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的運輸艦隊浩浩蕩蕩,第一撥遠赴西南太平洋戰區參戰的中國遠征軍官兵多達二十萬,此刻談論國民政府治下與南華不同的,遠不止朱培德與詹煥琪翁婿倆。


    護航艦隊排水量9100噸的“軒轅”級重巡洋艦“管仲”號軍官艙室內,黃埔一、二期的宋希濂、黃傑、鄭洞國、陳明仁、鍾彬、甘麗初、方天等人湊在一起,一邊就著海味喝著從國內帶來的美酒,一邊討論此次南下次大陸的所見所聞。


    這一批出征的二十萬遠征軍官兵中,中央軍隻占了不到一萬人,隻是開拔前簡單地從蔣介石嫡係的各集團軍中抽調一些連隊,再把各級軍官派到前線充充臉麵就行了,主要作戰任務還是由雜牌軍擔任。


    到底比起朱培德年輕許多,雖然幾名黃埔將領都有暈船反應,但還堅持得住,精神尚佳。


    “今非昔比啊!”


    第十一集團軍副司令長官黃傑頗為感慨地說:“真沒想到,當初廣州城裏一名商行裏的夥計,被我們硬拉著參加革命,一晃二十年過去,到今天竟然開創出偌大的基業。此前我經常從廣播和報紙上見到南華這個由小毅一手創立的國家,總覺得雲裏霧裏,沒有多少真實感,此番南下親眼見證,才發現一名黃埔四期生早已經把我們這些師兄遠遠拋到身後了!令人唏噓不已!”


    “老黃,你還記得那次我倆回廣州城偵查,無法靠近瘦狗嶺,小毅給你的那份地圖嗎?”站在黃傑身側的宋希濂,如今已經是第十一集團軍司令長官,艙室裏的黃埔生幾乎都是他的部下,可謂位高權重。


    “怎麽可能會忘記?”


    黃傑有些激動地說:“就是因為有了那份地圖,我們從潮梅回師的革命軍進攻廣州城才會那麽順利……那一仗可真夠刺激的,我記得你們把車給開進河裏了?這極大地方麵了我們的渡河行動!”


    “槍林彈雨的,九死一生啊!”


    宋希濂腦海裏頓時浮現安毅當初和他一起開車衝擊滇軍後隊時的情形,由衷地說:“小毅做事情有股子狠勁……而且,他做事認真負責,喜歡把什麽事情都鑽研透,當夥計時如此,在四期工兵科學習時也是如此,而且他會活學活用,所以才會從眾多的師兄弟中脫穎而出。從連長、營長、團長到獨立師師師長,再到後來獨領一方……我記得中原大戰之前,他就已經是我們黃埔第一人了吧?”


    “確切地說,應該是蔣桂大戰!”


    新一軍軍長鄭洞國追憶說:“那時候我所在的第九軍教導團剛剛解散,前途未卜,心灰意冷之時忽然聽到小毅出任第一路軍參謀長兼前敵總指揮,負責南線湘贛戰區,指揮六個師與桂軍作戰時,我整個人都驚呆了,頓時立下誌願畢生以小毅為學習的目標。


    “要知道,那時候就算是我們一期生中進步最快的胡宗南,也僅僅隻是第一師第二旅少將旅長,等到三〇年中原大戰前,小毅出任第五軍團司令長官,專營鄂西作戰,那時候就與我們這些師兄弟徹底拉開距離了!”


    “小毅一路走來,也非一帆風順!”


    第七十一軍軍長陳明仁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安毅時的情景:“聽說小毅差點兒在廣州商團叛亂中被當做亂軍給殺掉,後來也是幾起幾伏,最悲壯的就是江北千裏回撤……他總能咬牙堅持下去!


    “我還依稀第一次見到他,是和李默庵、劉戡、李文他們到黃埔軍校招生處詢問我們這些大本營陸軍講武堂學員的安置問題,當時他身穿一身由軍裝改成的打著補丁的衣褲,看起來很落魄,但一雙眼睛非常明亮,給人的印象很深刻。


    “就是在小毅的指點下,我們去求蔣巫山和賀君山幫忙,成功轉入黃埔軍校一期。第二次碰到小毅時,他已經被‘泰昌’商行錄取,並領到了第一個月工資。小毅為人慷慨,毫不猶豫就請我們這些肚子裏缺少油水的黃埔窮學生吃牛肉米粉,慢慢地大家就混熟了……”


    第六軍軍長甘麗初和第二軍軍長鍾彬兩個黃埔一期生,也提及了一些當初在黃埔軍校時關於安毅的趣事,特別是提到“匪兵乙”時,大家嘴角都露出由衷的笑容。


    “小毅越挫越勇,每一次沉淪總是爆發的開始,及至抗戰到來,終於一飛衝天,成就了我們這些人想都不敢想的偉業!”


    第五十三軍軍長方天讚佩地道:“我和小毅共事過一段時間。一次北伐小毅被李宗仁白崇禧設計,在新聞發布會上說了些列強的不是,結果被打發到新兵補充團當團長,那時候我給他當團副……可惜沒過多久,獨立師作戰不力,校長又把小毅官複原職,我沒從他身上學到多少真本事,現在想想,真遺憾啊!”


    “現在還說這些陳年舊事幹嘛?我們應該為小毅和我們自己感到高興才是!”


    看到大家都陷入到對往事的追憶中,陳明仁笑嘻嘻地轉過話題:“政壇險惡,至少以後我們混不下去了,還可以到南華來當個富家翁,以我們和小毅的交情,他怎麽也會照顧一二的。對了,這次一路南下,大家對小毅治下的南華有什麽觀感?”


    “歎為觀止!”


    農民家庭出生的鍾彬非常重視民生疾苦:“以前我還對南華的所謂高速發展持懷疑態度,但自看到鐵路沿線工廠林立、恒河平原萬裏沃野的景象,便知道為什麽小毅要一力向外擴張了。


    “姑且不說工業,就說農業吧,這可是直接關係到我們大家吃飯的問題。多好的土地啊,從火車上向外看,沃野萬裏,幾乎所有的良田都有極為優良的灌溉設施,加上這裏得天獨厚的氣候,聽說通常年景都可以做到一年兩熟到三熟,再加上南華農業科技研究院研究出來的高產作物,今後就算國內有大的災害,也餓不死人了……”


    現在國內的糧食供應已經沒有像抗戰剛開始時那麽緊張了,經過幾年的不斷推廣,國統區農民種植的水稻、玉米、土豆、番薯、蔬菜等作物,大部分都是安毅集團的農業研究機構研發出來的高產品種,農民們養殖的豬、牛、羊、雞的品種也經過改良的,有些地方的農民還走出了小農經濟圈子,效法現代化農場的做法,辦起了初步現代化的高效率的養豬場和養雞場,用過去一直廢棄或者拿來燒火的莊稼秸稈進行發酵作為飼料,還有的建起了沼氣池,代替了沿用了幾千年的柴火,極大地促進了農牧業的發展。


    鍾彬在陝西帶兵時,就親眼看到原本幹涸的梯田,由於引進了南華生產的水泵,一層一層地把水從低處向高處送,原本隻能看天吃飯的莊稼,也變得水旱由人,畝產比起以前翻了三倍都不止。


    同時,由於免費獲得土地的誘惑,大量農民外遷,江浙一帶的地主被逼采用機械化作業,聯合播種機和收割機開始在農村普及,同時化肥和農藥投入使用,這更加地提高了農產品的收成。


    鍾彬率部進入雲南,在駐地附近看到一些村民報名參加由南華農業專家舉辦的農業致富班,學習如何科學種植平菇、蘑菇,養蠶抽絲。


    所有這些,都讓鍾彬有一種安毅功德無量的感覺。


    “我看未必,以國內現在的情況,就算是收成好了,農民也得不到多少實惠!”


    甘麗初皺著眉頭說:“官場的貪腐我就不說了,就說我們軍中吧!我手下有幾個河南籍將領,他們說河南被湯恩伯糟蹋得不成樣子了……河南本來就連續數年的自然災害,而湯恩伯不恤民力,總是巧立名目屢屢向農民征收重稅,把農民的最後兒一點存糧也強行奪走。


    “河南民眾現在有這樣的口頭禪:河南兩大害,黃河和湯恩伯。中原地區自古以來就是百戰之地,又麵對‘兩年三決堤,百年一改道’的黃河,常年水旱災害不斷。最近的一次大規模黃河水災,是1940年的洪澇災害,由於連續半個月內連降暴雨導致潰堤,河水奔騰而下,奪淮入海,水退後形成長達數百公裏的黃泛區,豫東平原的萬頃良田沃土變成沙灘河汊。


    “由於小毅率部取得的淞滬和浙東會戰的勝利,日本人沒能打進長江口,江南最精華的地區得以保存,豫東、皖北、蘇北和山東地區,成為中日交戰的主戰場。第一戰區幾十萬軍隊在河南駐防,軍糧馬料及兵源補充,全靠在河南就地取材,沉重的兵役徭役賦稅,使得河南民力物力財力枯竭,即使風調雨順,農民繳納糧賦之後,也沒有什麽節餘。而雪上加霜的是,自四一年後連續的久旱無雨,更加重了負擔。


    “河南的四害‘水旱蝗湯’中,以湯為最,就是湯恩伯和他統帥的軍隊。他的部隊連土匪都不如,凡是部隊駐紮的村落,除老弱婦孺外,所有成年男子一概強製離開,村中細軟、糧食、牲口也不許外運,留下的婦女、財產任由他們處置,所過之處,就像蝗蟲一樣把財物搜刮一空,稍有姿色的女子都逃不脫被侮辱的命運,老百姓絕望之下隻得拋棄家園,前往蒙古,隨後又遷網西伯利亞和中亞,在那裏過上安定的生活。”


    眾將一聽都沉默下來。


    湯恩伯此人向來飛揚跋扈,與同僚的關係非常糟糕,這位日本士官學校畢業的湯司令打仗最喜歡的就是那種飄忽無常的機動戰,當看到形勢有利時,就迅速來個短促突擊,否則便退避三舍。


    每次臨陣,湯恩伯的指揮部都沒有固定地點,他隻帶少數隨從和電話機四處流動,因為每逢作戰,敵機總很活躍,他害怕被敵機發現而招致危險,所以不願長時間停留於某一地點,以至於司令部的其他人員都不知道總司令在何處。


    抗戰爆發後湯恩伯僅有的幾次戰功,都是蔣委員長親自向他下令,並嚴令不得後退,湯司令才硬著頭皮上的,在友軍幾乎損失殆盡也消耗了敵軍主要力量的同時,算是打了幾場勝仗。因此,這個人跟同僚的關係差到了極點,反正要是他的部隊出了事,大概沒人願意來救他。


    不過,湯恩伯是浙江人,又是黃埔六期生,是蔣委員長的嫡係。他跟同僚的關係差、軍事素質不過硬、軍隊禍害百姓、戰時保存實力等問題在蔣委員長看來不是缺點而是優點。正因為這樣,湯恩伯必須也必然對蔣委員長言聽計從;不然的話,蔣委員長下條命令,湯恩伯就得完蛋。


    在蔣委員長看來,反而那些跟同僚的關係好、軍隊秋毫無犯、又有足夠實力的將領們就太危險了,他們要造反可太容易了。因此,盡管軍中頗多怨言,但湯恩伯依然繼續當他的河南王。


    “相對於國內某些地區的黑暗,南華的民眾可謂生活在天堂了!”


    同樣是農民家庭出身的方天感慨地說:“南華的農民隻承擔很少的稅賦,有些地方甚至常年免稅,農民生產的東西都是自己的,生產積極性很高,從這一點看,我們需要努力的地方還有很多啊!”


    每一位將領心情都很沉重,相比於地主財閥控製下的國統區,生活在南華的民眾和在天堂無異了。


    安毅本人對於民眾餐桌的關心超乎一般人地想象,早在入主川南推行全麵義務教育的同時,他就強製在童子軍校實施“學生每人每天一杯奶”的計劃,後來入主蒙古,進軍中南半島和中亞,由於奶源地的豐富,這一條政策更是得到了強力推行,所有的大中小學都必須保證學生每天能喝到一杯奶。


    民國時期各地方勢力分散統治的中國,很多實力人物都推出了很多讓人哭笑不得的政策,早些時候“學生每人每天一杯奶”的措施自然也被當時各方勢力暗地裏諷刺過,甚至安毅集團內部不少人對此也頗有微辭,因為這大大地加重了財政的負擔,不過是因為安毅的威望而堅持下來。


    可是進入四十年代,微辭沒有了,當初嘲笑過的人現在也笑不出來了。


    二十世紀前期,中國人的平均身高是一米六左右,而日軍士兵早期的平均身高是一米五,後期降到了一米四五。真實曆史上,七十年代之前,解放軍的服役身高標準就是一米六。而到了二十一世紀初,中日兩國人的平均身高都超過了一米七,跟歐美人在身高體能上沒有明顯的差距,這就是營養攝入量提高的結果,而日本人平均身高竟然還高過中國人,就是因為他們在二戰後即使經濟最困難的時候咬著牙推行了“學生每人每天一杯奶”的結果。


    安毅既然知道這些,就先行強製實施了,其效果是顯著的,喝牛奶長大的一代人普遍比他們的父輩高五到十厘米,有的甚至高出二十厘米以上。在充足的營養和義務教育下,這一代人體力和智力上都超過他們的父輩,也超過國統區的同胞,他們也因此衷心地擁護安毅,不願意美好的生活被任何勢力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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