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渺峰南麓,是一座澄碧如綠寶石大湖,湖水周邊盡是油油綠草,遠望如同一大片順滑的綠綢。但如今的大湖南岸,卻被一大片殺氣騰騰的營地占據。


    丁漁在一處高地上俯視半晌,借助營地中各處的照明火把,將整座營地的布置收於眼底。


    陳素雲先前說過,從帳篷的樣式看來,來敵至少有西域,吐蕃,西夏三路。細看之下,丁漁發現,所有西域的營帳都分布於外周,就像一個層防禦一般將內裏保護起來;而吐蕃和西夏的營帳則各自占據內圈的東西兩側。


    相比起外圍的西域營帳,內圈無論是吐蕃或是西夏的營帳排布都顯得井然有序,在東西兩側的中心,各有一頂樣式格外豪奢的大帳,被其餘營帳拱衛。如無意外的話,這次攻打縹緲峰的正主,應該就在那兩頂大帳當中;至於那些西域營帳,卻看不出有明確的首領。


    丁漁輕輕搖了搖頭,在遠處能看出的門道大致就是這些,想要得到更多的信息,還得親自入營一趟。他踴身一躍,身形如一道青煙一般,於夜色的掩映下,無聲無息地自西側潛入營地當中。


    當他穿過外圍的西域營帳時,靈覺已將沿路帳內的情形一一掃視清楚:每一座帳篷中,睡著三五人到十數人不等,其中有漢人,色目人,回回,甚至還有少數突厥人,而他們唯一共同之處,就是睡覺都不離身的鋒利彎刀——由此看來,他們是貨真價實的西域刀客。


    丁漁穿越之後,第一個生活的地方就是西域,他對這些刀客們的了解極深。他們的武功未必有多高,但每一名在西域荒漠中存活下來的刀客,都如同沙漠胡狼般堅忍狡詐,凶殘嗜血。隻要聞到一絲血腥味,便會自然而然地組成狼群,去追逐受傷的獵物。


    這一回,他們應該也是被即將發生的大戰吸引過來,雖然看陣勢他們站在靈鷲宮的對立麵,但若靈鷲宮表現得足夠強大,刀客們不僅不會輕易出手,還有可能反撲西夏和吐蕃;隻有當靈鷲宮呈現出敗勢時,這幫“胡狼”才會毫無保留地展露爪牙,一擁而上。


    西夏和吐蕃的人顯然也信不過這幫不可靠的盟友,因此才將他們安排在外圍,萬一童姥按捺不住火氣衝下山來,首當其衝的就是這群刀客。


    丁漁不打算在這群刀客中多費時間,他悄然穿過外圍營地,來到西側吐蕃營地的邊緣,正要踏入之際,忽然一股淡淡的腥臊之氣,被夜風送入鼻端。他頓住腳步,仔細地四下掃視,過了不久,不遠處的一座營帳外,有團陰影似的東西動了一動。丁漁運足目力望將過去,才發現那座營帳外,趴著一頭毛色純黑的雪山巨獒,而他先前聞到的,正是這巨獒身上的氣味。


    丁漁心中暗道僥幸,這種雪山巨獒嗅覺聽覺極其靈敏,自己方才若是貿然接近,腳步聲會不會被其聽見還在兩可,但自己的體味一定會被它嗅出來。


    他緩緩退到了下風處,繞著中間的兩座營地走了小半圈,他發現,不但吐蕃營中有雪山巨獒守衛,西夏營中亦有毫不遜色的黨項巨獒,兩座營地周邊,每隔七八丈便有著一頭獒犬守夜。


    丁漁自嘲地笑笑:既然無法偷偷潛入,那請你們出來也是一樣。他深深地吸了口氣,一字字朗聲喝道:“貧僧丁漁前來拜會,請主事者現身一見~”


    他這一句話共十六個字,第一個字出口,便若夜空中響起一道炸雷,其後十餘字更如同十餘道霹靂連環劈下,一道響勝一道,到了最後那幾聲,已完全聽不出他說的是什麽,隻覺天地間落雷無數,震得群山怒吼,湖波顫抖。


    距離他最近的十幾頂營帳內的刀客直接被震得鼓膜破裂,不省人事;更遠些的也覺頭暈目眩,天旋地轉;唯有少數內力有成的一流高手,立時盤膝運功,方能保住心神不失。


    “阿彌陀佛~”就在丁漁的吼聲越攀越高,聲勢越發驚人之時,吐蕃營的大帳之中忽然響起一聲佛號,雖在丁漁的暴喝之中,也能傳遍諸營,那些運功抵抗的高手們聽得這聲祥和的佛唱,心中頓時安定了許多,對丁漁的吼聲抗力大增。


    與此同時,西夏的大帳中忽然傳出一陣輕笑,古怪的是,在吼聲與佛唱的巨響之下,眾人仍能清晰地聽見這陣輕笑,更被其中的喜樂意味感染。


    如果說丁漁的吼聲如同天降霹靂,那吐蕃的梵唱便似在眾人頭頂加蓋了一座屋頂,而西夏的笑聲便是屋頂下方的梁柱,安定、喜樂的念頭相互支撐壯大,再加上眾人自身的功力修為,丁漁的音攻雖強,卻再也構成不了威脅。


    雖然音攻被破,但丁漁並不意外——若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哪有膽子來找天山童姥的麻煩?他收了吼聲,靜靜地望向前方。


    這時吐蕃和西夏的大帳中同時走出數人,吐蕃一方的是四名身著紅衣黃袍的藏僧,當先一人看不出多少年紀,雙目神光內斂,肌膚光滑細膩,猶如寶玉雕成;在他身後半步的,是一名年約四五旬的僧人,此人雙目深陷,鼻如鷹鉤,左臂齊肘而斷,隻餘一條右臂完好;最後兩名僧侶的形貌出奇一致,身高七尺餘,麵龐上沒有一絲肉,身上的僧袍空蕩蕩地隨風飄動,就如兩具蒙了皮的骷髏一般。


    那獨臂僧一見丁漁,雙目精光迸射,他撫摸著左臂的斷口,咬牙冷笑道:“果然是你,丁漁!好得很,我可是日夜盼著與你再見,好替我這條斷臂討還公道。”


    此人丁漁認得,十年前他在吐蕃找尋天地靈物時,曾與一群藏僧衝突,領頭的便是此僧。當時此僧自稱是雪山大輪寺的法王多查巴,又說丁漁手中的靈物是他們雪山大輪寺所有,被丁漁無端盜走,定要丁漁歸外加賠償。丁漁哪裏睬他,雙方一言不合動起手來,那群藏僧盡被丁漁所殺,唯有多查巴武功了得,拚著被丁漁打斷左臂,伺機逃得性命。不料十年之後,竟在縹緲峰下再遇。


    丁漁心中一凜:這多查巴十年前武功已入超一流之境,如今想必不會弱於當年,但剛才出聲梵唱的,聲音與其明顯不同,應當就是打頭的那名藏僧;還有最後兩名骷髏藏僧,形貌如此奇特,無疑也有奇功在身,光是此四人合力,自己便無必勝把握,更別說加上西夏高手。


    想到此處,他的目光移向西夏大帳,一望之下,便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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