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想,有了咱們蜀香王的名氣,即便就是隻借這一陣風,再爛的廠子,也能苟延殘喘個幾年,更要命的是,外麵人誰都沒吃過咱們的蜀香王,由得他胡亂貼牌,屆時,假的也成真的了,弄不好真等咱們的蜀香王問世,反倒成了假貨。”


    “而那批買家遠道而來,恐怕根本就不是因為咱們蜀香王如何味道鮮美,為的無非是蜀香王的牌子,屆時,隻要李省長拿了貼了雲錦蜀香王牌子的調料,交付出去,這幫人照樣付錢。”


    “救活了這麽多瀕臨倒閉的企業,李省長的功勞薄上得添上多麽濃墨重彩的一筆啊,至於若幹年後,誰會記得是咱們首長親手打造了蜀香王,隻會對咱們曾經的李省長歌功頌德!”


    戴裕彬真是被江方平這頭老狐狸給點醒了,將李星雨的心思道將出來,竟是分毫不差!


    江方平沉沉一歎,“這就是現實啊,官大一級壓死人,人家硬要搶功,誰能奈何,況且,貼牌生產,在各省已經是老黃曆了,李省長硬要蠻幹,從道理和法理上都說得通,此事已然無可挽回,關鍵是,咱們這個真正的蜀香王香料廠,能獲得多少好處,這才是最實際的。”


    浮沉宦海近三十年,與其說江方平的心胸鍛煉得寬廣無比,不如說遭遇的窩心事兒多了,鍛煉出了抗擊打能力。


    他知曉光靠抱怨,呐喊。無濟於事,搬了石頭終究砸不破天。


    與其自憐自艾,不如挨了人家巴掌,再湊到前去吃人家裏的筵席,實實在在的好處落進肚裏,才是真的。


    卻說,江方平,戴裕彬你一言。我一語,將李星雨心思分析得通透之際,薛老三靜靜坐在火盆邊上,喝茶抽煙,他煙抽得很急,幾乎是一根鬥一根,悶頭不語,怔怔盯著篝火,好似拿飄渺的火光中。又破句的答案一般。


    就在江方平勸諫薛老三要認清現實,不用管麵子,能多少實惠就弄多少實惠的當口。“咣咣”兩聲。木屋的大門被敲響了。


    時下已是深夜,外麵無風有雪,天氣正寒,這當口會是誰敲門呢?


    戴裕彬起身開門一看,驚得合不攏嘴,“宋秘書長。您怎麽來了?”


    門外來人正是時任德江行署辦公室主任宋昆,孔凡高的絕對心腹。


    瞧見戴裕彬,宋昆明顯吃了一驚,下意識抬手看了看表,外麵一片漆黑。屋內隻餘火盆,幽幽明亮。哪裏看得清表盤。


    顯然,他是好奇怎麽這麽晚了,戴裕彬還在此處。


    秘書任上多年,宋昆反應自是極快,“是裕彬啊,這麽晚了,還沒休息,薛書記呢,在麽?”


    “是小宋吧,進來進來,天寒地凍的,什麽事兒,還勞你大老遠的從地委往這兒趕,進來烤烤。”


    不待戴裕彬接茬兒,屋裏的薛老三先發話了。


    宋昆進得屋內,瞧見江方平又是一楞,暗道,今夜的事兒,恐怕不好辦了。


    不成想,薛老三甚是幹脆,說道,“是孔專員要傳達什麽指示吧,這兒沒外人,你放心說吧。”


    宋昆微微愕然,心道,活土匪何等樣人,再怎麽繞圈子,也不過是浪費口水,當下,便道,“是這麽回事兒,今天晚上的招待筵結束後,李省長趁熱打鐵,大包大攬,已經和李大能等客商簽訂了供銷合同,總計五千噸,每噸一萬元,總價五百萬,李省長旗開得勝,打了個開門紅。”


    “這次我奉孔專員之命過來,就是想問問薛書記您,咱們雲錦的蜀香王到底是個什麽章程,據我們所知,咱們雲錦的蜀香王似乎還沒開工,這次分擔訂單,是不是應該更主動些,盡量找李省長爭取爭取!”


    宋昆這哪裏是在問雲錦的蜀香王要不要爭取,分明就是在試探薛向對李星雨此舉,到底有什麽反映。


    而孔凡高之所以派宋昆前來,就是料定了薛老三絕對不是肯吃啞巴虧的主兒,以往次經驗看,活土匪的桃子是最不好摘的,要摘他的桃子,就得冒著掉手的風險。


    今次,李省長不信邪,衝活土匪伸了手,孔凡高算準了薛向必有後手,這才遣了宋昆前來相問。


    至於,他為何關注薛向的後手,宋昆沒說,薛老三卻猜到了。


    早些時候,薛老三就聽江方平滲透過關於孔凡高的消息。


    孔凡高虎踞德江已近十載,幾次都沒衝上地委書記,已經埋下了調離的伏筆。


    如今,周道虔耐住性子,以水磨功夫,慢慢滲透,大半個德江已在掌握。


    這個時候,無疑是省裏調動孔凡高的最好時機,而孔某人自己隻怕已然嗅著點味兒了。


    孔凡高如今是省委委員,德江行署專員,要調離,有平調和升遷兩種選擇。


    以孔某人這些年在德江的風評,省裏早對他意見多多,要升遷隻怕是不能,平調的可能性卻是最大。


    而平調的選擇,也有二者,一是到省政府下屬職能部門,或者省直機關擔任重量級單位的一把手;


    二是,調任到清水衙門擔任一把手,或者調任副省級單位,任副職,比如調其任省政府辦公廳擔任副秘書長,雖也是正廳,比之孔某人在德江的行署專員,份量不止降了一個檔次


    所以,孔凡高如今麵臨的局麵,用艱難而言,並不為過。


    而為官之人,仕途爭雄,每一步都要盡力爭取,雖然意識到自己將來的處境不好,但凡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必定盡百分之百的可能。


    孔某人要調去好位置,省裏對他有意見,單靠他的關係網,根本不可能達到。


    倘若,孔某人主政德江期間,出現了什麽耀眼政績,那無疑是最好,也是最後的助推器。


    細細掰扯孔某人主政期間,能拿得出手的,還是翠屏——玉女景區的成功招商引資。


    但單單一筆政績,無論如何還顯單薄,若是再有一件,兩件,那他孔某人就大有騰挪的餘地了。


    “看來孔凡高也盯上了蜀香王啊!”


    思及此前在看台上,孔凡高和李星雨頂牛,薛老三心頭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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