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排上,段英思與黑大漢遙相對峙;木排下,七八名水鬼捅死了王家三人之後,正想去割斷綁住木排的老藤。不防河底淤泥中陡然躥出一條人影,雙手並指點中兩名水鬼的小腹,那兩名水鬼當即渾身僵直,口中吐出一大團氣泡,身子如同秤砣般沉了下去。丁漁順手從那二人手中奪過分水刺,朝著最近兩名水鬼脫手甩出。


    所謂的水鬼,不過是善泅善泳的水軍兵卒,在水中對付不識水性的武林人士自然無往不利,可遇上丁漁這種精通水性,感應敏銳的高手,卻不比幾隻青蛙更難殺。不過三五下功夫,便盡數沉屍河底。


    在另一條木排上,情形與這邊相類。石彈砸落後,除了慕容龍城和慕容啟兩人,三名家將和柴忠訓都跌落河中。


    兩名水鬼抓住柴忠訓企圖遊回岸邊,卻見慕容啟身形一閃,已躍至三人上方,唰唰兩腳點中兩名水鬼的頭頂,並借此力道身形折返;人在半空腰帶甩出,已將柴忠訓卷住帶離水麵,兩人同時落回木排之上,而那兩名水鬼已七竅血出,沒了動靜。


    這一去一返間,殺二人救一人,中間沒有絲毫停頓,動作幹脆利落,連慕容龍城也不禁心中欣慰:啟兒的武藝越發出色了,有此麟兒,我慕容氏何愁不興!


    但對於落水的三名家將,情況卻不容樂觀。慕容氏出身燕北,水裏的勾當一竅不通,哪怕三人都是一流強者,落水後照樣難免驚慌失措,手腳亂舞,打得水花四濺,反而擾亂了自己的視聽。


    七八名水鬼如同鯊群般圍上前去,手中分水刺起落間帶起片片血肉。然而三大家將畢竟不是王家兄弟那一類溫室中培養的高手,他們的武功可是從無數場血殺中一點點累積起來的,這其中的差距,在生死關頭顯得尤為明顯:


    當利刃及身之時,生死間的壓力讓三大家將瞬間從慌亂中鎮定下來,他們不再手忙腳亂地試圖讓身子浮起來,反而閉住了呼吸,內力遍布周身,感覺到刀鋒入肉的痛楚時,立即催動內力閉合創口,連入肉的刀身也被緊緊咬住。


    那些水鬼們不知利害,見刀刺不進還不撒手,反而加重了氣力往裏捅,不料握刀的手一下被人拿住,接著整個人被扯了過去。


    初次下水的人,最怕的有兩樣:一是沒辦法呼吸;二是在水裏和陸地完全迥異的平衡方式,所以不會遊泳的人落水後必然會手腳亂舞,試圖抓住什麽來穩住自己。


    而三名家將各自抓住一名水鬼,就相當於抓住了一根浮木,立刻就找到了平衡,緊接著公冶至出腳在那水鬼腰間一踩,身形一躍而起,脫離了水麵一丈多高。在木排上的慕容啟眼疾手快,將腰帶甩向公冶至,公冶至一把攥住,借力落到了木排之上。


    風中沙有樣學樣,亦從河中躍起,被帶回木排;接下來鄧北野剛要依樣畫葫蘆,但他身形胖大,出水時又慢了一拍,被一名水鬼瞅準機會,在他腰間重重捅了一刀。鄧北野一痛之下,一口真氣頓時泄了,身形平平拍回水麵,幾名水鬼手起刀落,轉眼在他身上捅了十幾刀,河水頃刻間被染紅了大片。


    鄧北野感覺到身上各處要害的劇痛,情知這次再無幸理,索性奮起最後的真力,向著水下反手拍出——轟地一聲,一道白練似的水柱衝天而起,五六名水鬼被這一掌之力震得生死不知,如同死魚一般浮上了水麵。


    木排上的慕容氏目眥欲裂,慕容啟、風中沙和公冶至各自痛呼“二哥!”“二弟!”,慕容龍城仰天怒嘯,聲裂雲帛——“宵小之輩,給我出來!”


    像是為了回應慕容龍城的嘯聲,上百名手持強弓的保康軍從兩岸的林中閃身出來,在河灣上一字排開,而河岸的左邊,更多了一名中年道士,此人麵如冠玉,目若朗星,神態灑逸,身穿一領純白道袍,與那名鐵塔般的大漢正好一左一右,將兩條小木排遙遙鉗住。


    慕容龍城一見此人,麵色頓時一緊,咬牙道:“是你,逍遙子!”


    那道人稽首一禮,微笑道:“正是貧道,慕容將軍,久違了!”


    逍遙子?!就是那天龍四老,三出其門的逍遙子?丁漁才剛料理了河底的水鬼,爬上木排,便聽見慕容龍城和那道人的對話,趕緊轉頭打量了那道人一番,看那容貌風度,與天龍中的逍遙門人正正是一脈相承,丁漁肯定,此人必定就是逍遙祖師!


    見到鼎鼎大名的逍遙子居然在深山中攔截他們,丁漁心中首先感到的不是驚惶,而是驚喜——逍遙子看起來不過三四旬年紀,雖然可能是內力高深駐顏有術,但看他氣色,至少還有三四十年好活,也就是說,自己將有足夠的時間去修煉到頂點,然後與之一戰!


    這邊廂丁漁心潮澎湃,那邊廂逍遙子與慕容龍城言語間已劍拔弩張。


    慕容龍城傲立於木排之上,目光環視一周,冷笑道:“逍遙子,原來在你心中,我慕容龍城就隻值這些個草料。你未免太過目中無人了!”


    逍遙子搖頭道:“慕容將軍言重了。貧道從不曾輕視過將軍。相反,在貧道心中,將軍是當世難尋的勁敵,一對一貧道並無必勝的把握,因此才設下此局,令將軍在大巴山中日夜不停地奔走三日夜,再將將軍困住這河灣之中,周圍這些強弓手隻作牽製之用,真正的殺手鐧是火攻。”


    說著,他打個手勢,身邊一名軍卒呼哨一聲,便見上遊不遠處的蘆葦叢中搖出六艘滿載的小船,船上各有兩名赤膊的水鬼,他們將蓋住小船的氈布一掀,隻見滿船都是柴草,更有淡淡的硫磺味道順風飄來。


    兩條木排上的人麵色大變,他們中除了丁漁無人會水,木排距離兩岸又太遠,無法以輕功飛越,隻要那六艘滿載柴草的小船一點火,再順著河水撞過來,那當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必死之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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