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底要怎麽辦?”上官玄月實在是六神無主,如今他們已經進了西境的過境,之前因為墨詔君引開了上官玄燁的人,他們走水路沒有遇到一絲的阻攔。


    可是她若不醒來。一切又有什麽意義?


    “沒辦法啊!”涯叔搖頭,不住的搖頭,歎息了又歎息,“沒辦法啊,隻能靠她自己!看究竟是她的恢複力霸道,還是毒性霸道!運氣好的話,那毒性被反複消磨吸納,而她還能繼續恢複得話,也許……便撿回一條命了。”


    上官玄月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就那樣待著再沒有開口,涯叔悄然退下。


    緊緊的握住了頌欽的手,那手瘦的幾乎隻剩下皮包骨了,上官玄月都不敢用力,像是一用力就會折斷了一般……


    他那樣小心翼翼的握著她的手。用他溫暖寬厚的手掌,給予她冰涼的小手一絲溫暖,然後輕輕的笑了起來,開始重複他每天都要對她說無數次的話。


    “頌欽,你一定要醒過來好不好?等你醒了,你就自由了,你可以過你想過的任何生活!不論你想幹什麽,我都陪著你!隻要你醒過來,一切都不重要了……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我也不問好嗎?但是我懂,當我找到你時,我從你瞪著的眼睛裏看到你很傷心,很絕望……”


    “可是。請你不要放棄!不論發生什麽,請你一定醒過來,一切都有我與你一起承擔!你不會是一個人,哪怕全世界都拋棄你。我也會在你身邊的!頌欽,你不是一個人,不要害怕麵對,不要逃避……你還有我!”


    “求你,醒過來!一切都會好的……”


    每天,上官玄月都會重複這樣的話,他放下一切對她乞求著,他知道,她聽得到她一定會醒過來的


    。


    她那這樣堅強的一個人,她從來不會選擇逃避,不會選擇後退……她一定能勇敢的麵對一切。一定能的。


    上官玄月緊緊的閉上了眼睛,捧起頌欽幹瘦冰涼的手背小心翼翼地親吻,若不是他不放心跑回來看看……


    也許他們就要天人永隔了!


    他以為若他走了,那上官玄燁一定不會放過她的,隻是沒想到,她竟是遭到了這樣惡毒的對待。


    他真的好後悔,若他知道會如此,他就算死不會逃跑。哪怕死在死牢裏,他也絕對不會用頌欽的生命來換得他逃跑的機會的。


    他萬萬沒有想到,頌欽為上官玄燁做了那麽多……最後卻換得上官玄燁這樣狠心的對待她!


    當初墨詔君也跟他說過,上官玄燁是絕對不會放過頌欽的,那時……他不信!他還抱著懷疑的態度準備去看看頌欽,看看過得好不好……可是沒想到,看到的竟是那樣的一幕。


    恨!上官玄月滿心的憤怒和憎恨,頌欽做了那麽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竟然是為了如此狠毒的一個男人,她丟掉了自尊,丟失了自己……現在卻連命也要斷送在上官玄燁手上。


    “上官玄燁!我發誓一定不會放過你的!我要將你千刀萬剮!”


    上官玄月猛然睜開眼睛,那種憤怒的仇恨幾乎讓他的雙眸都燃燒起來了一般。


    憤怒之中猛然感應到大掌中柔弱的抖動,上官玄月嚇了一跳,以為是幻覺……


    “頌欽!”他慌忙的喚了一聲,低頭擔憂的看向頌欽的蒼白的臉,隻見她額頭微微皺起,一副異常痛苦的樣子……原本還是微弱的幾乎察覺的呼吸,竟突然變得急促了起來!


    上官玄月甚至能清楚的看見她胸膛呼吸時的起伏,她竟是正在困難的掙紮著,喘息著……


    “頌欽!頌欽,你醒醒!快醒醒!”上官玄月的心猛然吊了起來,雖然頌欽動了,有呼吸了……


    可是她看起來那樣的痛苦


    !


    頌欽的手猛然抽搐了起來,整個人都劇烈的顫抖起來,上官玄月看她雙眉緊蹙,連睫毛都痛苦的抖動著,她的唇微微張開,溢出一聲聲痛苦的呻吟。


    頌欽的臉色更加慘白了,幾乎能看到皮膚下晶瑩的青色的血管一點點的鼓脹了起來,那樣清晰的順著她臉上的血脈,還有她的脖頸一點點的暴起……


    上官玄月嚇得不知如何是好,他隻能緊緊的抓著頌欽的手,卻又發現她的手也是如此青筋暴起,不敢碰她生怕自己也會無疑傷了她,他驚叫道:“頌欽,頌欽你怎麽了?你堅持住……一定要堅持住!”


    上官玄月慌亂地跟她說話,死死的抓著頌欽的手不願意放開,他已經不知道如何冷靜地控製自己,他不知道自己當時的力道有多大,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傷了她。


    頌欽的身體開始大幅度**,抖動著,抽搐著……她的眼還是沒有睜開,呼吸那樣的急促,困難,張著嘴卻仿佛呼吸不到空氣了一般……


    “求你!求你,堅持住!堅持住!我不要你離開,哪怕再痛苦,都求你……不要離開!不要……”


    上官玄月焦急的跪在床前,不知道該做些什麽,他的全身顫抖,連聲音都恐懼的抖動著,渾身如同在寒冰之中,卻滿臉的冷汗……仿佛他受到的折磨和驚嚇,一點也不比頌欽的差,他的臉色鐵青,唇被死死的咬住,有血流了下來,他卻早已察覺不到。


    “怎麽回事!為何……為何突然毒發了!”涯叔幾乎是猛然闖進來了,他驚恐地看著頌欽的模樣,難以相信為什麽突然毒發!


    錐心之毒在頌欽的體內反複與她的恢複力抗衡著,如今……為何毒素突然爆發


    !這樣強勁霸道的爆發,她還撐得住嗎?她身體那比常人快得恢複力,這次還能恢複得過來嗎?


    當破壞的能力比恢複力霸道那麽多時……


    她怎麽撐得住?


    “涯叔……涯叔快救她啊!我求你了涯叔求你,你快救她,快救救她!求你了!”上官玄月猛然放開了頌欽的手,仿佛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的抱住了涯叔的腿。


    他就那樣卑微的跪在地上,跪在一個從小到大,都尊敬他守護著他的下屬麵前,他忘記了自己的高貴,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什麽都顧不上了,那樣卑微的跪在地上,死死的揪住鬼叔不放開,“求你了,求你了!一定救救她,求你了,涯叔……求你了!”


    “可是……”涯叔也亂了方寸,他知道上官玄月對頌欽不一樣,可是他如今猛然這樣卑微的跪求他,他竟是一下慌了神。


    上官玄月也是他看著長大的,雖然他是長輩,但是他也是上官玄月的屬下,這一點涯叔是知道的,上官玄月一直很尊敬他,也從沒有將他當成一個下屬,可是……他也從來沒有這樣狼狽的放下一切,跪在他的麵前,他為了一個女人朝他下跪,如此卑微地跪下。


    他是上官玄月,這個世界上,他隻跪過天地父母,他的膝蓋如鋼鐵鑄成,怎麽可以對旁人彎曲。


    頌欽張著嘴,剛才還掙紮著困難急促的喘息,如今仿佛已經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那瘦弱得身體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卷縮著,臉上手上……身體上暴露出來的所有肌膚,全都暴起了一根根的青筋,幾乎遍布了她的全身。


    看了眼頌欽,涯叔搖搖頭:“晚了……一切都晚了,錐心的毒性太過霸道,縱然她恢複力驚人,保住了自己的五髒六腑,但是毒性一直未能揮發,潛伏了那麽久,如今一次爆發……恐怕,是要爆體而亡了。”


    涯叔的聲音仿佛從來沒有這樣淒涼,這樣無力過,一字一句,說的那樣的吃力,那樣的微弱。


    可是聽在上官玄月的耳朵裏,竟是那樣的……鋒利,如同一把把銳利的刀,每一下,都狠狠的捅在了他的心上,讓他體無完膚。


    “不


    !不可能!不可能!你一定能救她的!你一定能的,涯叔!你救她,我求求您救她!”上官玄月搖頭,此刻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扭曲到了什麽程度,更加不知道自己的狼狽。


    他即絕望,又還帶著一絲的希望!他覺得全世界都轟然倒塌了,卻又覺得一定還能做些什麽。


    他糾結著,猛然跌坐在地上,看著涯叔蒼老的身子佝僂著站在原地,他猛然張了張口,卻已經聽不到自己在說什麽了。


    涯叔看著上官玄月微微張合的嘴,猛然瞪大了眼睛,那聲音幾乎沒有發出來,房間裏安靜得詭異,但是涯叔看著上官玄燁的樣子,看著他的嘴型,看著他的眼睛,就覺得……他在一個字一個字,擲地有聲並且絕對堅決的告訴他。


    “她死了,我便跟她一起死,你不救她……我就跟她一起就死在你的麵前!”


    一個字一個字,哪怕上官玄月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但是他的眼神告訴涯叔,他說得每一個字,都是真的,都是認真的。女雙夾亡。


    “她……她當真如此重要?和你的命一樣重要?她拚命救了你,而你……竟用死來威脅我?”涯叔隻覺得自己雙腳虛軟,他難以想象,那個冷靜睿智,做事總是有條有理,總是能完美地控製自己的上官玄月,竟然任性地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從沒有想過,這個人是他從小到大自己親眼看著長大的,這樣優秀的孩子……如今為了一個女人,竟會連命都不要了。


    上官玄月垂下了眼,突然勾著唇角笑了起來,“她比我的命,還要重要!”


    涯叔整個人都震在了原地,一時之間竟是反應不過來,無法理解他突然釋懷的笑著,那樣柔情的笑著,說出這樣的話,仿佛剛才的糾結掙紮,哀求……一切都不存在了。


    上官玄月緩緩的轉過身,跪在頌欽的床前,他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她早已經沒有動靜了,剛才那一陣的痛苦掙紮……耗光了她最後一絲氣息。


    “對不起……”


    上官玄月輕輕伸手,撫摸她的頭發,她的臉現在已經看不到原本的樣子了,此刻她看起來那樣的恐怖,滿臉暴起的青筋,仿佛一個猙獰的魔鬼。


    可是在他的眼裏,他看到她永遠是那天夜裏,他在森林裏無意中遇到的驚豔模樣……他的箭如風一般的掠過,他看到她驚慌的轉身,瞪大了美麗的眸子的那一刻,倒映著那晚的月色……


    他永遠記得,那夜……她回眸的一刹那芳華


    。


    輕輕的閉上眼睛,上官玄月再一次輕吻她的手背,然後唇輕輕的移到了她的手腕,他勾著唇笑了起來,閉著的眼睛柔軟的睫毛,滿臉都是那樣的柔軟溫情,仿佛再沒有了一絲的痛苦。


    張嘴,他依然笑著,狠狠的一口,咬在了頌欽手腕上,那些暴起的青筋說是青色的,不如說是黑色的!


    他一口咬下去時,聽到了涯叔的驚呼,“不要!”


    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黑色的血順著頌欽的蒼白如紙的手腕滴落,上官玄月滿嘴的血腥,帶著一種苦澀奇異的味道,她的血已經不是一般血的味道了。


    “你瘋了嗎?那是必死的劇毒!你在找死!”涯叔猛然一把撲了上來,可是一切都晚了,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上官玄月大口地吸吮了一口黑色血,就那樣毅然決然吞了下去!


    “你瘋了!!!!”涯叔一聲怒喝,幾乎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看著他,憤怒和擔憂讓他不受控製的一巴掌扇了出去。


    ‘啪’的一聲響聲,穿透了這華麗的畫舫,在這細雨蒙蒙之中響徹了絕穀。


    上官玄月慢慢睜眼,他的臉還保持著被打得側過去的方向,那一巴掌涯叔氣急,自然也沒留情重,他半邊臉紅腫了起來,嘴角還留著黑色的血,他輕輕的擦拭掉血跡,看著涯叔,又笑了起來,“謝謝你,涯叔……”


    “你……”涯叔已經說不出任何的話了,他就那樣詫異震驚的看著上官玄月,他氣得渾身顫抖,似乎那一瞬間他都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了,身體顫抖得都不受控製了一般。


    上官玄月笑著捂住了自己的胸膛,那些血進去他身體裏,瞬間就猛然沸騰起來,他痛苦的閉上眼睛,跌坐在床邊,緊緊的握住了頌欽的手,堅定道:“涯叔,這是我的決定!這輩子,永遠不會後悔,也永遠是我這一生做的最對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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