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之人自是薛向,這薛某人來此就餐,本就是混肚子外加打醬油,這會兒橫插一杠子,倒也非是見林仙兒嬌豔魅惑,起了撩撥心思,而是骨子裏的驕傲發作了。想來也是,他薛某人自重生以來,便宛若紫氣東來,霞光萬丈,到哪處不是中心,去何處不是焦點,便是到了九幽深重的梅園,老首長雖讓他侍酒,使他務農,那何嚐不也是高看了一眼,尋常青年想也別想這個待遇。


    而這會兒,他薛老三反而被這嬌滴滴的新娘子忽視了不說,竟成了路人甲,便是喝酒也得稍後再陪,這怎麽能行?若是新郎新娘不下來也就罷了,他薛某人躲在角落裏吃頓飯,拍屁股走人就罷,可這會兒,見著人了,還被掃作末等,薛向焉能答應。


    “唉,我說你這人怎麽回事兒,剛才就看你吃得凶,八百年沒吃過是吧,若不是看你是仙兒娘家人,這地兒,你甭說進來,就是想在外麵瞅瞅,也無可能。”


    劉大寶這會兒可是心急火燎,坤三哥、開大哥、濤少、勇少,哪個不是京城衙內圈裏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今次能參加自己的婚禮,簡直是祖上有靈,燒了高香了,便是爸爸也得親自作陪,至於那位公子能光降,簡直就是天降鴻運,蓬蓽生輝了,那可是通了天的人物,真不知道如何接待了,人家能知禮數,給麵子,讓敬完了親朋貴友的酒後,再去相陪,自己這兒已經是感激涕淋了,怎麽還好耽擱,二樓的那些貴賓也就罷了,都是不得不敬到的重量級嘉賓,可一樓這些蹭飯的勞什子親戚。原本想端個杯子,給他們集體意思意思就行了,可這會兒倒好。耽擱了這敘舊時間,還要磨蹭。


    劉大寶出言不遜。薛向竟是睬也不睬,直直盯著林仙兒,看得這美人兒竟紅了臉。


    “這小子有點意思,目光清澈,雙瞳凝聚,竟無半分緋欲情思,見我林仙兒。能有此等眼神者,當真是生平僅見,難不成他竟是個至誠君子?有趣有趣,不過再有趣。今次姐姐也沒功夫陪你玩兒呢,姐姐還得去釣大魚呢,不然,豈不是白嫁這肥豬一回?”林仙兒臉露緋容,心思實靈透。她這等人物,操控麵皮,變換神情的本領原本就是精通已極。


    卻說薛向不理睬劉大寶,直視林仙兒,劉大寶卻是未覺。原來,人家壓根兒就沒當薛向是盤菜,嗬斥完,便拿手來拽林仙兒,要拉他上來。誰成想,他這邊手還沒摸著林仙兒,便被薛向的大手接住了。


    他笑道:“既然姐姐不給麵子,那姐夫總得陪著喝一個吧?”這會兒,薛老三幹脆就借了劉大寶安的娘家弟弟身份,耍起了簧。


    “你幹什麽,誰要跟你喝酒,我這兒那麽多貴客,我陪你?做夢!”


    劉大寶一張肥臉,說得左起右伏,手上也是不斷使力,可被薛向的鐵閘卡住,哪裏是撕扯得開的。


    薛向這邊陡起波瀾,不止林仙兒訝異,便是始作俑者吳剛,已極馬尾辮一幫真正的娘家親戚,也驚訝莫名,實在不知道薛向唱的哪出兒?更有和薛向打鬧出交情的小丫頭馬尾辮不住在後麵輕輕扯他衣服,示意這不知輕重的英俊小子識得厲害,別鬧得自己最後下不了台。


    “怎麽,姐夫當真不肯給麵子?要不,我叫你的那些貴客來勸勸你?”


    吳剛等人的訝異,馬尾辮的擔心,薛向宛若不覺,依舊攀扯著劉大寶來陪自己喝酒。


    而這廂,劉大寶幾次撕扯無果,卻也惱了,當即,就變了臉色,呼喊著一邊早看出風向的司儀,招呼一邊的衛士,把“拉著他的瘋子”趕出去。


    哪知道不待幾名衛士動手,場外又有了氣勢洶洶的喊聲:“我說他媽的劉大包,你他媽的結個婚,咱爺們兒給麵子,不單來了,還給了時間,叫你先去敬你那些什麽窮親戚,爛朋友,這倒好,恭敬你還恭敬出仇來了是吧,你小子是給三分顏色就要張羅開染坊,mbd,這都多久了,真要惹翻了咱爺們兒,怕你小子承擔不起。”


    來人氣勢驚人,這會兒,寬敞的大廳,可不知這邊鬧著糾紛的一撥人,還有數十桌客人,可這人便宛若無人,扯著嗓子喊了起來,腔調油滑不說,便是當著這數百道賀客人的麵,依舊把“窮親戚”、“爛朋友”噴了出來,簡直視眾人如草芥,囂張得驚人。


    那人話音方落,剛剛圍攏的衛士立時散出道缺口來,劉大寶扭頭一瞧,臉上立時變了顏色,惶恐道:“勇少,勇少,怪我,怪我,馬上就來,實在是抱歉,讓諸位等久了待會兒,我一定將過補功,自罰三杯,不,五杯……”


    劉大寶似乎極怕眼前這人,舌頭打著卷一般,哆嗦了半天,便連把“將功補過”說成了“將過補功”也恍然未覺。


    劉大寶吧唧半天,聽話那人卻是目瞪口呆,一言不發,癡傻了一般。


    “這不是小勇嘛,怎麽哪兒都少不了你,你可真會尋樂子!”


    接茬兒的是薛向,這會兒,他也看清了來人,正是早先在老莫被他一耳光扇光了牙齒、和龍國濤在江漢耍威風又被他撞著的王勇。這小子當真是和他有緣,四九城凡是有熱鬧叫他薛向撞上的,次次都有這王勇,便是上回和貨幣捐客、吳公子的表弟陳坤發生齟齬,這小子也在。


    薛向一話既出,滿座俱驚,馬尾辮更是伸出手來堵他的嘴巴,卻被薛向幌開。而那王勇宛若被打了烈性興奮劑一般,竟跳著腳地奔上前來,到得近前,啪啪兩聲脆響,先甩了自家倆耳光,矮身道:“三哥,我眼瞎,嘴欠,沒瞧見您,該抽,該抽!”


    王勇這會兒真是嚇麻了爪兒,隻覺老天簡直和自己開了個最恐怖的玩笑,怎麽什麽嚇人,讓自個兒遇什麽呀!最糟糕的是,自個兒方才罵人的話,豈不是把三哥也掃在裏麵了,唉,點背兒呀,啥也不想了,隻求待會兒能全須全尾地出去,若隻是傷了,殘了,就算祖宗有靈了!自傷完身世,王勇又在心裏死罵起了劉大寶,直往祖墳上罵,罵這孫子不地道,玩兒陰的,三哥是他家親戚,竟蒙著不說,故意引逗大夥兒來打他漂亮媳婦兒主意,好趁著三哥在京的功夫,給大夥兒來個一鍋端,省得以後有人惦記他這天仙似的婆娘。


    嚇歸嚇,罵歸罵,即使倆耳光抽得自家麵頰又紅又腫,王勇臉上依舊掛著笑,可誰又知道他這會兒,是渾身冰涼,手腳竟是動也難動,畢竟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懼,那位沒發話,他不知生死,焉能不嚇。


    細說來,這王勇自打被薛向抽光一嘴牙後,便打骨子裏畏懼薛向,爾後,幾次事件,更是把這種畏懼向更深處推進,直到那次在紅星茶館,薛向橫掃吳公子、陳坤、韓八極後,王勇對薛向的畏懼便達到了頂峰。


    薛向掃掃王勇兩頰紅腫,笑道:“小勇,你這是幹什麽?這不過年不過節的,你這兒倆聲響,莫不是還想找我要討喜錢,不巧得很,我這兒從來就不趁手的時候多。”


    薛向如此陰陽怪氣地說話,王勇不知道他是喜是怒,小心道:“三哥真會開玩笑,我哪敢叫三哥頗費,三哥您要是不趁手,隨時說話,說話。”話至此處,啪的聲響,王勇又給了自個兒一耳光,接道:“您瞧我這臭嘴,真不會說話,三哥您怎麽會有不趁手的時候呢。”


    薛向揮揮手,道:“行了,別跟我這兒逗悶子了,聽說吳公子來了,怎麽著,又躲在最高層裝逼啊,我最見不得這孫子不陰不陽,故作城府的德性,去,給老子叫下來,就說我薛老三來了,找他小子下來喝杯酒,我這兒可是喝高了,可是沒盡興,就差他吳公子一杯!”


    見著王勇,這會兒薛向哪裏還不知道在劉大寶口中被神話為天人的公子是誰。這會兒,他故意攀扯吳公子,落他麵子,無非是心中存了良善的緣故。因為這會兒,薛向自然知道這幫狼狐狗鼠湊成一堆兒,絕對不可能是給水利局劉副部長麵子,更不可能是和這蠢笨如豬的劉大寶有交情,那目的自然隻有一個,瞧準了這位煙視媚行,魅惑天成的新娘子林仙兒。他甚至能猜到那幫齷齪家夥,故意放劉大寶和林仙兒先來給別的賓客敬酒,絕非是給劉大寶麵子,而是想待會兒在猥褻、灌醉林仙兒,少些旁騖、糾葛,免了別人打擾。


    要說薛老三絕非純正君子,良心模範,但總體上,絕對算個好人,盡管他瞧不上劉大寶這暴發戶模樣的衙內,也不覺得這林仙兒是良善女子,心中更是腹誹這等極品新人組合。可他到底不忍眼見這妖嬈玉人落入吳公子那幫雜碎手中,成了**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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