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之半,圓月高懸。滿地的霜雪反射出朦朧的光芒,為本就陰寒的義莊,增添了幾分寧謐與冷意。


    三名不速之客手提燈籠,腳踏冰雪,闖入了這個介乎生死之間的孤靜之地。當先一人是名中年壯漢,腳下步伐沉穩,手臂擺動之時,雙肩紋絲不動,一看便知上下盤功夫頗為不凡;隨後並行的兩人,一人是身高不足四尺的侏儒,一人是名相貌平凡,中等年紀的女子,看上去像是名普通的農婦。


    童落星望著下方的三人,心中冷笑:這燕北二凶當真陰魂不散,不知從哪裏搬來的救兵。不過看此人模樣,似乎與那老趙有些淵源。


    此時那中年壯漢在院門處停下腳步,對著空處高聲道:“燕北趙廣平,前來為兄報仇,天山童姥何在?”


    此人聲如洪鍾,話音縈繞久久不散,震得周圍樹上冰雪漱漱而落。童落星心中一凜:此人好深厚的內功!等等,他自稱燕北趙廣平,莫非是他?


    童落星自枝丫上立起,居高臨下地道:“閣下莫不是鐵臂麒麟趙廣平?真定府獵莊三大金牌大獵師之一?”


    下方三人這才看見樹上的童落星,薛醜與餘燕兒兩人雙眼似要噴出火來,餘燕兒指著童落星道:“趙兄弟,就是這賊賤人殺了你大哥!”


    趙廣平一抬手止住了餘燕兒的話頭,心中有些驚異:他在燕地武林中聲名遠播,對方知道他“鐵臂麒麟”這一綽號並不奇怪,但能一口道出他在獵莊中的等級,這卻不是尋常武林人士所能知道的——此女多半有些來曆,不可輕忽。


    他仰頭道:“正是趙某。不知閣下師長何人?何以得知鄙人身份?”


    童落星冷笑道:“我的師長,你還不配問。我倒是想知道,什麽時候獵莊的金牌獵手,竟和臭名昭著的燕北三凶做了一路?”


    趙廣平麵色一沉,道:“莫說獵莊早已煙消雲散,即便獵莊還在,也管不著趙某為兄複仇!我那兄長是強盜不假,他謀害閣下不成,被閣下反殺,本是咎由自取。然則殺人不過頭點地,你既已殺了他,卻還辱其屍身,此等行徑,與邪道妖人何異!


    趙某此來,故然是為了替亡兄討還公道,也是為了替中原武林鏟除一名歹毒魔頭!你今日若不能交待清楚師門來曆,就莫怪趙某痛施辣手!”


    童落星仰天長笑,鼓掌道:“好一派義正辭嚴,好一副正道嘴臉,隻可惜——純是屁話!你那兄長為河北劇盜,殺人越貨,罪行累累,若是被官府捉住,鬧市梟首之後,還要將首級懸掛於城門口示眾!這是大宋官家欽定的律法,你是不是也要罵一聲‘妖人魔頭’,進而殺入京城,為你那賊兄討還公道?


    算了吧,既然同為武林中人,又何苦鼓弄唇舌,徒惹人輕視!你要為兄複仇,便拿出你鐵臂麒麟的手段,讓我看看你是否當得起昔日的獵莊金牌!”


    她口中“金牌”二字剛一出口,手上便同時甩出一把暗器,將莊院門外的三人盡數籠罩在內。


    趙廣平雙手一圈,隻聽連串噗噗悶響,襲來的暗器全被他雙臂彈開,一眼掃去,卻不過是些樹皮木塊,想是童落星說話時摳下來的。趙廣平暗暗心驚,能將輕飄飄的鬆樹皮打出如此淩厲聲勢,此女果然不凡!


    他大喝一聲:“薛醜餘燕兒,你們二人去義莊內看看她有無同夥,此女交給我!”說完俯身前衝,右臂橫掃,哢嚓一響,童落星所站立的那株鬆樹竟被他一下掃斷——果然不愧是鐵臂麒麟。


    童落星雙腳在正在倒塌的樹身上一點,身形騰起,落於另一棵樹上。趙廣平一看她的身法,便知對方輕功勝過自己,卻不願跟著對方在這樹上地下地追逐,眼見周圍不過十幾株鬆樹,心中一狠:索性全部打斷,逼她下地與我對決!


    趙廣平腳踏實地,追著樹上童落星的身形,她每跳到一株樹上,他便打斷一株,不一會兒,十幾株鬆樹被他一一打折,童落星沒了居高臨下的落腳點,淩空一記倒翻,已落到七八丈外,腳尖方一著地,便向著山上跑去。趙廣平哪裏肯舍,兩人一追一逃,迅速地消失於夜色之中。


    再說薛醜和餘燕兒跑進了義莊大屋,四下搜索一番,但除了大屋中的棺材,就隻有小房間裏被點了穴道的老看守。


    餘燕兒見那老頭瘦弱老邁,不大像是童落星同夥,但她素來心狠手辣,但凡有一點懷疑,也會毫不猶豫地下殺手。她扣住一枚飛鏢,正要朝那老看守喉嚨甩去,卻被薛醜按住。


    薛醜搖頭道:“三妹,別給趙廣平翻臉的機會。”


    餘燕兒登時醒悟,那趙廣平是正道名宿,他們是****劇盜,兩邊本就不是一路,不過是為了報仇才暫時共同進退,若是趙廣平回來時看見他們殺了無辜之人,說不定就要借題發揮,順手將他們兩人也擒回去邀功。


    餘燕兒指了指那老看守,問道:“那這老兒怎麽處置?”


    薛醜小心翼翼地湊近前去,仔細看過那老看守的手腳肩腰,確定此人不是練家子,便在他昏睡穴上重重補了一指,讓他至少十二個時辰無法醒來,這才和餘燕兒回到陳棺的大屋中。


    看著那滿屋的棺材,薛醜忽然指著其中一個說道:“三妹,裝和尚的,不正是那一口棺材嗎!”


    餘燕兒一看,果然那上麵有老趙用黃泥做的標記,她心中一動,道:“那和尚腦袋可是值三萬兩銀子,大哥雖然死了,我們何不替他完成這最後一筆買賣?”


    薛醜咧嘴一笑,道:“正有此意。”


    這二人都是積年的老江湖,即便隻是一口棺材也不會掉以輕心,薛醜抄起門閂,小心走近那口棺材,門閂用力一挑,挑飛棺蓋的同時,二人後躍一步,以防有暗器射出。


    等了一會兒,見安然無恙,兩人這才重新上前,探頭一張,隻見那棺材中空空如也,哪有什麽死和尚?


    薛醜眼珠一轉,笑道:“那賊賤人故弄玄虛,怕是將那和尚的屍首挪到了其它棺木裏頭,雕蟲小技,休想瞞得過我!”


    二人故技重施,將剩餘八口棺材逐一掀開,卻發現八口棺材裏果然都有屍體,可偏偏沒有一具是和尚。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那賊賤人將和尚的屍首帶到野地裏藏起來了?這天大地大,上哪兒去找?”薛醜愁眉緊鎖,一籌莫展。


    “不對!”餘燕兒指著其中一口棺材道:“二哥你看,那口棺材裏的死人,躺的位置比其他七個要高了一截,像是下麵被人用什麽東西墊高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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