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丁漁盤坐床上。嫁衣神功的內氣實在太過剛猛霸道,以他的經脈強度,目前每天也隻能在清晨行功一個時辰,再多就感覺有些承受不住了。不過自從他成功塑造出一個恢複部分功能的“小丹田”,他便開始推演,如何用九陰總綱中的通脈之法,來溫養丹田,加速恢複。今天真實模擬了一次破丹重鑄之後,他卻是得了些靈感,覺得似乎能夠找出一條可行的方法。正當他沉浸在推演中,突然窗格上啪地一聲輕響,打斷了他的思路。


    丁漁抬頭看時,隻見窗上多了一個指頭大的破洞,地上一枚紙團堪堪停止滾動。他先不去理會那紙團,反而遙遙一掌,將房內燈火打滅,然後推開窗戶,望向窗外,外間明月高懸,花木婆娑,隻是不見人影。他合上窗戶,重新點燈,這才拾起紙團查看,上麵一筆清秀的蠅頭小楷寫著七個字:後花圃玉蘭樹下。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丁漁有些錯愕,這地方他見過的女人隻有三個,南平君,路芳蕊和明婆婆。南平君是主人家,犯不著這樣找他;明婆婆的話……那畫麵太美,不願想象;那麽就隻能是路芳蕊了。這個女娃和他千裏同行,雖然最後有些摩擦,但總算有番情誼,因此他還是打算赴約。


    果然,當丁漁來到後花圃深處,那株一人粗的玉蘭花樹後,閃出了路芳蕊的身影。


    不能怪丁漁自作多情,實在是月色太過曼妙,山花努力地揮灑自身的魅力,在夏夜的和風中一浪接一浪,叩擊那扇名為“浪漫”的心門。


    這一絲若有若無的綺念還沒來得及搖曳壯大,路芳蕊便抬手朝丁漁扔出一個紙包,而丁漁心口處的靈犀珠,熱度迅速提升。


    丁漁駭了一跳,連忙閃身避開。那紙包劃過一道短短的拋物線後,跌落在地。路芳蕊側著腦袋輕諷道:“大和尚,你對我的戒心不小啊!”


    丁漁眉頭微皺,問道:“路神捕,這是何意?”


    路芳蕊冷哼一聲,徑自彎腰撿起那個紙包,說:“沒什麽,原本看在千裏同行的緣分上,想要救你一命,既然你不領情,那就當我沒來過好了。”說著轉身欲走。


    丁漁聽得她話中有話,自然不願讓她就此離去,他趕上兩步,攔在路芳蕊麵前道:“路神捕且慢,請恕貧僧無禮,能否細細說來?”


    路芳蕊眉頭一挑,道:“憑什麽?”


    是啊,憑什麽呢?兩人交情泛泛,又無關曖昧,那便隻好以利動之。想到這裏,丁漁從懷中掏出幾張銀票以及一本《羅浮飛瀑劍》,道:“貧僧身無長物,這兩者都是從羅浮劍派中得來,想來路神捕他日行走江湖,總有用得上的時候。”


    路芳蕊瞥眼過去,銀票足有四五千兩,對她來說也不算小數;那本劍譜更是羅浮劍派的不傳之秘,雖說隻是個二流門派,但壓箱底的東西總會有些參詳的價值。她冷笑著一手接過,一手將紙包遞過去,道:“方才白送給你你不要,如今卻要拿東西來換,你說這是何苦。”


    丁漁不動聲色地用袖袍裹住紙包,合十道:“行走江湖時間長了,戒心難免重些。還請路捕頭勿怪,不過方才所說救貧僧一命之事,還請告知。”


    路芳蕊想了想,去周遭查看了一圈,還是有些不放心,將丁漁拉到一麵花樹牆下,壓低聲音道:“今天白天你們從丹室中出來時,我見那,”她咬了咬牙,有些艱難地吐出一個名字“魏…無牙,他與白山君神色有些不對,便用了些手段暗中留意,果然聽到他們商量明天要對你下手。”


    “對我下手?”丁漁一直不明白那倆人對自己的敵意從何而來,此時更是不解,“我與他二人無冤無仇,他們為何想要我性命?”


    “無冤無仇?”路芳蕊不屑道:“白老虎對師父手中那本秘籍垂涎已久,不過想必是他資質不合,師父不欲他強加練習,損傷經脈身體,因此沒有傳他。這番好意他不自知,反而一直糾纏。他知道師父精於醫道,於是千方百計搜羅珍貴藥方、藥物給師父送來,幾年下來,不知花費了多少金銀,結果你一來,憑白無故地就得了秘籍。換做是你,你會怎樣?至於那魏……,他本就是個瘋子,想殺誰我都不會覺得奇怪。”


    “不過,”路芳蕊頓一頓,道:“他們說的並不是要殺你,畢竟你欠了師父的債,殺了你誰來還債?他們打算在明天為你療傷的時候下毒,讓毒素潛入經脈卻不會當場發作,以此來控製你為他們賣命。不過沒想到被我先一步偷聽到他們的計劃,隻是魏無牙畢竟是師父之子,我也不便光明正大地與之作對;若告知師父的話,又怕疏不間親,所以隻能私下裏把解藥給你。”


    丁漁默然少頃,問道:“你是說你得知了他們將用哪一種毒藥來害我,而這紙包中便是解藥?”


    路芳蕊又擺出了從前那副傲嬌的神情:“那倆人都是老奸巨猾之輩,哪怕是私下商量,口風也緊得很。不過我雖然沒有聽得藥名,但這毒藥既要深入經脈控製武者,以至於內功深厚的武者也難以自行拔毒,又不會短期致死,這樣的毒藥,據我所知世間不過寥寥三五種,其中最麻煩的便是魏無牙的獨門秘藥——落凡塵。


    此藥一旦深入體內,便會逐漸腐蝕經脈,再怎樣的武林高手,一年半載下來,也會變得渾身無力,比普通人還不如,就如仙人被貶落凡塵一般。而且此藥無法驅除,隻能定期服用解藥緩解藥力,用來控製武林高手最是好用不過。而這落凡塵的唯一解救之法,就是趁著毒藥入體不久,還未能紮根經脈時,服下牽機散以毒攻毒,兩相衝抵,可以無事。”


    丁漁小心翼翼地隔著衣袖拈起那紙包,苦笑道:“如此說來,這裏頭便是牽機散?”這牽機散可謂惡名昭彰,一代詞壇霸主李煜便是飲下牽機藥酒,恨恨而亡。據說牽機毒性劇烈,而且死狀淒慘,服用之後渾身抽搐,頭足相就,狀如牽機,因此得名。而今路芳蕊居然告訴他,這是“落凡塵”的唯一解藥?


    路芳蕊極認真地說:“正是,紙包裏有一枚蠟丸,包裹著的便是牽機散。明日你將其藏在舌底,若是忽然覺得渾身上下輕鬆爽利,飄飄欲仙,那便是中了落凡塵之毒,趕緊將這蠟丸嚼碎吞下。記住,你隻有一炷香時間,若不能在中毒後一炷香內服下牽機散,那你便甘心認命,下半輩子做魏無牙的奴隸吧!”


    丁漁點了點頭,忽覺有些不對,“你方才說,除了落凡塵,還有幾種毒藥能夠用來控製武者,若是魏無牙不用落凡塵,用了其他的毒藥怎麽辦?”


    路芳蕊不屑道:“隻要不是落凡塵,其餘那幾種我師父隨手便可解毒,你大可放心。”


    丁漁再次點頭,默默地將紙包收好,最後問道:“你為何幫我?”


    路芳蕊連連冷笑:“莫非你覺得我是那種見死不救之人?”但她見丁漁一霎不霎地盯著她,知道這個答案他並不接受,隻好搖頭歎道:“好吧,我雖然不知道師父為何要將秘籍傳給你,但我知道此事對她很重要。你若是中了落凡塵,那毒素紮根於經脈,哪怕是定期有解藥緩解,此後內力也再難進步,說不定就壞了師父的大事。所以我雖則是幫你,同時更是在幫師父。好了,話已至此,明天你自己好自為之吧!”言罷,她身形閃入花木從中,幾下閃爍,已是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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