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什麽?”石梅仰起臉,看白舍。


    陽光恰到好處,樹蔭也恰到好處,白舍的眼大概因為剛睡醒,所以沒有了以往的淩厲,顯得柔和了好些。


    “玉簪看到了?”白舍站在原地沒動,低頭問石梅。距離剛剛好,白舍比她又高了好些,因此氣息若有似無地掃過石梅鼻端,微熱


    。


    大概是日頭有些刺目,石梅微微地眯著眼睛,她長了雙桃花眼,眯起來時候,眼睛彎彎一個半月,又是薄唇,微微翹著,像是在笑。白舍突然想起了那日在鋪子門口,小福子仰起臉來看自個兒的神情……竟有些像。


    石梅若是知道此事白舍覺得她像小福子,鐵定氣壞了,幸好不知,隻是仰臉繼續看,邊答,“嗯,看到了,白玉的。”


    白舍伸手,從石梅手中輕輕抽出那個黑色沉木的匣子,指尖擦過石梅手背,似有意似無意,伴著手上的動作,眼睛輕眨。


    石梅有些目不暇接了,不知道該低頭去看白舍那隻手,還是繼續看眼前低頭注視自己人的眉眼。


    白舍單手打開那匣子,取出了那隻玉簪來,抵到石梅鼻端,“聞聞。”


    玉簪靠近的時候,石梅就已經聞到了一股淡雅清香。拿到鼻子旁邊,那味道反倒是沒有了。


    這種玉石,她前兩日在栻楣的藏書中看過,叫香玉。


    香玉可說是玉,也可說是藥材。按照香玉的品相,可分為上中下三等。下等的,遠處聞很香,近處聞卻是臭的。中等的,遠處和近處聞起來是一個味道。而上品的名貴香玉,則是遠處聞來清香彌漫,近處聞和普通玉石一般無二。這種上等香玉特別適合用做飾品。佩戴一枚在身上,遍體生香,還是帶著寒意的幽香,顯得尊貴。


    石梅小聲說,“是香玉?”


    白舍見她果真知曉,甚是滿意地點頭,問,“知道出處麽?”


    石梅有些為難,香玉可遇不可求,自古以來,記載的也不多,就道,“香玉極其珍貴,大多是上古留下來的,世間所存不多見,不過,能有香味的,必然是陳玉。”


    白舍輕輕頷首,將玉簪收了起來,問,“香玉也能用來做香粉麽?”


    石梅愣了愣,搖頭,“這個……很難。”


    白舍靜靜看她,等她繼續往下說。


    “玉石皆石質堅硬,火燒不變


    。”石梅道,“倒是有人用香玉來做燃香的爐子,用點寒香是最好的。”


    白舍聽後輕輕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


    隨後,白舍就不說話了,似乎是在思考什麽,兩人依然站得很近。


    靜了一會兒,石梅問他,“你朋友的案子,怎麽樣了?”


    白舍一揚眉,有些掃興地搖搖頭,“至今還沒什麽線索。”說著,伸手輕輕一扶石梅,側身,似乎是請她到一旁的石桌邊坐下。


    石梅走過去,管家不知何時冒了出來,給兩人上茶。


    石梅臉紅,心說這管家是會算時辰呢,還是一直在外頭看呀?


    白舍端起茶碗,道,“他頭七都過了,再查不出凶手,沒法血跡他墳頭,不好交代。”


    石梅聽了這些江湖人的說法,也有些寒絲絲的,端起杯子來喝了一口熱茶,“嗯,好茶。”


    白舍道,“是安吉來的白茶,喜歡的話,一會兒包些回去。”


    石梅捧著茶杯,雙手放在石桌上,點頭,“嗯。”


    白舍笑了笑,繼續喝茶,也不說話,自顧自想著心思。


    兩人就這樣坐了很久,直到管家過來,在白舍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石梅看到,才想起來自己坐很久了,就道,“沒事我先回去了。”


    白舍點點頭,石梅又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匣子,問,“這個我先帶回去行麽?我看能不能研究出些什麽來,也好幫到你。”


    白舍點頭,石梅拿著匣子,走到門口又回來了,從繡袋裏掏出了一個錦盒遞給白舍。


    白舍接了,打開一看,就見裏頭有十幾顆黑色的丹丸,有些不解。


    石梅道,“我按照你朋友那香囊裏頭的東西,做了這個,是可以克製那個香味的


    。”


    白舍一愣,石梅接著道,“這裏頭放了薄荷、黃芩、牡丹皮、夏枯草、梔子和蒲公英,還有龍腦和麝香做的龍鳳茶團,那些有製幻的香氣,都不會對你有影響了。”說著,又拿出了一個銀色的小掛墜來。


    白舍接過去看了看,銀色的鏈子上,是一個銀質鏤空的圓球,可以打開,也可以合上,做得甚為精巧,上頭鏤刻的是兩條蟠龍。


    “這個叫熏球,用來裝那個香球的,一個能持續兩個月呢。”石梅小聲道,“這個男人戴著也不難看的……”


    白舍微微笑了笑,低聲道,“多謝。”


    石梅臉更紅,捧著管家給她準備的茶葉,回去了,出門的時候,還慌手忙腳地讓花盆絆了一下,趕緊跑掉。


    白舍直目送她出了院子,走沒了影,才低頭,盯著那盒子香料和手中的熏球看了起來。


    “莊主。”過了一會兒,管家又來了,“陳姑娘已經回香粉宅了,二莊主在前廳等著呢。”


    白舍收拾了心神,將一顆香丸放入熏球之中,小心掛到了刀柄上,銀刀配上銀色的熏球,剛剛合適。白舍聞了聞,也沒多大香味,甚是滿意。將錦盒裝入懷中,去了前廳。


    石梅捧著茶葉回到香粉宅,香兒上來接,“梅子姐,還樣東西還了一下午呀?”


    石梅嘟囔了一句,“哦,喝了會兒茶。”


    “白宅的茶葉想必是好啊。”紅葉和瓚玥也忙完了,正從前頭往回走。


    石梅看了看四周,笑著將茶葉塞給香兒,問,“有吃的沒有啊,餓了。”


    “我買了江南春的大包子。”紅葉叫忠伯拿來熱騰騰又鬆又軟的大包子,一人一個,香兒又將石梅帶回的茶葉泡了一壺,三人邊吃茶邊吃包子。


    瓚玥點頭,“嗯,是好茶葉啊。”


    “鋪子怎麽樣了?”石梅問兩人。


    “差不多好了,再過三兩日就能開張了


    。”紅葉道,“可是東西還沒有。”


    石梅想了想,道,“我們再等半個月開張吧?”


    瓚玥點頭,“這倒是的,還需要好些東西呢,也不是光有香料就成了。”


    “你是不是還想給白舍查那個案子啊?”紅葉問石梅,“我看你心不在焉的。”


    石梅點了點頭,道,“我那日能和離成了,也多虧了他救我,我不想欠他那份人情。”


    紅葉和瓚玥對視了一眼,笑著道,“呦……你之前不是都已經幫他查出來好些線索了麽,這情還沒還清呐?可別是越還越多啦?”


    石梅不好意思了,瞪了兩人一眼,惹得眾人都笑。


    吃過了包子,三人洗漱,晚間點起了彩燈,眾人到了院子當間乘涼。


    小福子坐在中間的石頭凳子上舔著肚子上的毛,石梅拿著一把桃木小撓子,給小福子撓著背。小福子舒服地哼哼著,在桌上蹭來蹭去。


    紅葉在院中一棵桃花樹下練劍。


    瓚玥也是個好動的,又是將門之後,也拿著一把桃木劍,跟紅葉學了起來。


    眾丫鬟們在一旁,玩木棋、畫畫、臨字帖,笑鬧著。


    石梅單手托著下巴逗小福子,香兒問她,“梅子姐,想什麽呐?”


    “嗯……”石梅搖了搖頭,將撓子交給了香兒,起身,“我去趟香坊。”便匆匆去香坊了。”


    香兒摸不著頭腦,問一旁收了劍搖著頭回來的瓚玥,“梅子姐怎麽了?”


    瓚玥端著茶喝了一口,道,“唉,這白茶味道實在是不差呀,看把梅子喝的。”


    石梅跑到了香坊,找了個繡團坐下,從一個箱子裏頭拿出了好些書來。


    栻楣留下的書太多太多了,好些她都沒有看完,說不定看完了還能得出些什麽來


    。


    石梅一頁頁地翻著,邊拿著那枚白玉簪看,直看到夜深睡意上湧,香兒將她扶回去臥房裏頭,她才沉沉睡下。


    次日,石梅大清早就醒了過來,坐在**發呆,看著手中那一根玉簪,眉頭微微地蹙著。


    “梅子姐?”香兒湊過來看她,“你起床後都盯著它瞧了半個時辰了。”


    “嗯。”石梅點頭,並不說話。


    “今日十五,要進宮給太後請安的。”香兒從櫃子裏拿出華服來,要給石梅打扮。


    石梅卻突然抬頭問,“香兒,你昨晚上做夢了沒有?”


    香兒一愣,回頭看她,半晌才問,“梅子姐,我是說夢話了還是嚷嚷了啊?”


    石梅認真問他,“真的做夢了?”


    “嗯!”香兒點頭,“老嚇人一個夢啊!”


    “什麽夢?”石梅追問。


    “嗯……”香兒想了想,道,“我看到好多人晃來晃去的,隻有影子沒有臉,模糊一片,就感覺森森的寒。”


    石梅低頭想了想,問,“你昨兒個白天,是不是見了好些人,跟夢裏似的來回走動?”


    香兒愣了愣,一拍腦袋,“哎呀,對了啊,這麽一想的確也是的。”


    石梅歎氣,那就沒錯了,她昨晚睡夢之中就看到一個白影晃來晃去的,起先也是嚇得她不輕,但後來看著看著,就覺得那白影像是白舍。醒過來之後一想,昨日她一直和白舍在一起,莫非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可是一問香兒,石梅立刻明白過來,香兒和她一樣,做夢的時候看到幻象了……還都是看到了白天見著的人。


    石梅立刻叫香兒去問其他人,不就香兒來回話,說是其他人都睡得挺香。


    石梅看了看自己一直放在枕邊的那隻白玉簪子,一下子明白過來,昨晚隻有她和睡在自己屋裏的香兒聞到了這香玉的味道,所以才會做那樣奇怪的夢


    。


    石梅下床,都顧不得穿鞋,就跑去了香坊,她記得之前看到過關於香粉和夢境的記載。


    翻出了栻楣的筆記,石梅細細地查找,門口香兒來催,“梅子姐,來不及了,回來再看吧,進宮呀。”


    “哦……”石梅慌忙換了衣裳,拿著筆記,上馬車,跟香兒一起進宮,路上還翻看著。


    馬車到了皇宮門口停下,石梅已經從筆記上看出了些端倪來,得了很有用的線索,想著回去之後就找白舍去!


    正這時,隻見車簾一挑,小席子說,“小姐,今日似乎宮裏有事要擺宴,馬車不好進去,隻能步行。


    石梅點了點頭,探頭往車外看了看,就見宮門前停了好些馬車。


    太後身邊的老太監早已經迎出來了,對下車的石梅道,“哎呀公主啊,您可來了,您這半個月入宮一次,可想死太後了。”


    石梅也有些歉疚,道,“柳公公,這幾日我籌備鋪子有些忙,母後一切可好?”


    “好是好,就是想您。”柳公公引著石梅往裏走。


    石梅看了看宮裏那麽多進進出出的人,就問,“公公,怎麽那麽多人啊?”


    “哦。”柳公公點點頭,笑道,“近日西北老藩王歸天了,新任藩王查哈克,今兒個來受封,皇上款待他呢。


    石梅忍不住笑了,和香兒對視一眼,這名字真難聽。


    柳公公見兩人笑,就道,“您二位還真別笑,藩國的怪名兒多著呢,我前幾日,還聽說有一個叫查克阿拉的。”


    石梅和香兒更樂了。


    正邊笑邊往前走,就聽柳公公給前方一個來人行禮,“呦,王爺。”


    石梅和香兒抬眼,就見迎麵來了幾人,為首一位,正是四王秦項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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