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兒的叫聲也同樣驚了陳石梅,任憑一個普通女子膽子再大,看到滿地的屍體,還是會嚇糊塗的,柔弱些的估計已經暈過去了。


    “這是怎麽回事呀!”香兒挽著陳石梅的手腕子,“梅子姐,咱們快報官吧!”


    “嗯……”石梅點頭,卻聽白舍涼涼道,“江湖仇殺,官府不會管的。”


    說著,走進了破廟裏頭


    。


    破廟的院中,橫七豎八地躺著五具屍體,都是男人,一個個皆是被人抹了脖子,一劍封喉。那些屍體猙獰恐怖,眼珠突暴,四肢僵硬扭曲,血流滿地。


    香兒年紀還小,脾氣又躁,看得有些受不住了,拉著陳石梅,“梅子姐,好嚇人啊!”


    陳石梅也不太敢看那些屍體的眼睛……側開臉拍了拍香兒的腦袋。


    香兒剛剛安靜下來,兩人就聽到了外頭有馬蹄聲傳來。


    這地方偏僻,一座破廟、滿地屍體……這時候什麽人會來,凶手?


    香兒和陳石梅正站在門口呢,臉色都白了,石梅下意識地回頭去看白舍……


    白舍原本正低頭檢查著屍體,突然停下動作,轉眼看門口,眼神淩厲警惕。


    石梅和香兒都沒接觸過真正的江湖人,白舍原本長得就冷冽,那一眼如同鷹隼一般,看得兩人心裏頭噗通一下。石梅和香兒都擔心,萬一真是凶手來了,會不會和白舍打起來,來個你死我活什麽的。


    香兒一個激靈,趕緊拉著陳石梅躲到一旁,就怕被卷進去。


    此時,馬蹄聲漸近,一人一馬出現在了破廟口。


    馬上所坐之人一露麵,就讓石梅和香兒都吃了一驚——秦項連!


    秦項連原本隻想在後頭跟著看看,但是見越走越偏僻,最後竟然還下馬進了一座破廟,他心中有些不痛快。


    這孤男寡女的上這荒郊野外來做什麽?


    想到這裏,秦項連就跟了上來……剛到附近,他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秦項連是個馬上王爺,在外征戰多年,對血的味道很**,這麽濃重,說明破廟裏頭死人不止一個!


    到了門外往裏一看,就見陳石梅和香兒躲在門邊一臉緊張地往外看,看到他後,顯得很是吃驚。


    而白舍則是站在院中,側臉看著他,那神色……秦項連微微皺眉,果然是個江湖人


    。


    “王爺?”陳石梅怕白舍一會兒和秦項連起衝突,就先開口了。


    而再看白舍,就見他也沒因為那聲“王爺”就顯出吃驚來,隻是蹲下,繼續查看屍體。


    秦項連翻身下馬,走進了破廟,也看到了院子裏的屍體,就問陳石梅,“你卷進江湖仇殺裏頭了?”


    陳石梅一臉茫然地搖搖頭,看香兒。


    香兒又看白舍,可是白舍這人又悶又呆,氣死人不償命,外頭秦項連的話說得含蓄,可聰明人一聽就能明白,是怪白舍將兩個姑娘卷進江湖仇殺裏頭了。


    秦項連見白舍沒說話,而是摸索著屍體,一具具查看過去,從每具屍體的腰間,解下一個香囊來。


    香兒忍不住好奇,問陳石梅,“梅子姐呀,你看那些大男人怎麽這麽怪?五大三粗的,還在腰間別個香囊!”


    陳石梅也是不解,而更讓她生疑的是,那香囊和之前白舍給她看的那個樣式是一樣的,唯獨顏色不同,那個是粉色的,這幾個是鵝黃的。


    白舍點了點頭,似乎是讚同香兒的說法,淡淡道,“這幾個是江洋大盜,出了名的狠口,這種亡命徒連裏衣褻褲都未必傳,誰會帶香囊?”


    香兒突然噗一聲笑出來,趕緊捂住嘴巴,看陳石梅,“這人說話真直接。”


    陳石梅臉上也有些不好意思,這白舍若不是這樣正經八百相貌堂堂,換做別個嬉皮笑臉的人這麽說話,鐵定要被說下作的……


    秦項連就站在旁邊呢,看著陳石梅和香兒的一舉一動,心中萬分的疑惑。


    正如那些侍衛說的,眼前這女子真的是陳栻楣麽?雖然樣貌一樣,但是原先的陳栻楣死氣沉沉,如今的卻是鮮活靈動,的確像是年輕了好些。而且此時陳石梅的發式、衣著都和原先的陳栻楣完全不同。她如今會打扮多了,淡妝輕施,衣裳也配得體美豔,即不失公主尊貴,又不虛華做作……一顰一笑,哪裏還有陳栻楣的影子?


    白舍從懷中拿出剛剛那個粉色的香囊來,和從屍體上找到的幾個比較著,臉上竟然顯出些煩躁來,似乎無從下手


    。


    陳石梅看到了,就道,“我看看行麽?”


    白舍抬頭看她,走了過來,道,“裏頭好像都是香料,你看看一樣不一樣。”


    陳石梅想從他手裏接過東西,香兒趕緊攔住,道,“梅子姐,是死人身上的東西。”


    陳石梅伸著手有些愣。


    這時,隻見白舍抬手扯下自己袖子上一截白色的綢子,鋪在石梅伸著的手上,再將香囊放上去。


    香兒看著白舍的舉動,見他依舊麵無表情,暗暗吐舌頭,白舍這人好有特別……他一定討很多女人喜歡。


    陳石梅抬眼看白舍,她自幼養在深閨,甚少與男子接觸,在家時候,要看爹爹臉色,本身已經不討喜了,生怕做錯事更惹人生厭。到了王府,秦項連又是一派高高在上的傲慢尊貴,做女人的就是要去討好爭寵。


    石梅突然慶幸自己逃離了王府,不然那樣一輩子祈求別人疼愛,太可悲了些。


    白舍的這一個動作,讓石梅心中溫熱,她長那麽大,頭一回感覺到,什麽是尊重。


    胡思亂想間,石梅看手中那幾個香囊,裏頭的香料是否一樣倒是其次,石梅先注意到了那些香囊。她很善於織繡之類的手工,大概跟平日愛美喜歡打扮也有些關係。石梅一眼就能辨認出,這兩個香囊的繡法絕對是一樣的,便對白舍道,“手工一樣,是一個人繡的。”


    白舍倒是有些意外,問,“肯定?”


    “嗯。”石梅點頭,說著,指著香囊邊緣的一圈滾邊,道,“你看,打結的手法很特別的,可以找一些有經驗的老繡工來看,她們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哪兒的手工。”


    白舍點頭,這算是一條線索,隨後,他又拆開一個死者身上的香囊,將裏頭的東西倒在了陳石梅的手上,問,“香料呢?”


    石梅心裏沒底,這可要她的命了,她之前對香料一點研究都沒有,就是這幾天看了些書,哪兒分得清這麽多藥材?


    硬著頭皮辨認,倒是發現有幾樣認識,石梅看出異狀來,道,“這個不是花草香而是活物香,這裏頭有海狸香、麝香、還有靈貓香,跟你朋友身上那個不一樣的


    !”


    “兩者有什麽不同?”白舍問。


    石梅想起之前香粉譜上看到過的記述,就道,“動物香能迷惑人心的。”


    白舍皺眉,“怎麽說?”


    石梅又想了想,她之前看過香粉譜上一個很有趣的記載,似乎和這有些關係,但是又覺得自己拿陳栻楣的心血在賣弄,真怕砸了她的金字招牌。心裏怪別扭的,石梅低頭輕聲說,“有一種靈狐香,按照一定的分量與麝香調配……會讓人看見幻象。眼前人,無論是五大三粗的漢子還是滿臉褶子的老者,看著都像是妖冶的狐媚子一般。”


    白舍聽後似乎頓悟,“原來如此。”


    石梅沒說話,香兒見白舍對石梅很有些讚賞之意,趕緊說,“我家梅子姐可是香粉娘娘!跟香粉有關係的,誰都敵不過她!”


    白舍點頭,他倒是有所耳聞。


    陳石梅伸手跩香兒的袖子,意思是讓她別吹了,再說就要露餡了,真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一旁,秦項連臉上神色變幻,陳石梅和白舍你一言我一語,似乎已經忘記他的存在,這委實讓他不快。而且陳栻楣以前一提起香粉,都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總說自己是天下第一,可如今,怎麽倒是羞澀起來了?


    石梅原本便貌美,如今更是添了幾分露華含秋的絕世秀色,秦項連微微蹙眉,這人怎麽可能是那個嬌蠻又蠢笨的陳栻楣?


    白舍將香囊收了,香兒好奇問,“白公子,那些人是誰啊?”


    白舍本想回答,但突然頓了一下,回答道,“幾個江洋大盜,說了你也不認識。”


    石梅聽著一愣,仔細一看,就見死的竟然就是那夜攔住她們去路,要跟白舍討玉佛的人,她立刻明白了,應該就是紅衣女子口中說的——她的兄弟


    。


    香兒也心有餘悸,倒不怪白舍說話不客氣,而是暗中慶幸他腦袋好使!秦項連在旁邊呢,那晚上就是這些人打鬥攔住了他的追趕,才讓她們得以逃脫,要是讓秦項連聽出來他們認識,豈不是說不清楚?!


    香兒瞄了陳石梅一眼,那眼神像是說——好險啊!


    石梅雙手放到她肩膀上輕輕拍了拍,讓她壓壓驚。


    隨後,白舍走出院子,到了門前空地上,從袖中掏出一管小竹筒來,用火折子點了,往天上一拋。


    嘹亮的呼嘯之聲劃破天際,一枚聯絡用的響箭竄上了雲端。


    俄頃,就見幾個黑衣人匆匆趕來,到了白舍身旁給他行禮,“莊主。”


    白舍微微一點頭,沉聲道,“收屍。”


    “是。”黑衣人快速進入破廟,從身後背囊之中扯出白布來裹屍。


    香兒見收拾屍體了,趕緊拉著石梅往外跑。


    陳石梅到了廟門外麵,就見白舍獨自站在不遠處,拿著香囊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香兒見秦項連在附近,有些忌憚,就想拉著陳石梅過去白舍身邊。


    石梅攔住香兒,對她微微一搖頭,香兒隻好扁扁嘴,想找個幹淨的石凳子讓石梅坐一會兒。


    “栻楣。”


    這時,秦項連走到了陳石梅的身邊。


    石梅對他略微一禮,“王爺。”


    雖然很為陳栻楣不平,但石梅本身對秦項連並沒有多大的敵意。畢竟,人和人不同,秦項連皇子的身份,自然是驕橫跋扈的。石梅對他無情,但也無仇怨,自然不會輕易得罪他,依然是十分禮讓。


    “我有些事想問你。”秦項連指了指一旁的林子,示意,到哪裏單獨說話。


    香兒可急了,有什麽事情不能在外頭說非要背著人?


    石梅倒是不怕,她知道秦項連也不敢對自己如何,最多是有些不甘心想要出出氣,大不了讓他罵兩句


    。可香兒不同,萬一秦項連遷怒,殺了香兒,自己也沒辦法讓他償命,所以趕緊先攔住要護著自己的香兒,道,“香兒,你去那兒等等,我與王爺說兩句話。”


    香兒要擔心死了,但她不是傻丫頭,自然知道陳石梅苦心,捏了捏石梅的手,示意她別怕他,有什麽事情就叫!


    陳石梅跟著秦項連往林子裏走,


    小香兒趕緊跑到白舍身旁,心裏想著,萬一秦項連想幹什麽,讓白舍教訓他。


    剛進林子,石梅正想著如何應對,突然就感覺手腕子一緊,人就被秦項連很是粗魯地一把拽過去。


    石梅嚇了一跳,但說來也怪,嚇著了,她倒反而冷靜下來了,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抓著自己的秦項連。那人眼神森冷,緩緩開口,“你是誰?”


    陳石梅心裏打鼓,秦項連好生機敏!


    石梅雖然是弱質,但古往今來,不受疼愛,遭人排擠著長大的女子,沒有一個是好欺負的!她一改剛剛的溫順,淡淡一笑,“栻楣果然是不得寵,才走了幾日,王爺竟將這個正妻忘得一幹二淨了。”


    秦項連聽後愣了良久,突然笑起來,手上加了些力道,感覺到掌心之中,石梅的胳膊柔軟纖瘦,不禁心中生出一股不甘來,笑道,“那你說,廢墟之中的那具女屍是誰?”


    這話,實則是秦項連蒙石梅的。


    石梅聽到了就是臉色一變,心說……不會吧?陳栻楣的屍體還在?但仔細一想,覺得不可能!她從廢墟之中爬出來的時候,可是穿著陳栻楣的衣裳呢!


    心裏明了了,但臉上的驚訝表情卻是收不回去,還好她腦子好使,順著意思就問,“你是說那日香坊裏還有人?是誰死了?”


    秦項連眉頭微皺,倒是不確定了起來,是眼前人太聰敏沒有被蒙到?還是真的這就是陳栻楣,隻是大難得活後,脫胎換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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