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黎的攻擊不再是單純的圍追堵截,而是開始推斷南方的行為模式。好幾次,她才剛剛轉過身,就發現一把刀堵在自己前進的路上、背後則是一麵盾牌城牆似的杵著。


    好在這並不是白澤的試煉,所以沒有不準與魔陣有任何接觸和攻擊行為這種變態規矩。半液態的靈力從南方手中升起,隨著她的動作化作一條繩索順勢抽動,或是蕩開一把石劍、或是化成圈形成防護層為她爭取調整姿勢的時間。


    相比南方越來越捉襟見肘,斛黎則是愈發顯得遊刃有餘起來。他的嘴角上揚,眼底也含著濃濃的笑意,像是在告訴她:不行的話就趕快認輸。


    南方從鼻子裏低低哼了一聲,本來隻是在視野中若隱若現的白色線條徹底浮上表麵。她眼中的一切都開始淡化褪色,最後化為白色的模型。


    這樣看起來就舒服多了。南方下意識地咬著嘴唇,追隨著白色線條的變化調整自己的動作,本就小幅度的規避動作,此刻更是輕微得讓斛黎幾乎無法察覺。


    小南的極限到底在哪裏?我的極限又是怎樣的速度?斛黎的心態從一開始的玩味向著認真轉變。他原本覺得:用兵解魔陣困住白皇這種事情根本是不可能的。因為空間法則是淩駕於一切之上的神兵利器,幾乎就是“無所不能”的代名詞。


    但是,斛黎忽然想起自己曾經借用南方的眼部異能破開白皇的空間禁錮。如果將她的能力和兵解魔陣結合起來,說不定真的可以困住白皇。


    “如果你想要借用我的力量,至少要先困住我。”南方分身回答的當兒,手臂上立刻被粗糙的石頭刀刃劃出一道口子。


    血珠一閃而逝,傷口飛快地愈合,然而,刺痛感卻揮之不去。南方不敢再隨便開口,集中精神應對斛黎的進攻,靈力化成的羽毛開始在身邊飛旋,不斷與兵解魔陣相撞,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


    不得不認真起來了呢。南方的背後浮現翅膀的虛影,動作愈發快速,在無數兵刃之間穿梭飛舞,如同無盡飛花中的翩翩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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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漸漸的暗下去,夕陽把天邊燒得通紅。橙色的光透過庫房上貼著黑色隔熱紙的毛玻璃,朦朦朧朧地照進來。


    南方的影子被兵解魔陣縱橫交錯的黑影覆蓋,在地上混成一片。斛黎的襯衫已經麵目全非,紅色的顏料凝固之後結成塊,稍微一碰就灑下悉悉索索的顏料粉末。


    南方穿著錦衣,所以就外表而言比斛黎看上去要威風得多。但她的雙眼中同樣是一片凝重,白線如同空中飛過的鳥,在她的眼底滑翔,分割著她視野中無數的兵器。


    真的是已經到了極限了呢。南方眼中隻剩下黑與白兩種顏色,無數立體模型在她身邊旋轉扭曲,白色分析線上傳來的情報沒等大腦解析就先給身體下了命令。她的思維越來越凝滯、戰鬥本能卻在她不知不覺中一再提升。


    但是相比起斛黎的進步速度,我簡直像是在原地踏步啊。這就是兔子和烏龜的差別嗎?南方不禁有些無奈,喘了口氣繼續維持腳下的步伐:自從他將空間之力融入兵解魔陣之後,南方就已經可以完全預見自己的慘敗了。


    人比人真是氣死人。她撇了撇嘴,猛地一轉身躲開長著倒鉤的奇怪兵器。


    然而下一秒,劍刃橫在了她脖子旁、石斧貼住了她的背脊;一條鞭子纏住右手、將靈力光輝硬生生壓製下去;吳鉤點住腰間、鎖鏈纏住左腳。她稍微一動,就會被撕成碎片。


    果然輸掉了。南方自嘲地笑笑,不過絲毫沒有怨天尤人的感覺,反而豁達地朝斛黎眨了眨眼,說:“居然花了那麽久才打贏我,實在太讓人失望了!”


    “小南,這可不是受製於人的時候應該有的台詞吧?”斛黎露出一抹邪笑,一步步靠近過去。兵解魔陣溫順地為他讓開道路,卻並沒有釋放南方身上的禁錮。


    南方緊張地向後仰頭,脖子接觸到冰涼的石頭刀刃立刻僵住,臉上露出緊張的笑容:“你、你幹嘛啦,我是為你好哦!”


    “我知道啊。”斛黎的微笑中透著狡猾的神色,冰涼的手指拂過她的下巴,“所以正準備表示我衷心的感謝呢。”


    “不、不用了!”南方瞪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將手從兵刃之間抽出來,沒好氣地拍開他不安分的爪子。隨後,她用靈力撞落將自己團團包圍的兵器,露出調皮的笑容:“不過看在你那麽辛苦的份上,好啦,給你一份鼓勵獎。”


    說著,南方踮起腳尖,在斛黎嘴角快速親了一口。


    斛黎低笑著搖了搖頭,彎曲手指在她額頭上輕輕一敲,滿臉寵溺:“好吧,今天就放過你。不過,別以為所謂的‘鼓勵獎’就可以搪塞我了。等一切結束之後……我可是會好好地討要我應得的獎勵的呢。”


    一切結束之後——哈,那也得我還存在才能明算賬吧?南方的表情僵硬了一下,立刻幹笑著轉移話題:“好了,就像我剛才說的,既然你已經成功困住我了,那我就允許你使用我的能力吧。我會把我對於這雙眼睛的理解全部教給你的!”


    斛黎輕輕撫平她蹙起的眉頭,靠近她耳邊,低聲道:“這件事情當然很重要,不過……嗬,還是先緩一緩吧。”


    南方不解地張了張口:“為什麽呢?現在沒什麽比打敗白皇更重要了吧?”


    斛黎牽起她的手走回濱海別墅裏,一邊開門,一邊答道:“有啊。”


    “是什麽?”“讓你開心。”斛黎摸了摸她的頭發,推門進去,讓她麵對著玄關走廊旁掛著的落地鏡。


    南方傻傻地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又回頭看看斛黎,一頭霧水。


    “閉上眼。”斛黎輕聲說道,抬手貼住她的背脊,一股與靈力似乎有所不同的微妙力量湧進她身體裏。


    這種力量……南方微微張開口,不自覺地閉上了眼。她的雙手彼此相握、手指緊緊絞在一起。這應該是我從來沒有接觸過的力量,但是,偏偏又有一種熟悉感。


    仿佛……這種力量一直以來都在我身體裏。不、不對。南方的睫毛輕微地扇動了幾下:不是“一直以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在我身體裏的?


    南方的記憶往回追溯,回到那一天,她為南天買下生日禮物,歡欣雀躍地衝過馬路。


    尖銳的喇叭聲、醫院病床上冷冰冰的感覺。臨死前的記憶回到了她身體裏,南方一下子睜開眼,激動地抓著斛黎的手:“這、這種力量是——”


    斛黎笑著點頭:“是南天維持你生命的力量。雖然我才剛剛摸索出使用方法,但是、小南!你的消失不再是百分百注定的了!因為南天不再是唯一一個能夠為你提供能量的人。”


    南方的臉上綻放甜美的笑容。她轉身張開雙臂,撲到斛黎身上緊緊摟著他的脖子,樹袋熊似的掛在他身上。


    如果是斛黎的話,一定可以找到讓我活下來的方法。南方的眼笑成了一對月牙兒,卻有一小滴晶瑩的淚水不受控製地沁出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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