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時間,比李淳想象的更長。


    一轉眼間,暮色蒼茫。


    夕陽將整座神木林染成了金色,在餘暉之中燦爛燃燒,風吹動樹枝的天籟,仿佛恢宏聖潔的合唱,讓人心醉神迷。


    不過李淳現在已經沒興趣觀看風景,等了整整一天,縱然他如今涵養已經極好,也難免有些焦躁。


    “雖然仙界無歲月,但是這些百醉林之人也太怠慢了吧?”


    “這麽久還不來?”吉祥嘀嘀咕咕,也頗有不滿。


    李淳一伸手,攔住了她開口,但已經遲了。


    剛好一個身穿藍色衣服的年輕人飛馳落在門口,聽到吉祥之言,眼神一沉,麵色不是很好看。


    “可是李淳、吉祥麽?我乃神木宗百醉林大弟子簡伯衝,你們隨我來拜師!”


    他的語氣冷硬,顯得很不客氣。


    吉祥挑了挑眉毛,就要發作。


    李淳拉住了她,淡然一笑,對著門外倨傲的簡伯衝拱了拱手,“這位師兄,我們兄妹二人,原本隻是將貴宗牽羊子長老的遺蛻送還,並無拜師之意,是牽羊前輩一再懇請,為了他的遺願,我方才答應——”


    他頓了一頓,瞧了簡伯衝一眼,嘿然而笑,“我們本有誠意,但神木宗既然並無此意願,讓我們在此枯等,又這般倨傲,那這師不拜也罷,告辭!”


    李淳也不等簡伯衝有所反應,揮了揮手,“吉祥,走!”


    “是!”


    吉祥清脆答應,白了簡伯衝一眼,跟在李淳身後。揚長而出。


    簡伯衝卻是傻了眼。


    ——在他想來,這種無門無派的散修,因為搭上了牽羊子長老這條線,有了機緣,豈能放過,自然是誠惶誠恐。求之不得地要拜入山門,縱然態度差些,他們肯定也得老老實實,誰知道這兩年輕人脾氣這麽大,就了一句話就轉身就走,連師都不拜了。


    這怎麽行?


    簡伯衝嘴裏泛起一股苦味,讓這兩人拜入百醉林,那是宗主親自下達的指示,並派了親傳弟子木易騰來傳達。雖然輕描淡寫,但簡伯衝知道這卻是不容違抗的命令。


    這兩個人,必須得留在百醉林中才行,否則宗主追究起來——師父整日犯迷糊不管事,板子肯定是打在他這個大弟子屁股上!


    “慢……慢著!”


    隻是剛才的態度太高,一時之間想要轉態度求人實在轉不過來,簡伯衝隻得結結巴巴地喊了一聲,滿麵尷尬。


    “簡師兄還有什麽指示?”


    李淳頓住腳步。嘴角輕揚,從簡伯衝的態度變化。他就對神木宗如何對待他們的態度略有所了解。


    ——他剛才並不完全是做戲,一方麵是試探,另一方麵,如果神木宗對待他們確實如此冷漠,可有可無,那他還當真就離去了。


    畢竟在神木宗中修行等待並不是他唯一的選擇。雖然這是牽羊子的意思,但對方隻是要他複仇,手段不論。


    有了半闕仙山烙印,李淳三年之後自然可以進入半闕仙山,可以想辦法對付古老魔的弟子。雖然這三年之中不可浪費,卻也未必一定要在神木宗中修行。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但 簡伯衝態度一變,他就明白對於百醉林來,他們這兩個宗主直接指示下來拜入的弟子,並不是那麽簡單。


    “看來……到底還是沾了牽羊子的光了,隻是不知道宗主到底在想些什麽……”


    這種老牌金仙的心思無法揣測,李淳也不想去搞明白,反正他也不是要在神木宗中待一輩子,對他來,隻要神木宗對待他的態度還算重視,他可以比較方便地在這裏了解修仙法門和靜心修行,這裏就算是個好地方。


    簡伯衝苦笑著在樹枝上走了過來,對著李淳拱了拱手。


    “李師弟,請海涵,並不是我百醉林有意怠慢,隻是這神木宗上上下下都知道,自從我師娘去後,師父他老人家一直都有些……失意,行事難免有所疏漏,今日又是大醉,我等弟子隨侍在旁,一時顧不得師弟……”


    他想了想反正李淳要拜入師門,這種事早晚也會知道,也就沒有隱瞞之意。


    至於他因為被師父叱責而心情不好,擺臉色跟新師弟看這種事,他自然是絕口不提,全數把責任推到了師父頭上。


    ——百醉林的林主羅靜生,原本是個威嚴厚重的中年人,修為強橫,行事穩重,深得弟子敬愛,隻是幾十年前他的道侶沈茜隕落之後,他卻像是變了個性子,變得不修邊幅,瘋瘋癲癲,行事顛三倒四,讓百醉林的弟子吃足了苦頭。


    這十年來更是愈演愈烈,大部分弟子都陸陸續續轉投別處,如今百醉林早已不複當日興盛狀況,隻有貓兩三隻——他們這幾個親傳弟子無法離開,隻好這麽苦捱著。


    本來最近已經沒有弟子進入百醉林,誰知道宗主不知道突然錯了什麽主意,居然是把兩人安插到了這裏。


    ——簡伯衝心中暗自揣測是因為宗主欺軟怕硬,把沒人要的這種無能弟子塞到百醉林來,但也不能確定。


    反正不管如何,他得留下這兩人好交差,所以難得的有耐心,順便也為自己開脫,對李淳詳細解釋了一番百醉林中的情況。


    “原來如此,那是我錯怪師兄了,請師兄恕罪。”


    李淳一邊躬身,一邊卻是皺起了眉頭。


    剛才一路之上,他探木易騰的口風,也覺得百醉林有什麽不對,卻沒想到是這種情況。


    ——好在林主不正常,跟他這個新入門的弟子不會有太大的關係,他如今不過是天仙二十一級,距離金仙境界還遠得很,需要林主親自傳授指引的地方幾乎沒有,無非是看著典籍自修。請教師兄弟即可。


    這個簡伯衝雖然脾氣臭愛擺臉色,倒是沒什麽心機。


    “失其道侶,難免哀痛,這是人之常情,隻能師父是個性情中人,這些年。也難為師兄們看護了……”


    李淳大拍馬屁,簡伯衝的麵色好看了些,知道剛才那一段過去了,哈哈大笑,拍了拍李淳的肩膀。


    “師弟倒是會話,不過你真見了師父就明白了……好在平日你也不怎麽需要見他。”


    簡伯衝不由得羨慕李淳的低修為。


    天仙,二十一級,這剛剛算是入室弟子的門檻,吉祥的修為還要更差一。如果不是宗主親自指定,隻能作為外門弟子。


    他們兩人的修行,有自己和幾個師弟指導足夠了,至少在百年之內,是不用去見師父的,這可少吃了許多苦頭!


    他一邊歎息,一邊帶著兩人從樹上下來,飛向另一邊的巨樹。


    “這一棵。乃是我們百醉林的主神木——醉天懸木!”


    簡伯衝指著麵前足有千丈高的巨樹,向李淳和吉祥講解。


    這棵大樹與一般的神木不同。略有些扭曲,樹冠也歪歪斜斜, 樹皮滿是虯結皺紋,倒像是一個醉態可掬的老人。


    羅靜生就住在這主神木之上,如今卻是酒氣衝天,沉沉睡著。打著震天的呼嚕——旁邊幾個弟子滿麵尷尬,瞧著簡伯衝帶著李淳兩人進來。


    “這是你二師兄李賢。”


    “三師兄,苗天晴。”


    “四師兄,吳骨。”


    他一一介紹著三位弟子,舉目四顧。“怎麽師妹不在?”


    羅靜生和沈茜有一女,名羅可盈,是百醉林中的師妹,不知今日為何不在。


    “師妹與師父吵了一架,奪門而出,師父這才大怒。”


    二師兄李賢苦著一張臉,跟簡伯衝解釋,偷眼瞧了瞧李淳,見他神色如常,這才放心。


    ——雖然是剛拜進門來的師弟,但一開始就見到這種情形,未免也引人恥笑。


    “哦……”


    簡伯衝撓了撓頭,也是無奈,“那下次再見吧,李師弟,吉祥師妹,先見過幾位師兄。”


    “是!”


    李淳和吉祥一起頭,恭敬施禮。


    百醉林難得有新人弟子,尤其是老四吳骨已經很久沒有人叫他師兄,心中一喜,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瓶。


    “師弟入門,我也沒什麽好的見麵禮,這裏有流升丹兩顆,是我親手煉製,或可幫師弟師妹晉升修為……”


    這流升丹可是好東西,對於天仙初期之人來,一顆足抵三五年苦功,吳骨醉心煉丹,得了這些丹藥之後,自己也無大用,一直就想在新進門師弟麵前顯擺,今日好不容易逮住了機會,當即取出。


    他這一來,另外三人可尷尬了。


    羅靜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想到自己一去還沒給見麵禮,不由得紅了麵皮,咬牙從懷中取出一枚金燦燦的樹種。


    “本來師弟師妹加入百醉林,該有師尊安排住處,不過如今百醉林人手太少,疏於治理,各處神木都已殘破,維修不易,我這裏有神木種一棵,師弟師妹選擇地方種下,自己搞個落腳處吧……”


    這等於一出手送了套房子,大師兄也算是手麵闊綽。


    他打腫臉充胖子,另外兩名師兄也不能沒有表示。


    李賢送了兩口寶劍,李淳見其鋒芒畢露,吹毫斷發,甚是歡喜,問了名字,一名“九生”,一名“七死”,他就自己拿了七死劍,將九生劍給了吉祥。


    苗天晴沒奈何,送了一枚圓珠,金燦燦的不知是什麽東西。


    李淳正要發文,羅靜生卻是哈哈大笑,“苗師弟家中闊綽,這一枚萬金珠,至少也存了十萬金元,過幾日李師弟吉祥師妹要去買什麽東西,倒是不用愁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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