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挺傻。


    說這話好像現在我不傻了似的。


    有時候我常常想起過去的事情一個個人一件件事打眼前回放不是圖個眼眶潮濕隻是想提醒自己:瞧你有多傻。


    傻真不是件壞事情一遍遍咂摸昨天的傻非常有趣很多人喜歡把昨天的傻事完全否認隻對自己的記憶承認光輝的一麵結果把他枝繁葉茂的人生砍得像水泥電線杆子一樣光禿禿的無趣隻剩下英明的、正確的、酷的、牛氣的這類修飾語用那種臭烘烘到唯我獨尊的墨水寫在孤峰突起的一根電線杆子上。


    唉最牛氣的人都還說:我來!我見!我征服!可很多人幹脆把來和見都砍掉了隻剩下我征服我還征服我又征服……


    據說現在中國男人的平均年齡是六十九歲那我願意到時候回憶我六十九年裏做過的傻事。


    同一件事情有時候讓你想哭有時候讓你想笑這東西叫回憶。


    回憶沒有傻與聰明的區別正如我也沒有必要用傻來標榜自己正如我確定我是一個很平凡的人和大家一樣平凡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當兵不當兵甚至都沒什麽重要可是每個人都隻能經曆一次所以隻好感激自己的這段經曆。


    記得後來有位軍報的記者采訪我我照常地說完了他很不照常地鄭重其事說:你的不平凡就在於你意識到自己的平凡之處。


    我隱隱地覺得害怕這樣悖論反論的話聽多了我會丟失自己即使我不同意他說的也會因此成了他的對立。


    除了為我維護的東西我不想與任何人、事、觀點對立對立不是平凡。我想要真正的平凡像我被所有人認為傻子的那個時候。


    那非常安靜。


    ★二級士官許三多


    車場寂靜了。


    車庫的門一拉上這一季度的訓練就暫時告一段落了。


    伍六一打回宿舍之後神色就一直不對時不時地看著牆上那一麵小旗愣。白鐵軍明白班副的心思便說班副要不我上鎮裏給您訂做一副?伍六一說敢!回來


    我貼你臉上!他像一隻不能惹的獅子。他忽然聽到有人進來回頭一看是七班的成才以為是找許三多的開口就說:許三多不在!


    成才卻說我不找許三多。他說是我們班長讓我來的。


    幹什麽?伍六一看到成才的眼睛一進就盯住了牆上的那麵小旗。他知道了。他說待會我送過去!成才說:我們班長說還是悄沒聲地拿走就算了。


    你這叫悄沒聲嗎?用得上悄沒聲嗎?這玩意本來就是輪流掛的。


    那我拿走了。成才摘了旗看看伍六一。


    拿就拿廢什麽話?伍六一白了他一眼。


    成才有點尷尬了隻好掏出煙來說伍班副抽根煙?伍六一沒理這碴他說沒告你嗎?這旗不能單手拿它大小是個榮譽。成才笑笑:我不尋思雙手太招搖了嗎?伍六一說:那你也得雙手拿!成才不敢再招惹他笑笑就走了。伍六一在後邊自己嘀咕著見這小子就有氣他心裏幸災樂禍著呢。


    被拿走的那旗在三班實在是掛得太久了一些連牆上都有清晰的印痕。


    白鐵軍把牆壁擦一擦看著像什麽樣子!


    伍六一朝白鐵軍喊道。


    白鐵軍便滿屋裝模作樣地找抹布找得伍六一又生氣了。他說你小子好像也想笑的樣子?白鐵軍說我哪敢我哭都哭不出來!伍六一說那倒用不著不就先進班集體嗎?這點小事在三班算什麽?白鐵軍便有意要逗他說是不算什麽可我就擔心班副的鼻子腆不起來連走道都不會走了。


    你還敢說你沒有笑!伍六一是全師的擒拿冠軍一句話工夫就把白鐵軍摁在牆邊隻剩了出吱吱的聲音。オ


    高城和指導員是全連惟一有權利住單間的人十幾平米的一間房不過因為連帶家具都隻放了簡單的幾件製式反而顯得空空蕩蕩。看見史今進來高城拖過一把椅子說:坐下!別這副標準檢討姿態那事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我今兒是想跟你商量件事。史今一邊坐一邊說:連長您說。高城說演習完後這周時間都挺寬鬆也沒旁的事我想乘機把七連整頓一下。


    史今一顆心馬上懸了起來:連長您說的整頓是什麽意思?


    我還沒跟指導員商量先叫你過來聊聊你想想什麽意思?


    史今低頭想了想說:我知道了。


    高城說:我今天平心靜氣說話你也平心靜氣聽著別瞎袒護他。我知道這人不笨做事認真小節上極為把細放在公務班絕對是把好手可他也根本是個心理上的侏儒。鋼七連是一線的一線這話我不用再嚷了吧?誰都想在家過好日子可我這要的是能用得上的兵!


    史今想解說什麽剛抬頭高城連忙擺手。


    高城說你先別說一連一百一十七個弟兄誰到這連來都是個緣分我也不是要把他推上絕路鑒定上我會好好寫團長對他也有興趣咱爭取給他弄到公務班做個像模像樣的兵你覺得怎樣?


    如果這次沒那雞蛋的話他這次演習其實表現不錯的。史今說。他說那次挖掩體他一個人就挖了兩方土。


    我這是偵察連不是工兵。說到雞蛋我告訴你我已經一個星期不碰雞蛋了。高城說。


    史今還是說:他現在慢慢地也能摸著靶了那天回來他哭了一路倒是沒暈車我本以為他準定吐呢……高城卻又急了他說你幹嗎非得把他留這?史今說他喜歡這他不願意去別處他現在已經慢慢上軌了。高城問:可這對鋼七連來說是個理由嗎?


    史今說不是……可對我是我隻是個小班長朝夕相處的那十一個都是兄弟我得想想他們以後的做人。許三多要是走不管怎麽個走法那都是一敗塗地照您的話他這輩子就得在心理上做個侏儒。


    高城說好你對。可各班差距本來不大這一下子三班被拖成倒數第一了倒數第一做長了是要兵心大亂的我怕這個人拖垮了我最好的一個班。再說倒數第一的班這一班之長我想讓他進軍校讓他提幹可現在沒戲了……我不想為這個人嗆走了我最好的一個班長。


    史今有些意外他說我沒那麽像樣我沒什麽太拿手的。


    高城說是你沒什麽強項可你這個班的每個兵都能跟著你去死就這向心力你讓我還能要求別的好處嗎?史今猶豫了一會說連長就算是吧可這向心力怎麽來的?還不就仗著像現在這樣什麽事情我都先想著他們嗎?


    這一下高城噎住了他揮揮手啞言地苦笑著。オ


    成才將那麵紅旗掛到牆上時現許三多貼著牆根從外邊走過於是叫住了。他讓許三多跟著他直直地往外走去。許三多隻有在後邊乖乖地跟著。兩人再沒有原來的親熱。越好的部隊裏後進的兵越沒有容身之地所以許三多對成才也隻敢老實地跟在身後。


    兩人走到操場上坐下。成才拿出一支煙點上盯著許三多說:我這兩天一直在想你怎麽辦我想出來了。許三多看著成才沒問。


    你走!成才很武斷地說道。


    許三多的臉色黯然下來但他問:我去哪?


    你已經把印象搞成這樣了那就很難再擰過來了。你在紅三連不是幹得挺像樣嗎?那塊地盤是你的你跟紅三連領導說你想回紅三連七連這邊肯定放。聽我的錯不了我是為你考慮的。


    可我我不想去。許三多說。


    成才覺得奇怪了他說這是你想去不想去的問題嗎許三多人這輩子能幹什麽不能幹什麽是不能勉強的這叫定數。


    你這是迷信。許三多說。


    成才說我當然知道這是什麽!我是為你想的你以為你在鋼七連還能有什麽出息嗎?我也替鋼七連說一句你就根本不該在這個連隊連裏天天在說的榮譽感你知道是什麽嗎?你能為它做什麽嗎?


    他忽然回頭瞧見許三多在暗暗地抹淚隻好把聲音壓了壓說行了行了我不樂意瞧你這個樣子你知道什麽叫黏液嗎?我知道你心好人善天真純樸可你來當兵呢那麽多人跟你爭你就打著這杆旗在裏麵混啊?……管什麽用呢?你以為我是靠做好人好事在七連呆著呢?七連不吃這個!


    許三多嗚嗚地哭起來了。


    許三多的哭聲把成才弄得亂了心了。他說你再哭我就不想跟你說話了……我真不想跟你說話了!……我跟你說過了主意我也拿了你去找紅三連的領導問一下他們要不要你……你還哭我不想跟你說話了跟你是老鄉有什麽好的?全連都笑話我!我走了!成才終於失去了耐性他真的走了。


    許三多想了想覺得成才說的也對就找紅三連的指導員去了。但他不知如何跟指導員開口便一直地跟著。指導員從小賣部裏出來一看到許三多忙說巧了我正要去找你呢。許三多沒想過指導員會找他愣愣地站著。指導員說我跟你說件大喜事啊我他媽有兒子啦!不……指導員忽然現自己說錯了忙改口說我要跟你說的不是這事我是跟你說你那老班長老馬就要走了後天下午的火車跟我說了好幾次了臨走前得看見你你得去送送人家。


    可許三多想對指導員說自己的心事連連說了幾個我還是怎麽也說不出來。


    怕請不下來假是吧?知道你們七連忙假我去幫你請。


    許三多還是我我我的怎麽也說不出口。


    指導員說你們鋼七連就是像樣什麽第一都讓你們搶了我那連一個排長削尖了腦袋要往七連鑽說文娛第一算個屁扛了槍就得聽個響打一天快板也比不上半梭子子彈。


    說了好久才現許三多好像自己有事問道:你有啥事要說的我瞧你嘴老在動可總得出個聲吧?


    許三多說:我……我沒事。


    是不是請不下假?請不下我幫你請。


    不……不用。


    沒事我走啦你可記著啊你們老馬後天下午走。


    指導員一走許三多又緊緊跟在後邊指導員隻好又停下了。


    有事你就說吧。指導員說。


    許三多吞吐了半天最後還是那一句:沒事。


    到底有事沒事?


    沒事……沒事。


    可指導員一走他又慢慢地跟了上去指導員煩了回頭對許三多道:回吧回吧。許三多不走指導員就一直站著許三多隻好嗯哪一聲掉了頭悻悻地走開了。お


    今天是自由活動三班的幾個兵在屋裏打牌。


    許三多呆呆地看著。在三班他已經成了影子。


    白鐵軍正在擦牆忽然對許三多喊道:


    許三多你看我在幹什麽?


    許三多沒長那麽多心眼他說:擦牆。


    白鐵軍問:為什麽擦牆?


    許三多說:為了內務。


    白鐵軍說不對別人擦牆是為了讓牆幹淨我擦牆是為了讓它髒好把這塊白的擦得和別處一個色好讓人看不出這塊地方掛過旗來。你知道咱們旗為什麽丟的是吧?


    許三多明白了。他看看屋裏把話引走了。


    他說班長呢?


    甘小寧說又找班長啊?


    白鐵軍說別煩班長了。


    許三多說我有事。


    你能有什麽事?


    我就是有事。


    甘小寧說行了行了班長在車場保養車呢。我勸你別去他跟副班長商量事呢用不著礙眼的人。許三多哦了一聲點點頭就出去了。看著許三多的背影甘小寧說我保準他立馬就煩班長去了。白鐵軍卻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他到底啥時候走啊?お


    史今和伍六一是在車庫裏與其說在保養車輛不如說是在談論許三多的事情。史今告訴伍六一說許三多的事連長跟我談過了。伍六一說跟我也談過了我說要讓他走趁早趕快!要不這樣下去三班毀啦!


    史今卻說倒也不能全賴他。伍六一說不怪他。各班差距又有多大?全靠幾個尖子把分頂上去添上這麽個鼻子不會出氣的先進不飛了才怪。史今說別這麽說你倆是老鄉我去年在下榕樹接的是他大前年在上榕樹接的可就是你。伍六一卻嗨了一聲嘴裏說我沒這號老鄉。


    史今對伍六一的這種說法不滿了他說對對你一口普通話也說得爛熟了你打出娘胎就是中國第一號機械化突擊步兵。伍六一沒聽出來瞪著班長:咋這麽說?說普通話是你的要求。我跟排長連長都說我是他們帶出來的那是虛的;我是你招的也是你帶出來的兵這是實的。


    史今不由又好氣又好笑說生存不易啊伍大傻個也會說兩麵話了。


    都是實話隻是分了個親疏最親最近還是班長您。


    得得先進沒了就沒了吧大不了以後拉歌時別太張狂。


    史今瞧這小子也學會了歎氣隻好苦笑。


    過了一會史今說六一有件事情我要對不住你了。


    伍六一說好啊!就想你欠我的!


    史今說:這月先進班個人不選你成嗎?


    就這啊?伍六一哈哈大笑起來。第一次選我的時候你怎麽說的?你說你小子別狂這是鋼七連個把個團的嘉獎沒人放在眼裏。


    史今說我打算給許三多。


    這時許三多突然出現在了車庫的門前。


    史今一愣:你來幹什麽?


    跟你們一起擦車。


    伍六一說那就提水去。


    看不起許三多的還不光是七連的兵。許三多去拎水的時候迎麵的哨兵也把他攔住了。許三多說我是鋼七連的。那哨兵說我看你不像鋼七連的。許三多說我是鋼七連的我們連長叫高城指導員是洪興國我班長叫史今副班長是伍六一。哨兵還是不放他說對倒是都對可鋼七連的不像你這麽說話鋼七連的準說:咱現在練練看是不是鋼七連的!後來是另一個哨兵把他放過去的那哨兵說得了得了他是七連的逗什麽樂呀?


    伍六一怎麽想怎麽對許三多有意見。他說我伍六一最看不慣的就是地方上那種習氣老把軍隊當成不花錢的學校什麽不成器的貓貓不成才的狗狗都說:好送到部隊裏鍛煉一下子。我軍是打仗的不是慈善機構呀!這種人你今天給他打了洗腳水明天他就要你給他換尿片。


    史今嘎巴一下嘴沒出聲就給伍六一給噎回去了。


    伍六一說班長你是受害人你倒說是不是?我知道你想鼓舞他的士氣可這得講個賞罰分明吧?打槍跑靶走隊出列全連惟一的上車暈下車倒!您要送他個生日蛋糕我沒半點意見可這是個先進!你這是打擊全班士氣呀!


    伍六一說完大道理還不放過史今他說:你是不是心理年齡也偏大了他天天跟你轉你還真把他當兒子啦?


    史今一時哭笑不得他問伍六一你這是意見還是牢騷?伍六一說是實話!而且代表三班的六分之五。史今說好六分之五你們煩他見天一副孫子樣我比你們還煩!所以我選他。


    做先進的人至少得對全班負個責吧?可不光是對我這班長。這是其一;其二許三多有進步他是練得最認真的也是花時間最多的一個他也不笨他就是怕做錯事……


    扯淡!伍六一最不樂意聽這個。


    史今突然提高嗓音說伍六一你是鋼七連的第幾個兵?


    這是鋼七連任何一名士兵都記在了血液裏的問題伍六一不得不正色了。我是鋼七連的第四千九百個兵!


    我是鋼七連的第四千八百五十三個兵。史今也正色道。


    說完伍六一笑了:問這幹嗎?做夢都答得上來。史今反問道:我們記住這些數字的意義是什麽?伍六一說為了記住每一個戰友為了不拋棄任何一個戰友……你繞我呀?不拋棄戰友可他也得夠格做我的戰友!他得配在機械化步兵團三營鋼七連一排三班呆著!


    許三多正好提水回來被嚇得咣當一聲水桶落在了地上。


    伍六一看著許三多突然想起了什麽說現在是班裏集體活動你怎麽不參加?


    許三多說我剛才說了我來幫班長擦車。


    伍六一說:我看你是不招大家待見。


    許三多不明白他問什麽是待見?伍六一要說被史今製止住了伍六一隻好轉過話去他說你以為你來擦玻璃呢?這是十二點七噸重的家夥一萬兩千七百公斤你懂嗎?得用這個。


    伍六一揮揮手上的撬棍把許三多嚇唬得有點暗暗地害怕。


    史今忽然搶過伍六一手裏的撬棍說許三多你應該跟大家一起玩。伍六一說也就是你拿人當根蔥別人才會拿你當碟菜。說完想抽根煙看見牆上寫著“小心火燭”隻好作罷。


    許三多說他們在打撲克牌沒意義。旁邊的伍六一哈哈一聲嘴裏懶得再說。


    那什麽有意義呢?史今問。


    好好活我爸說的。有意義就是好好活。


    那什麽是好好活?


    好好活就是做有意義的事情做很多很多有意義的事情。


    伍六一更加無法忍受了他說你小子老做錯事怎麽還好意思站在真理那邊?


    許三多不在乎他認真地瞧了伍六一一眼沒多想就順嘴說道:上榕樹比下榕樹窮六幾年你們上榕樹收不上糧跟我們下榕樹借紅薯……


    伍六一像是受了侮辱呼地躥了起來。


    許三多不怕他說我爸說的!


    史今擋住憤怒的伍六一說好吧許三多你跟我們保養車。我們現在是清洗履帶這是個重活一副履帶幾百公斤得用十八磅錘狠砸才能退出來。裝甲兵人人都會你在旁邊學著。


    許三多笑了笑說這有意義。伍六一說是有意義就是你幹不了。許三多說我能幹。說著就上去了。史今說好許三多你替我你來掌釺。許三多卻搖頭。他說掌釺沒意義掄錘才有意義。史今不由一笑把錘遞給了許三多。伍六一說你小子掄過錘嗎?砸了人怎麽辦?史今說許三多你砸吧。這活班裏能幹的人不多你能幹這個準就能幹別的。


    伍六一心裏無法安穩過來要奪班長手裏的鋼釺。他說我來掌釺!要不許三多我求你你去把車轍擦了!史今卻頂開伍六一說你默默唧唧地搗什麽亂?許三多我跟你說這活其實挺容易照準了點砸就行了幹不好的人都是因為心理素質不好。


    他心理素質很好嗎?伍六一退到了一邊問道。


    許三多用不著鼓勵就掄起鐵錘手抖抖地比畫起來。


    砸下第一錘就沒事了。史今鼓勵說。


    許三多卻忽然放下了他說:這活挺難我幹不了。一邊的伍六一反而噓了口氣:我謝謝你了許三多你去把車轍擦了吧這活我來成了。史今卻沒有放手他說許三多你不能老這樣給自己鼓了半天勁到頭又怕了。你看你上車就暈為什麽?因為你老想我會吐的我會吐的。你射擊時姿勢連長都說標準就是打不中?為什麽?因為你老怕做錯事。打不中是自然的不算做錯事。


    許三多心想也是隨即把錘又舉了起來。


    伍六一在一旁慌忙吼道:打不中是個靶子打中了可是個腦袋!


    你要為我好……就別製造緊張空氣。史今說道。


    伍六一還是怕出事但不好再做聲了。


    許三多的錘子晃晃悠悠的終於砸下去了……結果確實沒有砸在鋼釺上而是把史今給砸到地上去了。


    伍六一頓時憤怒了他罵了一聲你個王八日的!跳起來一把就揪住許三多要揍地上的史今喊道:伍六一你先揍人還是先攙我起來?伍六一這才把史今給攙了起來嘴裏說我不揍他我揍都懶得揍他。我送你去醫務室。史今看看手說不用啦這小子還真是屬豆腐的一錘子也就蹭掉點油皮沒事我們把剩下這點幹完了再回去吧。


    許三多早癱在牆根子輕聲地哭泣了起來。


    伍六一看出史今心情其實已經壞到了極致他掄起錘三兩下就卸了履帶然後把錘一扔扶著史今就往外走。他說我們先去醫務室吧回頭我兩下就幹完了。


    史今終於不再堅持。


    他們剛剛走出大門後邊的許三多突然大聲地號哭起來。


    出了門伍六一才現史今痛得臉都變了色了伍六一拉開他的衣服一看一塊拳頭大的烏青出現在眼前伍六一嚇住了他簡直不知所措轉了幾圈說我***我這就去找連長告訴他給三班分的這個好兵一錘子廢掉了一個班長!


    閉嘴!靠牆的史今對伍六一喊道。伍六一說也好現在你不會管他了吧?這種人還用得著管嗎?史今也不得不慷慨地說:不管了真的不管了。伍六一攙起史今說就是!有種泥是糊不上牆的那叫爛泥;有種蛋是不算蛋的那是笨蛋。這一看就能看出來了。


    我第一次看他的時候沒看出來我覺得他還過得去。史今突然停下腳步。他覺後邊的車庫裏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了。他有點擔心。他說六一我得回去。


    伍六一說你有毛病啊?史今掙脫了伍六一的手他說我得回去要不心裏會落個毛病。伍六一想拖住史今怕帶著了他的傷處眼睜睜地看著他回去了。


    許三多換了地方蜷在步戰車的車廂裏哭去了。對個性封閉的人來說這實在是個好去處。


    他沒想到班長又跑了回來。


    史今把車門一推大聲吼道:


    許三多出來!你再試試。


    許三多看著班長不住地搖頭。


    史今卻拚命地給自己提神怕把許三多嚇著了。


    他說許三多其實你很聰明連長都不能像你那樣把車輛維護手冊給生生地背下來你也很用功你為什麽還老做錯事?因為你太怕做錯事了在家怕到這裏更怕。我也怕做錯事可我不能不做。要不咱們來個協議?你隻管做做幾件事給我看看在班長這裏你做什麽都不算錯。


    許三多還是不停地搖頭他甚至都聽不進史今在說什麽他隻顧搖頭隻顧蹭鼻子。


    史今隻好火了他板著臉朝他吼道:


    許三多你答應過我不這樣了的。


    我……我很努力了班長……我太笨了。


    走吧你幫不了他他早就完了。伍六一催班長算了。


    史今一怒衝過去就將許三多往外拖一直拖到外邊。許三多又想鑽回車裏被史今吼住了。


    許三多你給我聽著!


    許三多好像沒聽過班長的聲音這麽重這回嚇得站住了。


    你那一錘子傷得我不輕!我不想白挨這一錘!招兵的時候我王八蛋想要你是你死乞白賴地要來!來幹嗎?來吸***鼻涕流***眼淚?我跟你說白了我這個班帶得不錯!我還指望它提幹呢!我不想回家種地!你就真打算一門心思拖死我嗎?


    這一吼把許三多嚇愣了他看著史今最後搖搖頭。


    這頭搖得讓史今高興了一些了。他說別再吸鼻子了也別抹眼淚!跟我抹眼淚的人太多了。


    我跟誰抹去?我不是你爸不慣你的毛病。你容易緊張緊張是好事能讓你繃緊了認認真真去做事情。可一緊張就跑這兵是逃兵你吸鼻子和做逃兵同理。你給我記著從現在開始每吸一次鼻子你就放棄了一次放棄三次以上的士兵根本做不了士兵!你放棄嗎?


    許三多搖搖頭。


    那就把錘拿過來!


    許三多拿過錘看著掌著釺的史今。


    別讓你爸叫你龜兒子。史今盯著許三多說道。


    這一句果然讓許三多為之一震他掄起了錘。這一次他竟砸準了他心裏一下就來了信心了但每一錘下去都像是砸在伍六一的心頭上也像是砸在史今的心上慢慢地幾錘過後許三多自己都激動地流下了淚來。オ


    夜裏熄燈號吹響之後連隊的燈光便齊齊地滅去。


    月色從窗戶外照進來許三多呆呆看著自己的上鋪聽到有些輕微的聲響。史今明顯又是沒有睡著。許三多於是輕聲喊道:班長?……班長?過了一會史今才吱了一聲說我睡著了。許三多說你沒睡著。班長你還痛嗎?不痛了許三多別讓人聽見。睡吧。許三多說班長我一定好好幹。史今說別說這個!睡吧。可許三多歇了一會又說話了他說我睡不著。


    史今說那你閉上眼數山羊。許三多說我老家沒山羊我數坦克車。一輛兩輛三輛……史今說別數出聲。許三多說班長你也數什麽呢?史今說我數兵一個兵兩個兵……許三多說班長你認識好多兵裏邊有我嗎?


    當然有你。


    黑暗中許三多滿意地微笑著。


    可史今想睡了他說明兒沒什麽事我得跟你談談可現在不談。許三多說:明兒我想請假去送我班長老班長。史今說行去吧去吧現在先睡吧。許三多於是閉上眼然後開始默默地數一輛坦克兩輛坦克三輛坦克……史今也數他數的是一個兵兩個兵三個兵……一直數到不知不覺地睡去。お


    早上七連的兵正在水房裏洗臉刷牙伍六一也不再多話隻示意著把許三多叫走了。


    兩人往過道走去走過那兩麵旗直走到過道盡頭那是個沒人的所在。


    伍六一惡聲惡氣地說:許三多你以後不要在深夜跟班長說那些事了好不好?


    ……吵著你睡覺啦?


    不是吵著我睡覺……我是說……我說的你不明白嗎?


    我知道要是他們知道了非揍我不可。


    不是非揍你不可是非揍死你不可!


    謝謝班副。


    伍六一忽然有些愣了瞧瞧他不知道再說什麽。許三多說我知道副班長是對我好。說得伍六一竟下不來台隻好給許三多塞了一句:誰他媽對你好?這時史今從水房出來看見兩人呆呆在站著便走了過來問道:大清早的你們說什麽呢?伍六一一口否認沒什麽。


    史今卻想起夜裏許三多說過的話說許三多你今兒要去送老馬是吧?許三多嗯哪了一聲。史今說:別光記著洗臉穿光鮮點讓你班長看著高興。還有你嘴上那層小毛毛刮一刮。說著把自己的電動剃須刀給了許三多。還有以後別在宿舍裏說那事昨天我跟你說的那是氣話你不能在別處亂說。


    許三多拿著剃須刀回到了水房嗡嗡地刮他的胡子。


    換好衣服許三多就送老馬去了。お


    一輛拖拉機停在路邊荒原上的五班傾巢而出了。老馬的行李是別人幫拿的他下車就看著遠遠的團部大院呆。他們在等著許三多。一直沒有看到老馬轉身就打算走了。薛林說再看看吧。老馬卻說不看了不看了。


    最後掉頭真的走了。另外三個隻好蔫蔫地跟在後邊。走到車站才忽然看到了許三多老馬也不吱聲激動得老遠就跑過去緊緊地抱著。


    許三多不太習慣掙開老馬筆挺地給了一個敬禮。


    老馬一愣感慨道:好好許三多還是你像樣。


    一旁的李夢上去就替老馬捶背:放輕鬆放輕鬆別激動!


    別煩!老馬說著給了李夢一下就你老跟我搗亂!


    我不是搞活氣氛嗎?我不是就怕你……那個嗎?


    我怎麽會那個呢?連長指導員要來我說別來你們誰來我跟誰急我老馬頂天立地的不婆婆媽媽……老馬說著禁不住自己都有點那個起來眼圈忽一下就紅了。


    見了許三多老馬滿意了。他想了想突然對他們喊起了口令:立正!稍息!全班都有!向後轉!不許回頭!


    大家先是一愣莫名其妙地行動著再回頭時看見老馬已經躲到牆根邊抹眼淚去了。


    大家的眼圈就都紅了。最先抹淚的就是李夢。


    隻有許三多一直地立正著像是還不知道啥叫分離。


    許三多班長要走了你知道不?老魏說。


    我知道我就是來送班長的。


    那你咋不哭?李夢抹淚說。我們老兵都哭就你不哭。你他媽以為自己長出息了?這麽感動的時候你不哭你小子把我們都當娘兒們呢?


    許三多說:我答應過班長不哭的。


    我啥時候說過?老馬問道。一邊問一邊悄悄抹著淚。


    我是說現在的班長七連三班的班長。


    薛林抹著眼淚說:許三多你不能這麽喜新厭舊啊!


    放屁!你們都給我瞧瞧!老馬指著許三多。你們都給我瞧瞧這許三多!瞧瞧人家這才叫出息呢!這才叫當兵呢!我說的是你李夢你瞧見沒?老馬好像是真的激動了。


    許三多不知就裏他說班長我可以解散了嗎?老馬一拍大腿說大夥兒瞧瞧說了立正有啥事都不帶鬆勁的帶兵要做不到這樣幹脆打背包回家!我跟你們說我是這麽當的兵你們還不信!現在看見啦。早跟你們說過不是哪個部隊都像咱們班那樣的!


    李夢說:這小子現在給練得不像人樣我就樂意縱情悲歡長歌當哭。老馬不理他隻管使勁地捏著許三多似乎想在走時從他身上帶走點什麽。他說許三多呀你這條路走對了呢你們那連是全團最牛氣的你現在身上也有股牛勁了。


    許三多說我沒有啊。


    李夢慢慢地就真有點要那個了他說他不傷心他來送啥?他以後要後悔的。老馬劈頭就給了李夢一下說:口令裏有向後退這一條嗎?我就樂意他來送!老子當了五年兵臨走時就是想有個真當兵的來送我!說完老馬正了正衣領向大家敬了個標準的軍禮:許三多解散!幾年時間你們沒一個給我像個兵到我臨走這會你們一個個的給我像個兵!挺直了!別一個個像拉麵似的!


    於是幾個就都像了拉麵似的給老馬站著。


    站台上李夢想順便往地上坐屁股上卻著了薛林一腳回頭看看老馬和許三多在說著閑話但身形卻一直挺拔著李夢隻好挺直了站著使送行更像一個歡迎儀仗什麽的。


    老馬的語調也隨著明朗起來他說車快來了我也要走了臨走前想了半天送你們什麽呢?後來想自個一窮二白隻好送你們一人一句話你們幾個願聽就給我聽著。


    老魏笑著說:聽著聽著。


    薛林叫李夢:班長有話交代你給我過來!


    老馬一直挺拔著腰杆看著自己的兵他的神情又嚴肅又傷感他說第一個就是你許三多帶了這麽些兵你是最讓我驚訝的你傻得猿人進了城市似的大公無私得跟個孩似的踏實起來跟個沒知覺的石頭似的。我羨慕你這份不懂事無憂無慮的我想你懂點事又怕你懂了事就沒這踏實勁。你不知道你那份踏實有多好要有這份踏實勁李夢那兩百萬字的就該寫出來了……


    創作是要有靈感的團裏張幹事畫畫您瞅見了?李夢說。


    裏子不學你盡學架子?許三多你是一定要在軍隊幹下去的你這種人軍隊裏需要你絕對能當好兵可你還得當出頭的兵就是千裏挑一的兵萬裏挑一的兵那就叫個兵王。


    李夢點頭說:對往下你就能提幹當官。


    可老馬說:許三多要照這條道走就不是許三多了許三多班長給你想得最多班長想你不光要當好兵還要做好人。


    李夢說對當很大官掙很多錢。


    老馬說王八日的是他那個意思許三多咱們都是平平常常的人我的意思是你不光聽命令把事做好你也要想個明白。


    許三多像往常一樣點點頭他說班長我記著。


    老馬回


    頭看看老魏說老魏呀我就不說你什麽了。


    老魏嗯了一聲與班長有著一份默契。老馬說咱們倆差不多除了心善人直沒別的好處該好好過日子的人就得好好過日子。軍隊對有的人會是一輩子有的人隻是幾年咱們都是後邊那個。老魏說:我知道老家已經有份工作在等著我了。老馬說那我就放心了。薛林呀我覺得你做生意是塊好料你太會跟人交際了老鄉連漢話都聽不懂你竟能跟人扯一晚上。薛林笑笑地撓著頭他說我那是閑的。老馬說別小看這個軍隊裏練出來這些東西往往能用一輩子。還有誰?就剩你了李夢。


    李夢眨巴著眼聽著列車卻駛進了站時間還有一些可老馬想了想:還是不說了。然


    後拿起背包就走頭也不回。


    喂說了他們你不說我是什麽意思?李夢忽然追了上去。


    大家突然覺得不能就這樣分離了吧就又追上去搶過老馬的東西上車爭先恐後地往行李架上放然後跑到車窗下繼續與老馬話別。


    列車一聲震響開始走了。


    隻能這樣了。老馬朝車窗外的戰友們揮揮手聲音哽咽著。……那我走啦。


    老魏說走吧。


    薛林說一路順風。


    許三多說班長再見。


    隻有李夢還眼巴巴地盯著老馬他說你欠我句話呢班長。


    老馬說我還是不說好。你們誰再走時可得寫信告我。


    李夢急了他說班長你要再不說我咒你生了孩子沒屁眼。


    老馬卻滿不在乎他說我都還沒對上象呢怕你那個?說著自己又忍不住了他對李夢說:你就那麽想聽啊?李夢說廢話同班兩年我怎麽不想知道你對我是個啥說法呀?


    列車慢慢地快起來了。


    老馬終於說了他說我就跟你說了吧你呀別寫了你那我偷著看了我不知道啥叫破不過我覺得那可叫個真破。別看你高中畢業又是大城市人我看你沒搞明白當兵的咋活。知道你編的那叫什麽玩意嗎?我跟牧羊姑娘搞對象?這草原上的羊都是野生放養它不會吃草了還找個人看著?我跟羊姑娘搞對象算什麽呢?你以為抓隻猴子包片布就成了個人啊?


    李夢愣了一下說:我那叫升華對美好生活的一種向往。


    老馬說驢的升華。我就知道中國兵沒女人那回事你非得扯個女人進去也就算了幹嗎非得把我扯進去?


    李夢一下急了他說你這就是對號入座啦我寫的老馬就是你老馬啊?再說了人生的內容還不就是男女這回事嗎?我得考慮讀者啊!


    你這就是燈泡底下晃花眼啦!誰說人生就男女間這點事啊?你出娘胎就一天二十四小時惦女人呢?你是你媽拉扯大的吧?你媽聽你這話要氣死了。你這輩子跟女的說話那女的就必須跟你搞對象啦?那你不就是個公害啦?叫你不要看爛電視劇看你現在把自己都給看完了吧?


    李夢跟車走了一段最後停了下來他說:你這個孬班長!


    老馬毫不服軟把頭探到窗外也對李夢說:你這個孬兵!


    老馬罵完似乎還不盡興衝著另幾個也大聲地吼道:


    你們幾個都是孬兵!


    薛林說你才孬!孬班長!


    老魏也說:你比孬還孬!級孬!


    大家的嘴裏一時孬成了一片。


    大家追到站台的盡頭停下了。


    李夢對著遠去的火車聲嘶力竭地喊著:我就寫就寫就寫!我氣也氣死你!說完轉身忽然伏在許三多的身上哭泣了起來。


    薛林的眼睛又紅了他說別哭了看你氣成這樣。


    李夢說我氣呀我罵不著他了他走了……他走了……想想那個你想罵的人卻這樣離開你了想罵也罵不著了。李夢不禁更大聲地哭了起來。


    大家都不知道怎麽說才好。


    四個兵淒淒落落地往車站外走著除了許三多那三個的眼睛都腫得不行。他們一直慢慢走著一直走到通向草原的路口李夢才沒精打采地看著許三多說:許三多咱們這就該分手了。


    老魏也看著那條路說:我們還得走好遠好遠呢四個小時呢到時天該黑了。


    許三多卻不動他說:我想再呆會跟你們說說話。


    薛林說許三多你跟我們不一樣了。老魏也跟著點頭他說老馬說了我跟他一樣我們都是老實人。可我也知道他那孬兵不是對你說的你跟我們不一樣。薛林強調了一句你是好兵我們是孬兵。


    許三多說我不是好兵。


    李夢說:好兵和孬兵之間是有代溝的許三多。


    許三多說什麽叫代溝?我聽人說過到底啥意思?


    薛林捅了李夢一下。李夢說:代溝就是……我都不知道怎麽跟你說不過我們都會記得你的許三多老馬臨走時跟我們說特謝謝你他說做了老百姓了那條路是他以後想起軍隊就會想到的東西。他說人能有個想一輩子的東西挺不容易的。


    許三多好像聽不懂他說什麽路?


    薛林歎了口長氣:讓你走到這裏來的那條路。


    許三多看看腳下的路一直從腳下看到門口的哨兵和裏邊的戰車。他說:班長為什麽要記住這條路?他為什麽要特謝謝我?李夢拍了拍他的肩:你以後會有出息的許三多你糊塗吧可你會有大出息的。


    然後李夢老魏還有薛林他們三個走了。


    許三多看著遠處的路看著那三個東倒西歪的兵慢慢走遠。


    這時的許三多第一次感覺到什麽是分別了。許三多很茫然他覺得好像失去了什麽東西可不知道失去的是什麽。送走了老馬似乎也同時送走很多別的東西許三多朦朦朧朧地知道我跟李夢他們以後不會有太大關係了。


    傍晚史今和伍六一洗完澡回來看見許三多正趴在桌上寫東西。史今說別趴著眼睛不要了。然後問:寫什麽呢?許三多說寫信。史今說許三多最近表現不錯問你爸好。有沒有想家?許三多說沒有。他說想家不好班長今兒送老馬我眼圈都沒紅但他們都抱著哭。


    史今一愣:怎麽回事?老馬他不傷心?


    許三多說:我要好好當兵。他語氣堅定仿佛那是世界上最最重要的事情。史今不由搖搖頭他說你真是沒有長大。對了你那信明天再寄吧。許三多說為什麽?史今說馬上開班務會。


    班務會要選先進個人。史今把手上的票團成一團吩咐道:今天的票跟往常差不多主要是提名的伍班副。白鐵軍說不會吧?然後對伍六一使了個眼色。雖說是不記名投票可我坦白我投的是班長。伍六一說我也投的是班長。


    哪有班長帶頭來選自個的?那都算廢票。史今說。


    有人說:伍班副當然是咱們班最拔尖的可咱們這先進個人能不能選出點新意來啊?


    話剛落地有人馬上說:能!


    這說能的是伍六一誰都聽得出他聲音雖然很大但聲音裏沒有熱情。


    誰好選誰唄這能有什麽新意?甘小寧說。


    伍六一說必須得有要不我跟你急。


    史今瞪了他一眼說六一你要有意見我重新考慮。


    伍六一說我沒意見多大點事啊?就是有點情緒。史今說有情緒會後再說。我提議咱們班這月的先進個人選許三多大家有什麽意見?


    好像大家想都沒有想到過一個個神情錯愕異常。


    史今說:我知道他多半不能算咱們這班裏最突出的可他是咱們中間進步最快的。


    那是因為他起點太低唄。白鐵軍說。剛說完被伍六一捅了一下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帶頭鼓掌。集體生活的人掌聲是很容易認同的於是都馬馬虎虎地鼓起掌來。


    許三多有點不知所措忙站起來給大家敬禮。


    用不著這樣。伍六一掌握著獎勵的尺度他說:十二個人中間有十一個同意給你鼓勵這是希望你在別人那裏也讓我們說得過去。


    史今暗笑說副班長話不對可意思是對的希望你再接再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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