一線構築兩道阻擊陣地,主要是用來延滯來自排浦港方向的日軍的進攻。由於排浦港的日軍守備部隊嚴重不足,守有餘而反擊乏力,故在這一線僅僅部署了一個連的部隊。


    在村子北方的86高地正麵,從山腳到山頂部署了兩個連,在高地的反斜麵還有一個連的預備隊。


    由於文桂村南方沒有公路,村東方向控製在抗日救**第五師派來引導和接應的部隊手裏,三團的主力主要分布在文桂村周邊,隨時可以策應西、北兩線戰事,防守上的壓力並不大。


    在三團指揮員眼中,隻要能夠堅持到天亮,在空軍和陸航部隊的支援下,能拖延多久是多久,實在不行還可以從容撤退。這個時候,能夠把儋縣日軍多牽製在文桂村一小時都是勝利。


    當然,三團官兵沒有當配角的覺悟,他們抓緊時間,依托山勢,在86高地正麵構築了嚴密的機槍掩體,每一處掩體旁邊都有小樹叢做掩護,居高臨下,非常利於發揮火力殺傷鬼子。


    在有交通溝連接的二線陣地上,有幾處天然岩洞,被利用起來充當防炮洞,在二線陣地各處,還設有許多單兵掩體,盡可能地發揮配置到各連排的狙擊手的威力。


    二線陣地環繞了整個高地正麵,在高地的頂峰處,還利用幾塊碩大的岩石和就地取材的木料,構築了由12.7毫米口徑高平兩用機槍擔當火力輸出點的暗堡,隨時可以支援前線各處。


    正因為準備充足,從儋縣南下的日軍,連續十餘次攻堅,其中包括幾次大隊級的突擊,依然難以向南挺進一步,儋縣日軍被文桂村這塊吸鐵石牢牢地牽製住了。


    如此一來,當從臨高南下的近衛第二師抵達預定的光村鎮、高坡村與南寶鎮一線時,並沒有發現日軍的蹤跡。


    原本按照計劃,近衛二師應立即投入到阻擊陣地的建造中,但二師長陳楚天少將卻不是循規蹈矩的人,他找到抗日救**第五師派來的向導,仔細詢問後敏感地意識到日軍有可能被空降第一軍派出的襲擾部隊拖到了儋縣南方,這樣儋縣東部和北部的防線實際上門戶大開,對近衛二師來說是一個難得的戰機。


    陳楚天與政委鄭華少將、參謀長羅智上校碰頭商議後,迅速製定了一個全新的作戰計劃,並把這個計劃上報到集團軍司令部,然後沒有等上級命令下達,便順著環海公路,向儋縣腹地殺去。


    中午十二點半,當三師師指揮部趕到剛剛收複到東成鎮時,收到集團軍軍部轉發的海南戰事前敵指揮部的回複。


    司令官安晉同意了二師的作戰計劃,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還決定把空降第一師臨時配屬到西線,以加強二師的兵力厚度,由陳楚天一並指揮。


    同時,前敵指揮部通報了日軍圍攻文桂村北部86高地不下、第一空降師三團在空軍和陸航配合下成功牽製住了日軍第一六九師團和獨立步兵第十五旅團這一情況,讓陳楚天對於整個戰局有了更為清晰直觀的了解。


    儋縣戰事比想象的還要順利,近衛二師右翼第四團已經順利拿下木棠鎮,左翼前鋒部隊正在攻打長坡鎮,從連續幾仗下來日軍抵抗不力這一實際情況,陳楚天判斷日軍並沒有發現我軍的到來。


    陳楚天與政委和參謀長商議後,立即命令留下第五團圍殲長坡鎮至敵,第一、第三團強行軍,不用理會新州鎮之敵,直接南下拿下處於環海公路節點上的王五鎮,一舉把新州和白馬井的日軍割裂開來,分別予以擊破,最後再收拾文桂村北麵的日軍。


    伴隨師部和直屬部隊行動的二團,作為戰略預備隊使用,待五團拿下長坡鎮後,前出至新州鎮東部的長坡村,堵住新州日軍東進的道路。


    隻要能夠充分利用日軍通訊不便、情報不靈這一致命弱點,抓住日軍防守的空隙,就可以在短時間內在局部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麵,完成戰略部署,儋縣戰事將出現以弱勝強的戲劇性的變化


    下午四點,儋縣縣城,新州鎮。


    鎮子西方臨海的一片樹林裏,作為日軍西線臨時指揮部的簡易帳篷中,今年才二十八歲的藤原秀真少將麵對地圖,苦苦思索。


    自從與瓊山的海南軍司令部的無線電通訊陷入癱瘓,藤原秀真就感到自己仿佛成為斷了線的風箏,被整個世界給遺棄了,做什麽事情都不順利。


    作為藤原家族刻意培養的對象,三八年初才從軍的藤原秀真,從大隊長到目前的代理師團長,僅僅用了五年時間,這對於注重軍功和資曆的日軍而言,無疑是一個巨大的諷刺。


    參軍前就讀於東京帝國大學、喜歡詩詞歌賦和擅長政治作秀的藤原秀真,根本就沒有多少軍事統禦才能,讓一位舞文弄墨的文人來獨立執掌一軍實在有些難為人了。一直以來,藤原秀真都是忠實地執行上級下達的命令,實在是需要做出決斷,一般都是聽從身邊家族安排給他的小姓的建議。


    小姓名叫喜一郎,出生於藤原家豢養的武士家庭,其祖父被賜予鬆殿的姓,一直都忠心輔佐曆代藤原家主。鬆殿喜一郎畢業於陸軍士官學校,三十年代初曾在朝鮮軍中任職,七七事變前就讀於陸軍大學,畢業後被直接派到被作為下一代家主培養的藤原秀真身邊,一直充當軍事參謀的角色。


    麵對如今詭異的局麵,鬆殿喜一郎這個原本自我感覺良好的軍事參謀也有束手無策之感,由於情報來源非常匱乏,鬆殿和參謀團隊無法針對戰局提出建設性的意見,這直接影響到儋縣日軍的兵力部署。


    軍事經驗嚴重不足的藤原秀真現在最迫切地想要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臨高和澄邁例行的聯絡會中斷,而自己分別於昨天傍晚、淩晨和今天上午向臨、澄兩地及瓊山司令部派出的通訊聯絡人員,到現在連個回音也沒有。


    上午的時候,第一六九師團新晉參謀長渡邊加信大佐建議應該果斷向儋縣東部和北部增兵,優先恢複與臨高和澄邁兩地的通訊,進而溝通與瓊山總部的聯係。一向沒有主見的藤原秀真原本已經準備實行,但是他的小姓鬆殿喜一郎中佐卻認為儋縣南部的那支安家軍實力不俗,竟然硬抗了兩個聯隊長時間的進攻。從戰局的演變看,通訊聯絡同樣中斷的南方,有可能是安家軍真正的登陸地點,一旦把兵力調開,到時候儋州灣一線兵力空虛,若是被安家軍乘虛而入,責任該由誰來背負?


    藤原秀真頓時猶豫了,左思右想之下,覺得在兩個建議中,忠實履行上級下達的防衛儋州灣的職責更為重要,因此便不顧渡邊加信渡邊加信的反對,按兵不動,這樣唯一可以部分扭轉戰局的戰機便被白白浪費掉了。


    中午吃過午飯後,渡邊加信大佐又建言,就算是不分兵,也必須要從沿海地區抽調部分兵力,一方麵可以鞏固北線和東線防禦,還可以起到集結兵力的作用,如果臨高和澄邁真的出現變故,也不至於措手不及。


    但鬆殿喜一郎中佐又針對這個建議作出質疑——如果安家軍趁著沿海地區兵力空襲,發起登陸作戰怎麽辦?一旦花費巨大心血的海岸防線失守,僅僅靠二線的部隊,能夠奪回灘頭嗎?


    藤原秀真一聽又迷惘了,再次決定按兵不動。


    如此磨磨蹭蹭,隨著南方攻堅不利的戰報不斷傳來,空氣中的氣氛越來越壓抑,藤原秀真也越來越心緒不寧。


    “閣下——”


    參謀長渡邊加信大佐大步走進帳篷,來到伏案的藤原秀真身邊,指著地圖上的一點,急聲道:


    “從木棠鎮逃回來的長嶺大尉報告,他們遭到了安家軍猛烈的進攻,兩個中隊連一個小時都沒有堅持住就崩潰了。安家軍既然出現在木棠鎮,肯定其主力已經在臨高和澄邁沿海登陸,我們現在必須在南北兩線之間做出決斷,迅速集結兵力,否則一旦被其分割包抄,則大勢去也!”


    藤原秀真一聽慌了神,連忙問道:“渡邊君,情況核實了嗎?這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情?”


    正在與幾名參謀人員小聲商議的鬆殿喜一郎也趕緊湊了過來,問道:“東成鎮方向有沒有類似的消息傳來?”


    “具體遇襲的時間應該是中午十一點半左右,攻占木棠鎮後,支那軍隊迅速封鎖了通向南部的交通要道,回來報信的長嶺大尉和幾十名官兵都是輾轉從海邊過來的,途中幾條匯入儋州灣的河流成為了阻礙,耽擱至今方得到這個極其重要的消息!”


    沒有貴族光環加成的渡邊加信大佐滿臉都是凝重之色:“雖然現在沒有東成鎮的消息,但我敢肯定,那裏肯定也丟了……閣下,我建議立即派出部隊,加大搜索北線和東線的力度,確認支那軍隊的動向,同時命令獨立步兵第十五旅團立即從海邊回撤,收縮防守,其中駐白馬井鎮的旅團部應快速退到王五鎮,以確保我們與儋縣中南部部隊之間的交通和聯絡安全!”


    鬆殿喜一郎同樣皺緊了眉頭,不自覺地再次拉起了渡邊加信的後腿:


    “渡邊君,現在我們連究竟是個什麽情況都沒有弄清楚就調兵,是否倉促了一點兒?獨立步兵第十五旅團負責防守漫長的海岸線,僅僅魚骨港至儋州灣西北沿海便占用了三個大隊,哪裏說收縮就能收縮得了的?


    “我以為,越是這個時候,我們越是要冷靜,我同意派人加強對北線和東線的偵查,但不同意胡亂抽調兵力……要是北麵木棠鎮的是支那人的疑兵,我們輕易放棄了沿海防線,安家軍趁機登陸,不是把我們防守上的優勢拱手讓人嗎?”


    藤原秀真心亂如麻,腦子裏渾渾噩噩的,半天也理不出頭緒。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在渡邊加信期待的目光中,揮揮手道:“參謀長,去安排偵察部隊吧,其他事情等我們商議後再說!”


    渡邊加信頓時急了:“司令官,宜早做決斷才是。據我所知,獨立步兵第十五旅團尚有一個大隊直屬,哪怕沿岸的部隊一時半會兒聯係不上,至少這個大隊必須調用!王五鎮處在白馬井、新州與東成鎮之間,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一旦讓安家軍占據,我們將被分割為互不統屬的幾個部分,到時候什麽都完了!”


    鬆殿喜一郎嗤之以鼻:“既然王五鎮那麽重要,我們完全可以從新州抽調兩個大隊前往支援嘛!為什麽非得從獨立步兵第十五旅團派兵?”


    渡邊加信搖頭苦笑:“我們現在兵力也是捉襟見肘,由於木棠鎮的失陷,儋縣西北海岸與我們的陸路交通基本斷絕,隻能通過快艇由近海進行聯係。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的當務之急是反攻木棠鎮,把戍守海岸的三個大隊救援出來,然後合兵一處。如此進可攻退可守,方立於不敗之地。”


    鬆殿喜一郎想了想,道:“那麽幹脆由南線抽調部隊吧。反正受河流、山地和密林限製,南線的進攻麵非常狹窄,兵力再多也施展不開,不如先確保我們幾路大軍的聯係。”


    渡邊加信眼前一亮:“這倒是個好主意,就這麽辦吧!”


    藤原秀真見兩名手下難得地達成一致,趕緊簽發命令,誰知道才過了一個小時,偵查兵便匆匆回報——王五鎮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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