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然打了一個男生的電話。


    他問我:“誰?”


    我靠在公用電話亭上聲音抖抖地說:“你能來‘算了’酒吧嗎?”


    “你到底是誰?”


    “我給你寫過一封信。”我說“我在‘算了’等你等你一個小時。”


    我說完啪地一下扔了電話。我相信他會來的有好奇心的人肯定都會來的。


    我走出電話亭回到“算了”聽到吧啦站在那個窄窄的木頭台子上唱王菲的歌她唱的是《香奈兒》


    我是你的香奈兒你是我的模特兒


    這歌還沒有唱完的時候我就看到了許弋他好像是跑來的額頭上有汗。他盯著台上的吧啦眼睛一直都沒有離開他是如此的憔悴我是如此的心疼。


    “嗨嗨嗨!”吧啦斷了歌聲從台上跳下來一直跳到我麵前尖著嗓子喊道:“小耳朵你的帥哥到了哦。”


    說完吧啦朝著許戈響亮地吹了一聲口哨。


    我的臉變得通紅又通紅。


    許弋走到我們的麵前來在我的對麵坐下。他啞著嗓子當著我的麵低聲問吧啦:“我隻想知道關於張漾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真的。”吧啦堅決而肯定地說。


    “為什麽!”許弋大聲地喊起來全酒吧的人都聽見了一些男孩圍了過來。


    “為什麽!”許弋繼續大聲喊他一把抓住了吧啦的衣領大力地搖晃著她:“我跟你說我不會饒了你我不會饒了你!”


    吧啦肯定被晃得頭暈腦漲但她的臉上一點兒表情都沒有。


    許弋很快被拉開了在我還沒有明白狀況的情況下他已經被他們打到了地上壓住無數拳頭落到他的身上。


    我聽不見任何聲音。


    我尖叫著:“不要不要!不要!!”我撲過去吧啦沒能拉住我我瘋狂地撲到那群人的中間想用我的身體護住許弋一個啤酒瓶準確無誤地砸到了我的頭上。


    血紅色的血。


    我再也聽不見任何的聲音。


    我醒來的時候現自己躺在吧啦的家裏。


    吧啦的臂膀上居然抱著一隻貓。好胖的一隻貓拖著長長的一條白色尾巴安安靜靜躺在吧啦的懷裏。綠色的瞳仁晶亮地閃著可臉上卻是一副吃撐的表情。


    吧啦抱著貓愛憐地看著我說:“小耳朵幸好你沒事。”


    “許弋呢?”我忽然想起來。


    “他沒事。”吧啦說“你的頭上有傷我替你包紮過了你回家後應該怎麽說?”


    我不吱聲。


    “你可以在我家住一陣子。”她說。


    我從她的床上爬過去去照放在床那邊的鏡子看到一個可惡的白色紗布貼在我的頭上。我用力地一把扯掉了它。這個動作讓我疼得吡牙裂嘴。吧啦尖聲叫:“你要做什麽?”


    我對吧啦說:“我要用一下洗手間。”


    吧啦伸出手指了指方向。


    我忍著疼在衛生間裏用冷水把有血跡的頭清理了一下然後用梳子梳好我的頭。我跑到外麵問吧啦:有沒有合適的帽子給我戴?


    吧啦有好多好多的帽子可是我換了差不多有十頂帽子才找到一頂勉強可以戴的。那是頂紅色的小帽子吧啦說那是她家小侄女丟在她家的。


    吧啦一直送我出門送到拉麵館的前麵。她跟我說:“小耳朵你比我還要勇敢我要向你學習。”


    “那個孩子……”我問她。


    她神秘地拍拍肚子說:“放心我會生下他來。”


    我捂住嘴。


    “也許真的會有點疼但是值得。”


    “你媽媽不管你嗎?”我問她。


    吧啦歪了一下嘴說:“管也管不了。”


    “你不要任性。吧啦。”我說“你這樣子有什麽好處呢?”


    吧啦看著我。


    “吧啦請不要這個樣子我知道你其實不喜歡這個樣子。”我說完就轉身大步大步地離開了吧啦。


    當我再回頭的時候我看到吧啦她依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到我回頭她把手放到唇邊拋過來一個飛吻然後她轉身走掉了。


    我帶著那頂紅色的小帽子稀奇古怪地回到了家。媽媽奇怪地看著我我一麵搓著手一麵往我房間走去:“今天真是冷啊我買了頂帽子感覺好多啦。”


    那些天我有個奇怪的念頭。


    我忽然很想變壞。


    我悶得非常的慌我固執地認為隻有變壞了我才可以得到自由。


    我又在博客上寫了一長段不知所雲的話寫完以後我希望有人讀它於是我把我的博客地址到了吧啦的信箱裏。吧啦很快就給我回了信。她說:小耳朵好像不太快樂咧要不你來“算了”聽我唱歌吧。


    “不行。”我說“不過我今天下午會去河邊看書的。”


    那天下午我抱了一本書坐在河邊的木椅子上裝模作樣地看。吧啦終於來了她穿了有長長流蘇的裙子背了玫瑰紅的小包拖著誇張的步子走近用明亮的眼睛瞪著我問:木子耳你真的真的想變成個壞姑娘?


    我重重地傻不拉嘰地點頭。


    吧啦的手啪啦打在我頭上。


    “要死啦”吧啦說“成天亂想!”


    吧啦卻又笑了她說:“小耳朵你答應我一件事。”


    “嗯?”


    “等我兒子生出來你給她做小幹媽。所以你千萬不能變壞要讓我兒子有一個好媽媽這樣他才不會輸給別人!”


    “吧啦你胡說八道什麽呀!”我把她奮力一扯說“你跟我走!”


    “走哪裏?”


    “去醫院!”


    “放開我!”


    “不!”我說“你必須去醫院必須去!”


    吧啦一把推開我跌坐在木椅上帶著微笑的神情對我說:“小耳朵你聽好了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想謀殺這個孩子我依然要生下他來。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除非我死!”


    我被吧啦的微笑嚇住了過了好半天我才說:“吧啦你這樣究竟是為了什麽?”


    吧啦把下巴擱在木椅上慢悠悠地說:“你不會明白的就像你永遠都成不了一個壞孩子。小耳朵每個人的命運從生下來那天就注定了你是一個好姑娘就隻能做一輩子的好姑娘你明白不明白?”


    寒假裏我沒有再出過門。


    新學期開學的第一天我在校門口遇到了許戈。他伸出長長的手臂攔住了我的去路。


    有很多的女生在旁邊看著我。


    我的臉變得通紅又通紅。


    許弋說:“謝謝。”


    “不用。”我的聲音細得像蚊子。


    “你為什麽要幫我那天打電話的人是不是你?”許弋說。


    我慌亂地抬起頭來。


    “你是不是喜歡我?”許戈又問。


    我大力地喘著氣繞過他飛快地跑進了教室。


    不知道為什麽我感覺我要死了我那一顆做過手術的小小的心髒已經不負重荷。我糊裏糊塗了上了一周的課周六的時候許弋來了。開始我沒有現他因為太困我在教室裏喝一杯溶咖啡舉起來的時候太急幾滴咖啡滴到紅色的毛線圍巾上。我坐的座位是靠著窗在我把視線放平以後我看見許弋。他居然對我伸出一隻手指勾動了一下。意思是叫我出去。我的心突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抽*動下意識地丟下杯子就衝出了教室。


    他不看我走在我前麵我的腳步一會快一會慢有點像個傻子我也不知道他要帶我去哪裏。這是一個周六的下午學校老師都去開一個亂七八糟的會議。本來的自習改成了放假學校裏人很少。該死的天又下雪了黃昏就像是黑夜。他帶我穿過操場和實驗樓雪片掉在他短短的頭和寬闊的肩膀上我的心裏起起落落地疼。我隻好把頭轉向一邊然後我喊起來:“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呢?”


    他突然停下來然後轉過身。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腳踩進厚厚的雪裏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我們那時是在學校後院的那條走道上。水房巨大的卷簾門閉合著上麵塗了藍色的油漆。旁邊的樓梯口空蕩蕩的許弋就在這時候把我拖進那裏。我有些驚恐我們倆大概隔著兩米的距離我靠牆站著咬著下嘴唇就這樣盯著他。他穿著灰色的大衣肩膀上落著冰晶和雪珠。前額的頭有些濕。哦許弋曾經是吧啦的許弋天使一樣的臉蛋。他還是那樣帥得沒救。


    我難過地蹲下身。看清圍巾上的咖啡滴我伸出袖子把它擦去。


    “我知道你喜歡我。”


    “沒有。”


    “那個天天給我寫信的人是你?”


    “不是!”


    “看著我。”


    我不敢我蹲在那裏一點一點地抖。


    他拽起我的左胳膊一把拉起我我嚇得輕聲尖叫起來。


    “你別指望我喜歡你。”許弋說。


    “你少裝出這副純情的樣子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那個吧啦是一夥的你們沒玩夠是不是沒玩夠我繼續陪你們玩!”


    從來都沒有男生對我這麽凶過我甩不開他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


    許弋看著我他的樣子很憤怒我以為他要打我了。我把眼睛閉起來卻感到他被人猛地一把推開了。我睜開眼睛看到尤他尤他血紅著眼擋住許弋粗聲粗氣地對我說:“你給我回教室去。”


    許弋吃驚地看著他。


    我一轉身走進雪裏。地上好多的冰渣我真怕它們灌進我的舊跑鞋那樣多冷。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我的臉上冰冰涼我把手從衣服下麵伸進去在裏麵的口袋裏掏我的紙巾。因為我穿得很厚所以很難掏可是我下定決心一定要把它掏出來。我就這樣保持這個奇怪的姿勢大踏步穿過實驗樓和操場往我的教室走去。誰也沒有追過來。我的眼淚大顆大顆滾落下來可是我沒有回頭。


    黃昏的時候許弋的媽媽我的姨媽還有我的媽媽都被叫到了校長辦公室。


    媽媽出來以後隻對我說了一句話她說:李珥你讓我失望。


    她揪住我的衣服說:“你說說看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還跟那些小太妹混在一起簡直是太不像話了!”


    “你不要罵她。”尤他過來給我解圍。


    姨媽調轉了槍口:“我還要罵你呢你也是好好的跟人家打什麽架就要高考了要是挨了處分我看你怎麽辦!”


    我一抬頭就看到了吧啦吧啦今天一點兒也沒有化妝她穿了一件很簡單的衣服。站在前麵用一種說不清的眼光看著我。


    我們一行人經過她的身旁我不敢跟她打招呼就在我恨死我自己的懦弱的時候吧啦卻喊我了她沒有喊我小耳朵而是說:“李珥你等一下。”


    所有的人都站住了警覺地看著她。


    “事情我都知道了。”吧啦說“我是來替你做證的證明那些事情都跟你無關!有什麽事都算到我吧啦頭上。”


    “你滾一邊去!”尤他惡狠狠地說。


    “我就走。”吧啦冷冷地說“隻要李珥沒事。”


    “她不會有事的你離她遠點她什麽事都沒有!”


    “尤他!”我大聲地喊“你不許這樣跟吧啦說話!”


    “為什麽!”尤他說“難道她害你害得還不夠慘?”


    “因為吧啦是我的朋友!”我說“她是我的好朋友我不準你這麽說她!絕不允許!”


    尤他氣得後退了好幾步媽媽和姨媽都張大了嘴巴。世界靜止了我又聽不見任何的聲音了隻看到吧啦看到吧啦裂開嘴笑了。她的臉上煥出一種炫目的光彩。她看著我眼睛裏的光亮明明白白。


    然後我聽到她輕聲說:“小耳朵我真的沒有看錯人呐。”


    這一年的春天陽光好像特別的明媚。柔和的金色從綠色的樹葉上流淌下來花開無聲。周一是我最不喜歡的一天還沒有休整好所有的忙碌又要起頭特沒勁。那天我做完課間操我獨自穿過操場想到小賣部去買溶咖啡一個陌生的男生擋住了我的去路。他有些慌張地問我:“你是不是李珥?”


    “是。”我說。


    “請你接一個電話。”他把手從褲袋裏掏出來手裏捏著的是一個小靈通。


    “誰的電話?”我說。


    “你接吧。”男生把電話一下子塞到我手裏“打通了你快接!”


    我有些遲疑地把電話拿到耳邊然後我就聽到了吧啦的喘息聲隻是喘息聲但我敢肯定就是她。


    我失聲叫出來:“吧啦!”


    “小耳朵是你嗎?”


    “是我吧啦。”我的心感到一種強大的莫名的不安我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真好。找到你了。”吧啦啞著嗓子說“我一定要跟你說聲謝謝謝謝你謝謝你把雨傘借給我謝謝你上一次救了我謝謝你替我擦藥謝謝你當眾承認你是我的朋友你不知道我有多麽地謝謝你……”


    吧啦的聲音越來越弱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耳朵又出了問題就在我驚慌失措的時候電話斷了那邊傳來的是無情的嘟嘟聲。


    男生把手伸過來搶走了小靈通轉身就跑。


    我終於反應過來跟著就追了上去。我跑不過那個男生隻能眼見著他進了高三(1)的教室。但我毫不遲疑地跟著他跑了過去上課的預備鈴已經響起了他們班所有的同學都開始蜂湧而進教室他們的數學老師已經拿著教案站在門口。


    我也站在門口。


    有個多事的女生隔著窗戶問我:“你找誰?”


    我不說話我的眼睛正在滿教室地尋找那個男生的時候一張紙條從裏麵傳了出來上麵寫著:吧啦在醫院裏她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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