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每一次都是貌似強大的周,孔铩羽而歸,那個恐怖男人簡直有化腐朽為神奇的近乎無所不能的本事。


    就拿今夜的事兒來說,誰能料到一個京大高材生,連麻將都能玩到那般出神入化的地步。


    對上這種你永遠不知道他有多少後手的男人,如何叫人不頭皮發麻。


    孔凡高可以上調,可以離開德江,可他宋某人注定在德江還得久呆。


    作為孔凡高大秘出身,他天然就是薛老三的對頭。


    屆時,沒了孔凡高的庇蔭,讓他獨自麵對孔凡高,如何能不膽寒。


    當然,希圖他調也不是不能,可相比德江已經打下的人際關係,政治資源,此處自然是他宋某人最好的政治舞台。


    從這個角度上講,他比孔凡高更有搞掉薛老三的理由。


    卻說,宋昆一語道罷,孔凡高深以為然,不管如何不爽活土匪,但對其神鬼莫測的手段,孔某人還是深深信服的。


    嘯聚之事已經弄過一回,突出其來,威能無窮,若非一線之差,活土匪早就一敗塗地了。


    如今,再度啟用此招,隻怕也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姓薛的再不倒,此招隻怕再也無用,如此,活土匪必定坐穩雲錦,再想動他,就千難萬難了。


    孔凡高是老牌政客,打定主意,便開始在腦中完善機謀。


    整件事看起來很簡單,幾乎不用使人下黑手,雲錦的刁民自動就會聚集,屆時,直撲而去便成。


    可有了上次的教訓,事情決然不能如此簡單,誰敢拍胸脯保證活土匪不能妥善應對。


    “到底想個什麽法子,將活土匪的對策封死呢?”


    想著想著,孔凡高眉間擰出個碩大的死疙瘩。


    正百思不得其解,宋昆幽幽開言。“前番所謀不成,皆在薛向,薛向若是不恰好趕到,咱們的事兒早就成了,一言蔽之,所患者,不在奇謀妙計,而在薛向此人,領導,別忘了。薛向非是蜀人。時近年關。又怎會不回京過年,屆時,雲錦就好似一塊白紙,怎麽塗抹全看咱們了。”


    “沒那麽簡單。前車之鑒,後車之師,雲錦這種局麵,我料薛向多半不會回京過年。”


    一次次地失敗,孔凡高對薛向倒是多了幾分深刻的認識,隻是認識越深,就越覺此人難對付,這不,說話兒。眉頭又皺了起來。


    宋昆沉吟片刻,眸子一亮,“不回京有不回京的法子,領導,地委距離雲錦可是有些路程。薛向不回京,回地委也是一樣!”


    說這話,宋昆故意拖著腔。


    甫一入耳,孔凡高便笑了,是嗬,怎麽就忘了領袖那句“要善於調動敵人的”指示了呢。


    更何況,自己是活土匪名正言順的領導,調動他,彈指之間。


    …………………………


    夜間本寒,又逢冬雪,自是冷上加冷。


    古之名士敘講人生幸事,雪夜圍爐可是位列其一的。


    若是這圍的彤彤火爐上再置著噴香的狗肉火鍋,一邊的篝火架上,再煨燙上老酒,聚上三五之己,說上一段快意恩仇的江湖故事,則是這個仍算舊時代的當下,數得著的樂子。


    這會兒,張徹,嚴寬,蘇全,蔡京,趙明亮,五人便聚集在一間矮室內,圍爐而坐,不過,這幾人雖不算知己,也是臭味相投,原本是大有共同語言的,誰料新近又遭大敗,精神不佳,平白辜負了這世間有數幸事。


    砂鍋內,滿滿當當一鍋狗肉,燉得湯汁泛白,大片的朝天椒殷紅似血,看著就嚇人,除了蜀人,隻怕旁人也無法消受。


    霧氣蒸騰,白煙嫋嫋,濃濃的肉香,撲鼻而來。


    五六瓶白皮紅封的茅台,溫在注滿了開水的木桶內,這天冷的,便是入喉火辣的酒液,也不好入口。


    香肉美酒,室暖人眾,按理說,這該是極好的聚飲場麵,可實際上,從聚餐開始,場麵就沒熱鬧過。


    一鍋香肉,沒動幾筷,倒是酒瓶頗空了幾個,五人圍坐,幾無聲息,隻聽見湯汁舔著砂鍋的咕嚕聲。


    細細說來,這幾人也著實有頹唐的理由,本來好好的官老爺做著,如今倒好,卻弄了個有官難當,有家難回。


    說來,也沒人拴住他們的手腳,不準他們回歸,可是人都要臉麵,如此沒頭沒尾的回去,活土匪不逼問也還罷了,要是活土匪當眾追問,還讓人活不活。


    畢竟,常委會上已經玩兒了一出出爾反爾了,後續的數額,可是大夥兒拍了胸脯保證的,當著活土匪的麵兒,誰能否認?


    如此這般,唯有困頓地委,可是困頓三天五天,還能在周,孔兩位大佬處,裝裝可憐,搏博同情心,順道鬆快鬆快,找找樂子。


    可如今,已然過去快十來天了,周、孔二位大佬跟沒事兒人一般,他們好似被人作了空氣。


    至於找樂子,大冷天的,除了搓麻還是搓麻,可讓誰天天連著搓,那也得受不了不是。


    幾番不順,複仇者聯盟便成了這副模樣,不僅沒吃肉的心情,便連說話的心情也沒了。


    卻說,一頓飯正吃得沒滋沒味兒的當口,咚咚幾聲,門響了。


    “誰呀,沒事兒,趕緊滾,老子煩著呢!”


    開腔的是蔡京,出口就是髒詞兒,話裏話外都透著煩躁。


    此間正是蔡京在地委的臨時居所,雖然他近來諸事不順,可好歹衙內招牌依舊閃閃金光,有那消息靈透的,便上趕著來巴結他蔡某人,差點兒沒把他這落魄之人的暫居之所,弄得門庭若市。


    往日,蔡衙內或許會接待一二,今次一幫人聚集良久,也無脫身之策,他可正煩著呢,出口自無好話。


    “是我,宋昆!”門外傳來道清朗的聲音。


    一聽是孔專員身前的大紅人,蹭得一下,趙明亮便躥了過去,將門拉了開來。


    進得門來,不待宋昆伸手拍打身上的落雪,趙明亮先替他拾掇開了,屋內溫度極高,片片雪花方一落地,便化作虛無。


    “宋秘書長,您怎麽來了,快坐快坐,剛燉好的黑狗肉,最是大補,您趕緊嚐嚐……”


    嘴上應承著,趙明亮手上更是不慢,小意地將宋昆扶持到自己位子上坐了,又開始張羅碗筷杯碟。


    如今的宋昆,可不比從前,那可是德江行署權力中心的人物,相比張徹,此人與孔凡高聯得更緊,幾乎能當得上半個行署的家。


    趙明亮這種慣會看風色之人,對宋大主任,自然是緊跟緊跟再緊跟。


    宋昆今非昔比,卻毫無倨傲之色,進得門來,就客氣了一番,入座後,便先敬了蔡京,張徹二人各一杯酒。


    蔡京是衙內,張徹是前輩,官場規矩,宋昆這謹慎之人,自然半分不願落人口角。


    一口酒幹罷,蔡京將杯子頓在身側的立凳上,冷道:“宋主任今兒個來幹嘛呢,總不會是鼻子天生靈敏,老遠就聞到咱們在吃狗肉,特意尋來分一杯羹吧。”


    蔡京對周,孔二人這段時日的避而不見,深為惱怒,卻尋不著發泄的渠道,這會兒,宋昆湊過來,蔡衙內這驕矜之輩自然無半句好話。


    蔡京此句話出,場麵驟冷,便是趙明亮這慣會逢迎拍馬之人,也不知該如何打圓場了,兩邊他都得罪不起。


    宋昆笑笑,漫不經心道:“今晚蔡書記的秘書黃處長來地委大院,被薛助理氣走了。”


    宋昆答非所問,一句話出,張徹幾人正各自茫然,砰的一聲,蔡京摔了杯子,“姓薛的,王八蛋,好大的狗膽兒,宋昆,你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蔡京這一發飆,張徹幾人瞬間了然,立時知曉那蔡書記是誰,知道了蔡書記是哪個,那黃處長是誰自不難猜。


    方弄清究竟,幾人又各自魂膽俱顫,這活土匪真是吃了豹子膽,連省委一秘都敢得罪。


    “是這麽回事兒,黃處長代表省裏,來看望宋書記遺孀,結果……”


    宋昆嘴裏,幾乎謊話連篇,隻是陳述了一個薛向的確得罪了黃思的事實,其餘皆是杜撰。


    說來,宋昆也沒法兒說實話,今晚在衛家所發生的一幕,如何為外人道?、


    難不成說黃思和薛向為衛蘭爭風吃醋?抑或說周書記,孔專員,黃處長和薛向打麻將,被打了個落花流水,欠下巨額債務,結果,黃處長惱羞成怒,作了小人,才得以脫身?


    “膽子太大了,不過也好,我大伯出手,看姓薛的能猖狂到幾時?”


    羞惱方罷,轉瞬,蔡衙內意氣風發。


    他受了薛老三太多屈辱,自然不是沒有向他大伯抱怨過,可蔡行天非但不出手相助,反倒嚴厲嗬斥了他一番。


    這下好了,黃思可是代表自家大伯的臉麵,打黃思的臉,豈非就是在往大伯臉上印巴掌?


    蔡衙內一句話出,滿場氣氛瞬間激活。


    “太猖狂了,一點禮數都不懂!”


    “黃處長可是代表蔡書記的,造訪地委,那該是德江的榮耀,薛書記這樣幹,不怕遭人戳脊梁骨麽?”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這樣的人怎麽能當國家幹部,太放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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