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阿甕還未答話,先前受傷的少年僧人便激動地喊道。之前阿甕已經介紹過,這少年僧名叫益西,和另外一名鐵棒武僧傑布占堆是另一家吐蕃大寺,紮當寺派出的僧人使節。少年僧益西據說生就宿慧,一歲能言,三歲能文,五歲背誦佛經百卷,七歲能解經,十二歲時已成為遠近聞名的上師,同時還是無遮大會的亞冠。


    隻聽益西大聲道:“金輪法王用詭計蒙蔽了蒙古大汗,奪了蒙古第一國師之位,我們定要在大汗麵前堂堂正正地將其揭穿,這樣大汗才不會遷怒我吐蕃。你的武藝高強,定能護送我們一路平安到達中都,到時候我會向大汗一一細說分明,大汗必不會容那奸賊繼續竊據高位,而你有護法之功,也會受到重重封賞。”


    丁漁心中冷笑:你還說漏了一句,一旦金輪法王被扳倒,你這個無遮大會的亞冠,就可以順勢成為蒙古國師了吧。哼哼,原來這次來的僧人使節,除了為本寺高僧報仇之外,還有人是衝著金輪法王的國師之位而來。


    他本待拂袖而走,但又不忍阿甕被人裹挾,枉自送了性命,因此耐著性子說道:“且不說此行危險重重,能不能平安到達中都。即便能夠,你們真以為便能說服窩闊台,褫奪了金輪的國師之位嗎?”


    “須知草原蒙人自詡蒼狼之後,金輪此舉正合了他們弱肉強食的本性,即便明裏不說,心裏隻怕還會暗暗讚許。而且他們才冊封金輪不久,若是反手又將其褫奪,豈非自打耳光?窩闊台又怎會行此不智之事。”


    “依我之見,你們若是不願就此折返,不如先藏身暗處,待我殺了金輪賊禿,你們再去麵見窩闊台分說清楚,自然不失一紙冊封。”


    他這番話說完,阿甕自然是心中信服,傑布占堆也頗覺心動,但益西上師卻是勃然大怒。他所出身的紮當寺等級森嚴,他這樣的上師在寺中就連法主也要敬重,如今卻被一名地位低下的武僧給反駁了,更不能忍的是,他的話語中,還隱約指出了自己的用心。


    怒極之下,益西上師開口斥道:“大膽!你不過區區一名遊方武僧,怎敢質疑上師的智慧!你口口聲聲說去殺金輪法王,然金輪法王是吐蕃密教第一高手,龍象般若功已然練到第九層圓滿,天下罕有對手,又豈是你能殺得了的?你莫不是想以此為借口,甩開我等,自己遠走高飛,不敢替巴桑上師報仇吧!”


    丁漁冷冷地看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和尚,哂道:“貧僧如何行事,還用不著你個小屁孩來教訓,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想去送死,我也不攔你,就此別過罷。”說著,他起身便要離去。


    “大師/法師留步!”“莫走!”


    三人同時開聲挽留丁漁,益西也知道沒了這個和尚,自己多半無法走到中都,當下也忍氣服軟道:“方才是本上師一時怒極攻心,冒犯莫怪。金輪法王如今便在中都,既然你欲尋他報仇,何妨與我等同去,入了中都之後,我們分頭行事,各不相擾如何?事成之後,本上師必有厚報!”


    與你們同去中都?我還不如在身上背個箭靶,一路走一路招呼蒙古士兵朝我放箭。丁漁心中對此人已是厭煩透頂,他一把將阿甕拉到一邊,低聲問道:“你非要和這個小屁孩兒一道嗎?”


    阿甕聲音雖輕,但卻不失堅定:“我是鐵棒僧人,保護上師本就是我的天職。丁漁大師你不是密教中人,卻是不必理會,若我遭了不測,還請大師將消息傳回宗俱寺。”


    丁漁不耐地擺手道:“你既然決心已定,我也不再勸你。不過我可沒有工夫替你報信,大不了將來殺金輪的時候,也算是幫你一並報仇就是。”


    阿甕笑笑道:“我相信你,丁漁大師。你連沙漠裏的惡鬼都不怕,又怎會怕了金輪法王。”


    想起當年之事,兩人相視一笑,丁漁想了想,從行囊裏取出幾樣東西,說:“你們三人在蒙古士兵處照過麵,恐怕接下來寸步難行。這裏有一張人皮麵具,一頂發套,一件青布長袍和些散碎金銀,你喬裝之後到附近市鎮裏買些衣衫氈帽之類,回來給那倆人也裝扮一番,三人最好分開行走,總之,多加小心。”


    阿甕接過去,認真地向丁漁行了一個大禮,便走回兩名同伴身邊。益西看見丁漁仍是要走,想到接下來沿途的艱險,忍不住一連串藏語罵了出來,什麽“不敬上師的叛僧”,“膽小如鼠的惡徒”等等,丁漁雖然聽不懂,但也知道不是好話,他本就心恨此人為了一己野心,拉上阿甕陪他送死,此時更是心頭火起,當下腳跟一磕,一枚雞子大小的石塊“啪”地打在益西的嘴巴上,頓時十幾枚牙齒連血帶肉地掉了出來,疼得益西捂著嘴滿地打滾。


    傑布占堆一麵手忙腳亂地替益西上師止血,一麵對丁漁怒罵道:“好個不敬三寶的逆僧,你怎敢對上師動手!”看他滿臉的猙獰,似乎便要撲上來和丁漁拚命。


    丁漁冷笑道:“這個忘恩負義的小屁孩是你的上師,可不是我丁漁和尚的上師,若不是看在阿甕份上,我反手就殺了他!”他心中暗暗計較,若這個鐵棒僧不識好歹和自己動手,幹脆順手就殺了兩人,也免得阿甕跟去送死。


    但傑布占堆總算想起丁漁先前以一敵百的凶威,嘴裏嘟嘟囔囔地卻不敢動手,加上阿甕在兩邊斡旋,丁漁還是放下了殺念,自行去了。


    離開了三名藏僧,丁漁才想起來,方才被那個小屁孩一打岔,都忘了打聽此地是何地方以及所處的時間了,不過他也懶得回頭,便運起輕功,朝著南麵一路疾行。


    他本道憑自己的腳程,無需太久便能找到村落人家,孰料他一氣走了幾個時辰,途中也經過幾個小村莊,卻隻有斷壁殘垣,屋傾瓦頹,竟沒有一個活人。相反死人倒是隨處可見,有些屍體已被野獸咬得七零八落,有些還能看到身上的刀槍傷痕,有的卻僅僅是骨瘦如柴的餓殍。丁漁越看越怒,草原蒙人鐵蹄所到之處,屠城屠村隻當等閑,普通百姓賤如螻蟻。他原本還覺的殺了那上百騎兵有屠殺弱者之嫌,現在想來,卻隻恨殺得太少,恨不得衝進蒙古軍營殺他個血流漂杵。隻可惜他連路都沒找到,更別說軍營。


    漸漸地紅日西垂,腳下的地勢開始向上攀升,原來他不知不覺間已誤入了一座大山之中。他看了看又高又陡的山峰,想著幹脆在山頂上露宿一宿,明天居高臨下地看看哪個方向有官道或是城鎮。


    大概向上又爬了幾百丈,丁漁來到一處狹窄的平台,周圍的景致從鬱鬱蔥蔥的山林變作皚皚積雪,太陽也完全隱沒了身形。他剛想就地安頓下來,卻發現上方不遠處竟然有忽明忽暗的火光——有火光就有人煙——丁漁心中歡喜,便朝著火光繼續上行。雖然山路已經變得又窄又斜,還有冰雪覆蓋,但他仗著輕功高明,很快便找到了生火的地方。


    丁漁放輕了腳步,一麵小心靠近,一麵借著火光觀察。隻見火堆生在一處平台中心,火堆旁站著三人,一人是個十六七歲的俊美少年,可惜身上衣衫襤褸,打了不少折扣。這名少年正神情緊張地看著前方兩人。


    另外兩人均是七八旬的老者,一人須發皆白,方麵大耳,身上補丁無數,手持一根竹棒;另一人衣衫破爛,蓬頭垢麵,深目高鼻,手中一根木杖,此二人手中棍棒相交,身形凝滯不動,顯然是在比拚內力。


    丁漁一見之下,兩段恩仇湧上心頭,這二人不是別個,正是洪七公和歐陽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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