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二的言辭奚落讓狐三失魂落魄,明明當初隻想找個左膀右臂,不太笨的那種,怎麽變成他送上門給人當坐騎了?


    他眼光這麽好,他怎麽不知道?


    恍惚失神間,喜提家庭弟位的狐三看到了一抹光亮,來自柴房的昏黃燭火,他最終的歸宿。


    “行了,別垂頭喪氣的,啟程寧州前先隨為娘去一趟皇城秘境,我給你補補課,能學到多少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見打擊得差不多了,狐二反手扔出一顆蘋果。


    狐三無比動容,拱拱腦袋將鼻涕抹在狐二的衣襟上:“娘親,我就知道你還是愛我的。”


    “嗯,為娘就喜歡你的樂觀自信。”


    狐二抬手拎起狐三,身形緩緩遁入地下:“知恥而後勇,你若想繼續和陸北當兄弟,而不是被他騎在身下,永無翻身之日,就給我好好記住這份屈辱!”


    狐三:(一`′一)


    是有點憋屈,可換個角度,這又何嚐不是一件好事。


    狐家老二化神可斬煉虛,煉虛能殺合體,終有一日天下無敵成就棄離經那樣的絕頂天人,行走江湖誰敢不給他狐家老大三分薄麵?


    不給,就放弟弟!


    “嘿嘿嘿……”


    啪!


    “沒心沒肺的狗東西,再笑撕爛你的嘴。”


    當夜,狐三在狐二的母愛如山中度過,青丘宮上空慘叫連連,驚得小白狐們抱成一團瑟瑟發抖。。


    同樣抱成一團的還有朱齊攸,愁眉苦臉攸心忡忡,沉魚落雁的皇後攬在懷中,也不如往日那般香了。


    他直麵狐二討要說法,被對方一陣胡攪蠻纏,黑的被說成白的,氣得甩袖離去。


    再找老皇帝主持公道,結果朱邦淳沉吟片刻,笑著就把長女賣了。


    按朱邦淳的意思,帝師太傅和狐二終究不是皇室中人,大家各有各的利益,合作不過各取所需。眼下他已退位,以朱齊攸的本領,製衡不了兩位女強人,若能促成這樁聯姻,對朱齊攸的統治倒是一件好事。


    連續兩次碰壁,朱齊攸心頭冰涼,惱怒狐二蠻不講理,平白汙蔑皇姐的清白,更氣朱邦淳淡漠親情,將皇姐當作政治籌碼。


    道理他都懂,但他不想懂。


    朱齊攸隻知道自己僅有一個皇姐,從小對他百般嗬護,若有人欺,必為他出頭,犧牲誰也不能犧牲皇姐的幸福。


    見皇帝敷衍了事,同床的皇後笑容牽強,暗罵狐狸精臭不要臉。


    她可是聽說了,陛下今天偷偷去了青丘宮一趟,期間發生了什麽,眼下這無精打采便可猜測一二。


    該死的狐狸精!


    ……


    次日天明,朱齊攸在禦花園召見朱齊瀾,看到風塵仆仆的皇姐,他既高興又難過,板著一張臉揮手作畫。


    今天不畫鳳了,太簡單,成天畫沒意思。


    以後改畫大鵬,他努努力,收斂一下畫技,爭取畫成一個雞樣。


    一旁,老太監低頭垂肩,如常神遊天外。


    “長明見過陛下。”


    “皇姐有禮了,來人,賜座。”


    聽到朱齊瀾口稱陛下而不是皇弟,言語之間滿是生疏,全無往日親近,朱齊攸心痛無比,一時間畫技暴漲,落筆揮毫,宣紙上的小雞惟妙惟肖。


    都是你這鳥廝幹的好事!


    朱齊瀾謝禮坐下,見朱齊攸背對自己,一副做賊心虛沒臉見人的模樣,心下冷笑不止。


    她不是愛說廢話的人,直接挑明道:“陛下,長明此次入京,一來是探望父皇母後,二來……為一人求見陛下!”


    “可是寧州陸北?”


    朱齊攸語音發顫,最擔心的事發生了,皇姐和鳥廝兩情相悅,沒有威逼,沒有利誘,更沒有陰謀詭計。


    風塵仆仆趕至京師,是為了表明心意,讓他莫要橫加阻攔。


    不可能!


    他今天把狠話撂這了,賭上皇位,絕不會讓鳥廝得逞。


    “正是此人。”朱齊瀾冷哼一聲,她就知道,一切都是朱齊攸幕後搞鬼。


    “皇姐,聽朕一句勸,這寧州陸北可不是什麽……”


    “長明知道他不是一般人,陛下不必多言。”


    朱齊瀾強硬道:“也請陛下莫要多管閑事,長明以後如何,自有打算!”


    “什麽叫朕多管閑事,朕也是擔心皇姐你受小人蒙蔽,那寧州陸北……”


    “他很好,是長明配不上他。”朱齊瀾扭頭道。


    怎麽連你也這麽說,那小子究竟哪點好了?


    不就是修行不足一年,便可以化神之境斬殺煉虛嗎?有什麽了不起,朕要殺一個煉虛,都不用動手,張張嘴就行了。


    越想越氣.jpg


    朱齊攸扔下毛筆,怒視朱齊瀾:“胡鬧,你為武周長公主,朕的親姐,天下隻有別人配不上你,如何有你配不上別人的道理?”


    “既如此,還請陛下收回成命,將人召回來吧。”


    朱齊瀾起身站起,直麵朱齊攸半步不讓:“有勞陛下為長明擇選如意郎君,但長明早已立誓終生不嫁,陸北雖好,長明卻自認配不上他。”


    “不可能,你配得……”


    朱齊攸正在惱火中,聞言便要反駁,話到一半,突然發現哪裏不對。


    先緩緩,他得捋一下。


    察覺到皇姐的抗拒,朱齊攸微眯雙目,轉身撿起毛筆,兀自冷笑道:“長明,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為皇室長女,說立誓不嫁就能不嫁了?”


    “長明自知身不由己,若陛下非要下旨,長明不敢抗命,但同床異夢難免兵戎相見,以後是否有血光之災,長明很難保證。”朱齊瀾咬牙道。


    好一個血光之災,就該砍了他的鳥頭!


    朱齊攸龍顏大悅,總算明白了,之前都是誤會,皇姐還是那個皇姐,從始至終都和他一條心。


    他掀起宣紙,扔了廢畫,再次落筆揮毫,心情愉悅道:“長明你可知道,陸北出身何地,幹娘是誰?”


    “何人?”


    朱齊瀾皺眉,對於陸北的真實情報,她曾派人查過。


    經手皇極宗,轉包玄陰司,最終查了個清清楚楚。


    但要說這份情報的真實性,朱齊瀾一直將信將疑,先天境抗衡她化神大圓滿,隨隨便便修煉一會兒,便可以化神境碾壓煉虛境的老妖怪。且不說修行資質匪夷所思,單是所用的功法和血脈就不是凡品,絕不是三清峰這樣的小山頭可以培養的。


    她認為情報模糊不清,是因為朱齊攸暗中搞鬼,雖頗為不屑,但對陸北的出身著實好奇不已。


    究竟是誰,哪個修仙家族、山門,培養出了這麽個死人?


    “還記得年幼時,除了太傅先生,還有一位二先生教導你我識文斷字嗎?”朱齊攸淡定道。


    “二先生……”


    “陸北是她的義子?”


    朱齊瀾腦海中閃過一個狐媚身影,不同於朱齊攸,她對狐二了解不多。隻知道這位老師是京師富商,擅以錢財開路,手眼通天,有謠言和父皇關係不清不楚,母後對其有點小意見。


    “沒錯,二先生這人……”


    朱齊攸頓了一頓,轉身看向皇姐神色變化:“她身份如何,朕不便多說,你隻要知道,父皇對這門親事很是讚同,若陸北入贅長明府,於皇室而言是一樁天大好事。”


    朱齊瀾聞言臉色驟變,緊緊握住拳頭,如她所料,皇室和皇極宗勢如水火已到刻不容緩的地步,她作為長公主,此時已避無可避。


    “既如此,陛下可下旨,長明沒有異議。”


    長公主要有長公主的責任和擔當,朱齊瀾這般安慰自己,說完這話,緊繃的心弦和拳頭猛然一鬆,執念散去,境界在不知不覺間又拔高一分。


    “皇姐多慮了,父皇同意,並不代表朕同意,你且放心,朕不會下旨強迫你。”察言觀色,朱齊攸心下大定。


    皇姐還是冰清玉潔的皇姐,這把穩了!


    至於冰清玉潔的皇姐為何放下身段,甘願和陸北雙修,導致兩人你中有我的悲劇,他此刻也想明了原因。


    姓陸的鳥廝打著他的旗號坑蒙拐騙,皇姐天真受其蒙騙,才在一無所知中被其得逞!


    可恨,鳥廝假持聖旨,玷汙皇姐清譽,著實膽大包天,若不是有狐二護著,定當按律抄家滅族。


    “陛下究竟什麽意思,派陸北隱瞞身份接近長明,現在又……”朱齊瀾滿腹疑慮看向朱齊攸,有些糊塗了。


    “朕什麽時候……”


    朱齊攸正在心裏唾罵鳥廝不得好死,回過神急忙停下,重重點了下頭:“沒錯,是朕派他去的。”


    “何意?”


    “探明心意!”


    朱齊攸智珠在握道:“父皇覺得聯姻是好事,朕不這麽覺得,強扭的瓜不甜,長明隻管順著心意去做,有朕在後麵為你撐腰。”


    “可是,皇極宗勢大,父皇也說了聯姻對皇室有好處。”朱齊瀾猶猶豫豫道。


    “沒有好處,父皇老眼昏花不懂政事,長明不必管他,朕自有主張。”


    “可……”


    “沒有可是,皇權穩固,皇極宗翻不起什麽風浪。”


    “如此,多謝皇弟了。”朱齊瀾狐疑盯著自家弟弟,總覺得哪裏不對。


    “哈哈哈———”


    一句皇弟聽得朱齊攸渾身舒坦,笑著指向宣紙:“皇姐且看,朕這幅雲鵬萬裏圖,造詣如何?”


    “不如何,形如雞刨。”


    “說得好。”


    朱齊攸點頭稱是,落筆留下名諱:“雞就是雞,飛起來也成不了大鵬,更攀不上天上的鳳凰!”


    “不,形如雞刨是指皇弟的畫工。”


    “皇姐…呃,還是那麽……那麽幽默。”


    ……


    朱齊瀾離開禦花園,直奔昭台苑方向。


    麵對母後,自然不能和麵對朱齊攸一個態度,為穩住太後的喋喋不休,將陸北拉來做擋箭牌,對答時相當委婉。


    “勉勉強強,修為一般……”


    “沒什麽優點,就是人老實。”


    “都還年輕,過幾年會考慮……”


    “長明自有主張,他很聽話,不敢有意見。”


    “……


    再說朱齊攸這邊,目送皇姐離去之後,臉上笑意再也壓製不住,樂嗬嗬拍著老太監的肩膀,直把後槽牙露給對方看。


    “擬旨,寧州陸北忠君愛國,屢立奇功,朕心大悅,賜陸愛卿金腰帶一副、禦刀一柄,賞白銀萬兩,領玄陰司紫衛之職。”


    “再加一句,長公主孤身在外,難免招至狂蜂浪蝶,讓陸愛卿幫襯幫襯,若有閑暇,常去長明府走動一二。”


    兩句話說完,坐實了陸北是‘自己人’。


    以朱齊攸對自家皇姐強硬性子的了解,這道旨意傳達下去,陸北縱有巧舌如簧,也因動機不純再難打動皇姐的芳心。


    大勢已定!!


    “妙哉!”


    朱齊攸越想越得意,繼續道:“還有,將這幅雲鵬萬裏圖裱起來,隨旨一同送去寧州,以示朕對陸愛卿的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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