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梅坐在馬上,耳邊傳來身後白舍的氣息,脖頸處微微的熱,隻是微微的。()但是這一點點的熱,已經足夠讓她臉上滾燙了。白舍坐在後麵,單手拿著刀,單手拽著馬的韁繩,前頭是低著頭的石梅。


    石梅不敢往後靠,又穿著裙子隻能側坐在馬上,也抓不到馬韁繩,就雙手扒著馬鞍擰著身子,耳朵還是紅的。


    白舍微微挑了挑嘴角,他選的是小路,因此路上行人不多,兩人很快就出了城上官道,四周就更沒人了。


    白舍料想石梅差不多腿該麻了,就問,“累不累?”


    “嗯?”石梅回頭,正對著白舍湊過來的臉。


    “累不累?”白舍又問了一遍。


    石梅起先有些緊張又有些別扭,她頭一回和男子那麽近接觸,光顧著不好意思了,白舍一問,才明白過來,是有些累啊。


    “嗯……”石梅猶豫了一下,還是搖頭,道,“還好……”


    白舍嘴角稍稍揚起了一點,低聲道,“可以靠一下。”


    石梅微微一愣,搖頭,不能靠。


    白舍單手伸過去,托著石梅的腰,往裏帶了帶。


    石梅一驚,後背靠到了白舍的胸口,僵住更不敢動了。


    白舍問,“有沒有舒服些?”


    “嗯……”石梅感覺了一下,倒是舒服了點,就點點頭,瞄了白舍一眼,自言自語道,“下回要出門,我穿褲子來。”


    白舍低頭看了一眼,石梅趕忙將鞋子縮進裙擺裏頭,有些凶地瞪了他一眼,不準看!


    白舍微挑雙眉,問,“身上什麽?”


    石梅不解,“什麽?”


    白舍湊近,輕輕嗅了嗅,“很香


    。”


    “沉香。”石梅回答。


    白舍點點頭,問,“與一般的香什麽區別。”


    “嗯,沉香味道不濃,但是留得久。”石梅低聲道,“女兒家用最好了。”


    白舍笑了笑,就見石梅耳朵上一枚珍珠耳墜子晃晃悠悠的,覺得有趣。


    又往前走了一段,馬要拐彎了,白舍另一隻手也抬起來,手上拿著刀呢,去拽馬的韁繩。


    石梅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拽著馬鞍。


    “你的刀……”


    拐過彎後,石梅突然問白舍,“為什麽叫鬼刀?”


    “可以斬鬼的刀。”白舍道,“又一說是妖刀,用他就得先將自個兒先變成鬼。”


    石梅笑了,道,“這刀,我上次瞧了一眼,很漂亮。”


    白舍點了點頭,“要命的東西都漂亮。”


    “嗯?”石梅回頭看他。


    白舍低垂著雙目,“所以世間漂亮的東西不多。”


    石梅點點頭,問,“我看看行麽?”


    白舍抬手,將刀給她。


    石梅去接,白舍囑咐,“重,雙手。”


    “哦。”石梅伸雙手去捧,雖然白舍已經告訴她重了,但是接到手上,還是叫她吃了一驚,“這的有十幾斤吧?”


    白舍點頭,“十七斤七兩七錢重。”


    “怎麽那麽多七啊?”石梅問


    。


    “這刀是刀神蒲元為心愛之人鑄造的,那姑娘叫七姑娘。”白舍道,“用了三千口開過刃見過血的刀,淬煉了這一把,據說還沒煉成七姑娘就嫁作他人婦了,蒲元愛恨交加,一口怨氣變成血吐了出來,所以鬼刀含有很強的怨氣。”


    石梅聽著怪嚇人的,回頭看他,問,“真的?”


    白舍點點頭,“後來沒多久,蒲元就死了……鬼刀一直為曆代名將所使用,殺了不少人,怨氣更重。”


    石梅輕輕拆開包在刀外的布套,問“我打開看了?”


    白舍點點頭。


    石梅將布套往下拉了拉,就見刀身上有盤龍九條,張牙舞爪栩栩如生,銀亮的刀身果真不同凡響,即便鋥亮入嶄新,但也能看出些歲月沉澱下來的厚重來,一看就是古物。


    “那麽好看的刀,幹嘛用布套套起來?”石梅又注意到了刀柄上掛著的銀色熏香球,有些欣喜,很般配啊。想著,就伸手過去撥弄了幾下。


    白舍聽她發問,隻是淡淡一笑,回答,“好看的、喜歡的,要藏起來。”


    石梅抬眼,對上白舍眼中含笑,“以免被人惦記,搶了去。”


    石梅低頭,繼續摸那刀身。


    馬兒又行了一陣,石梅問,“大宇山還沒到麽?”


    白舍指了指前方老遠處的一座山,道,“那裏。”


    石梅目測了一下還要走上一好會兒,抬頭看了看天色,問,“這麽遠?那豈不是到了就天黑了?”


    白舍道,“盜墓掘墳的事兒,自然晚上做,不然官府會抓。”


    “晚上刨墳啊?”石梅一個激靈。


    白舍點頭。


    “你剛剛……明明說天黑前能回來的。”石梅小聲嘟囔了一句。


    白舍挑了挑眉,“有麽?”


    石梅心裏犯嘀咕,還大俠哩,騙人


    。


    白舍見她神色,低聲道,“我聽錯了,我以為你問天亮前能不能回來。”


    石梅有些氣悶,白舍又胡說了,可是這大晚上的,荒郊野外怎麽過啊?


    正想著,就聽到怨天突然“轟隆隆”地竟響了起來。


    “呀,打雷了,會不會下雨?”石梅看有些急,早知道帶把傘出來。


    白舍看了看天色,“沒準,前頭應該有破廟,可以找個地方避一避。”


    說完,對石梅道,“坐穩了。”


    “嗯。”石梅抓緊了馬鞍子,白舍還是怕她掉下去,單手護著她的腰,策馬往遠處的大宇山奔過去。


    果然,行了大半程,豆大的雨點就砸下來了,白舍拉著石梅往懷中一靠,抬手幫她擋住頭,快馬向大宇山腳下的那座破廟行了過去。


    石梅下意識地將白舍的刀摟緊了,別被雨淋了,白舍似乎很寶貝他的刀。


    很快,馬行到了破廟門口,白舍見廟門甚高,就直接策馬進了廟裏。


    這廟年久失修,半邊大殿沒有屋頂,正漏著雨


    白舍選了一處幹燥地,停下馬,看了看石梅,見肩膀上有水珠,不過外頭那件天水碧的紗裙是隔雨的,拍一拍水珠就掉了。


    石梅回頭,見白舍臉上和發上有水珠,就伸手幫他擦。


    手觸到白舍的臉,白舍伸手抓她手指頭,覺得挺涼,問她,“冷?”


    石梅搖搖頭,趕緊將手抽了回來,白舍的手指溫熱。


    兩人在馬上又坐了一會兒,就聽身-下的馬兒打了個響鼻甩甩頭,回頭看了一眼,似乎是想讓兩人下去。


    白舍伸手抱著石梅一個翻身從馬上下來


    。


    兩人剛著地,還沒等白舍將石梅放下來,就見那匹白馬使勁一甩鬃毛,水珠灑了石梅和白舍一身。


    白舍將石梅放下,石梅就感覺臉旁邊濕乎乎的,轉眼,就見那匹白馬湊過來,似乎又要甩頭,石梅趕緊將它的大腦袋推開些,躲到白舍身後,問,“你這馬叫什麽?”


    白舍拍拍馬脖子,道,“這倒是沒取過。”


    “江湖人不都是給馬兒去名字的麽?”石梅問的時候,外頭已經電閃雷鳴,雨下得跟天要塌了似的。


    白舍在破廟裏轉了轉,發現了幾個篝火堆,看來是之前有人用過了留下的,就拾了些木柴過來,又搭了個篝火堆。從馬上拿下了一個小罐子。


    石梅正在拍白馬毛上的水珠子,好奇問他,“這是什麽?”


    “火油。”白舍回答,說著,往柴禾堆上稍稍倒了一些,拿出火折子一點……一堆篝火就燒起來了。


    見火點起來了,白舍又從破廟的佛壇前麵,拿來了一個蒲團,對石梅招招手,讓她到篝火邊來坐下。


    石梅過去坐下了,白舍也坐到一旁,用一根柴火,撥弄了一下火堆。


    有了火,立刻就暖和了起來,坐在白舍身邊,還沒說話,就見身旁白馬走了過來,似乎也是要烤烤火。


    石梅拍了拍它腦袋,道,“這馬挺有意思啊,都不怕生。”


    白舍挑了挑嘴角,淡淡道,“那是它看你順眼,看不順眼它會咬人的。”


    “真的啊?”石梅趕緊將捏著白馬耳朵的手縮了回來,頭一回聽說馬還咬人……那得多凶啊。


    白舍看了看天色,微微皺眉,“這雨看來一時半會兒停不了。”


    “那怎麽辦?”石梅問,“我們不是白來了麽?大下雨天的,誰都碰不上。”


    “這不見得


    。”白舍道,“若是晴天,山那麽大,不一定能遇到人,如今是雨天,整個大宇山就這一處破廟能避雨,所以……”


    石梅聽後,看了看白舍,問,“你怎麽知道整個大宇山就這地方能避雨啊?”


    白舍也看他,麵不改色回答,“我是江湖人,附近我熟。”


    石梅沒找出江湖人和熟悉附近地形有什麽大的關聯,就又問,“你出門還隨身帶著火油?”


    白舍點頭,“有備無患。”


    石梅問不上來了,抱著膝蓋坐著盯著火堆發呆。


    白舍從馬背上拿下酒囊來,遞給她,“喝一口。”


    石梅接過來,喝了一口,辣得直吐舌頭,道,“不是酒啊……”


    “薑茶。”白舍接著道。


    “你出門還帶薑茶啊?”石梅問,“還是說經常能遇到這種大雨、大冷天、還在破廟吹風的情況?”


    白舍依然笑了笑,在她耳邊低聲道,“有備無患。”


    石梅無奈,捧著酒囊又喝了一口,覺得暖和了好些,擦擦嘴,就聽白舍低聲道,“有人來了。”


    石梅往門口張望,問,“會是盜墓賊麽?”


    白舍一挑眉,“也有可能是山裏閑逛的孤魂。”


    “……”石梅聽得後脊背發汗,睜大了眼睛看白舍。


    白舍輕輕一笑,“說笑的。”


    石梅才鬆了口氣,卻見白舍放下手,低聲補充了一句,“孤魂走路都沒腳步聲,飄著就進來了。”


    石梅一驚,同時,那匹白馬突然在她耳邊打了個響鼻。


    “啊!”石梅驚得一蹦,往旁邊一倒被白舍接住了,正要坐回去,就聽白舍在她耳邊說,“來了,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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