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空裏麵,俄國彼得格勒時間11月7日這一天,在這個地球上其實是發生了兩場意義非凡的“革命”的。除了被稱為“十月革命”的俄國無產階級革命,還有一場就是發生在中國廣州的“廣州事變”。


    實際上“廣州事變”所發生的時間還要略早於俄國“十月革命”,隻是由於中俄時差的原因,這場事變所發生的時間被記錄為民國六年11月8日,看上去好像比11月7日發生的十月革命晚了一天,因此也稱“11月8日革命”。


    整個中國華南沿海地區,這兩天都被一片風雨所籠罩著。珠江靠近廣州段剛剛經曆了一場狂風暴雨,現在暴雨才轉小下來,雨霧中正有一支龐大的運輸船團緩緩向北航行著。


    蔣j石和臧致平並排站在其中最大的一艘商船的船頭上,看著船隊安然無恙地從虎門要塞的炮口底下通過,才不約而同的輕輕鬆了一口氣。


    蔣j石擦了把臉上的雨水,朝臧致平笑道:“這下好了,過了虎門廣州就在望了。總指揮,廣州那裏有朱益之的滇軍第四師配合,絕對可以輕易拿下的,您不用擔心了。”


    朱益之就是朱培德,是滇軍裏麵“模範二朱”之一,也是孫中山的忠實信徒。他的部隊在10月份剛剛打敗從海南島反撲過來的前廣東督軍龍濟光的軍隊,殲敵上萬,立下了大功,孫中山就順手晉升他當了廣州警備司令!他的一師滇軍也就名正言順進駐了廣州城,正好充當蔣j石他們的內應。


    臧致平也知道取廣州毫無難題,可臉上卻依舊有些凝重:“陸幹卿失了廣州恐怕不會甘心吧?他的桂軍可是一支勁旅,如果投靠到北洋方麵,再加上海南那邊的龍濟光,這形勢還是不妙啊……”


    其實蔣j石心裏麵也在擔心這個問題,但是卻不能在臧致平這個“外來戶”麵前流露出來。


    他強笑著對臧致平道:“總指揮,您放心好了,桂軍裏麵也不是鐵板一塊。肇羅陽鎮守使林隱青(林虎)是我們革命黨的同誌,廣西巡防營副司令劉顯臣(劉震寰)也一直傾向革命,欽廉鎮守使沈冠南(沈鴻英)則是個牆頭草。我們已經派人把他‘運動’過來了。所以這次的計劃,我有十二成的把握可以輕易得手的,說不定整個兩廣都可以一鼓而下了……總指揮當然是首功!大元帥那裏向來是賞罰分明,一個部長、省長總是有的。”


    臧致平一笑。沒有把蔣j石的封官許願當一回事情,隻是專心地看著船隊在漸漸變窄的珠江航道內緩緩向前,兩岸的市鎮集市逐漸密集起來,最後更是連成了一片,廣州城已經出現在視野當中了。


    船隊靠岸的地方並不是繁忙的南關天字碼頭。而是在廣州城東南的魚珠碼頭,就在長洲島的對麵。這碼頭上麵沒有多少船隻,隻有一些護法艦隊的兵艦在這裏停泊,這些軍艦上的官兵眼下也都是忠於孫中山的,碼頭上麵也有荷槍實彈的滇軍官兵正在警戒。


    蔣j石輕輕吐了口氣,朝身邊的海軍官兵道:“打旗語,請求靠岸!”


    一個小軍官揮動手中的信號旗,對麵很快有了反應。小軍官轉身對蔣j石道:“長官。對方同意我們靠岸。”


    蔣j石笑了笑,對身邊的臧致平道:“太好了,看來這個魚珠碼頭已經被滇軍完全控製住了!等咱們這一萬多人上了岸,廣州就是咱們的天下了!”


    船隊終於靠上了碼頭,每一條輪船的甲板上麵都已經擠滿了準備下船的士兵。這些官兵大多是蔣j石一手**出來的粵軍和臧致平的老北洋第14混成旅改編過來的,戰鬥力相當不錯。如果再算上朱培德手上那一師久曆戰陣的滇軍,不要說廣州城內的桂軍扛不住。就算是把兩廣的桂軍都集中起來,也未必是對手了!


    這陸榮廷的舊桂係。和曆史上李宗仁、白崇禧的新桂係可完全是兩碼事情!


    而這時在廣州城內陸榮廷的巡閱使衙門內,卻已經是亂作一團了。孫中山從海路調來重兵的消息,總算是被桂軍部署在魚珠碼頭附近的眼線報到了陸榮廷這裏!


    可是他重兵在外,廣州這裏不過是一些巡閱使衙門還有督軍公署的衛隊,還有少量的廣西巡防營的部隊,總兵力不過八個營!對付駐廣州的滇軍第四師由顯不足,何況還有從海路調來的粵軍呢?而且駐防東莞的桂軍還有急電過來,說是從惠州方麵還有大隊粵軍開過來,總兵力不下一萬人!


    這個綠林出身,身上據說有八十多處傷疤的陸幹帥這下可是手足無措了,急得在巡閱衙門裏麵團團轉,一會兒下令要堅守,一會兒又說要撤到廣西老巢去,一會兒又讓人給湖南前線的桂軍大將馬濟發電,讓他火速帶兵回援!巡閱衙門裏麵更是一片人心惶惶的樣子,公文電報丟得到處都是,還有不少參謀人員正忙著焚燒重要的文件,時不時還能聽到女人的哭喊聲和廣西口音的叫罵聲。


    廣東督軍陳炳焜此刻已經到了陸榮廷身邊,他和革命黨的關係素來惡劣,一直就堅決反對讓孫中山擁有武力,這會兒更是跳著腳在罵。


    “……姓孫的不是個東西!咱們都上了他的當啦!早知道是這樣,咱們何苦跟著他護法?還不如承認段芝泉的安福係國會算了……幹帥!他孫文不義,咱也不仁,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投靠北洋算了!”


    陸榮廷回過頭來瞪了他一眼:“老子也想去投北洋!可是現在孫大炮的兩萬兵已經到了廣州城下了,還有一萬兵在路上!北洋的兵什麽時候能過來?插上翅膀也飛不到啊!”


    陳炳焜跺了跺腳:“大帥,那咱們該如何是好?城裏麵就八個營,滿打滿算也不到三千……一個打十個,咱們怎麽也贏不了啊!”


    他替陸榮廷想想,這個時候也當真是沒有辦法了。孫中山可是廣東的地頭蛇!在桂係的龍濟光進來之前,廣東的兩任都督都是他的心腹,而且廣東的地方軍人(民軍)也都以孫中山為領袖,這些人如果都起來響應,孫中山手上的兵力起碼能再番一倍!桂係在廣東的好日子這回算是到頭了。


    “眼下不能和孫大炮徹底翻臉!”陸榮廷這個時候好像已經有了注意。他一下站定,深吸了口氣:“孫大炮應該也不想把咱們趕盡殺絕的。”


    “不翻臉?都這樣了還怎麽不翻臉?”陳炳焜跺著腳嚷道。


    陸榮廷把眼睛一瞪:“當然不能翻臉!廣東的滇、粵兩軍最少有四萬人,如果算上民軍恐怕八萬都不止……咱們才多少人?現在撕破臉打起來。咱們肯定堅持不到北洋的援兵過來就要全軍覆沒!而且北洋的兵過來了又能怎麽樣?廣東督軍是曹錕的,廣西督軍是吳佩孚的,你我一樣回家吃老米!”


    “那、那、那怎麽辦?”


    陸榮廷咬了咬牙:“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們先退到梧州去。同時再派人去向孫大炮求饒,表示願意讓出廣東督軍、廣東省長的職位!”他又壓低了聲音,恨恨地道:“聯絡段祺瑞的事情要在暗中進行,咱們隻有先穩住了陣腳,保存了實力才有本錢和北京討價還價。就是賣也要賣出個好價錢來!”


    ……


    儒略曆1917年10月25日淩晨3點。就在孫中山的粵軍向廣州進軍的同時,俄國十月革命已經開始了!


    黃寶培合上了手中的懷表,他已經穿上了俄式的軍大衣,還帶了一個鮮紅的袖章,腳上穿著大一號的馬靴,完全是標準的俄國布爾什維克赤衛隊的打扮。


    想到自己這一年多來的經曆,他隻能用神奇或者是離奇之類的詞語來形容了。一個北京大學的畢業生,居然在機緣巧合之下。被命運安排到了這裏。還要參加一場外國的武裝起義!而且還成了擁有一萬多名官兵的“援俄紅軍”的一把手——政治委員。也不知道將來回了國,能不能也弄個督軍、省長什麽的幹一幹?


    他深吸了一口氣,衝著身後猛一揮手,成百上千個和他差不多打扮的“援俄紅軍”官兵迅速從尼古拉耶夫斯基火車站附近的街道裏湧了出來,所有人都端著上了雪亮刺刀的俄製莫辛納甘步槍,呐喊著響火車站發起了第一波衝擊。


    這個火車站是彼得格勒同往莫斯科的尼古拉鐵路的終點站。也是彼得格勒重要的交通樞紐,所以臨時政府在這裏部署了一百多名警察——眼下在彼得格勒。臨時政府能夠動用的武力除了女兵和士官生,大概就隻有這些警察叔叔了。除了警察。火車站裏麵還有上百名鐵路工人和車站工作人員,他們早就是布爾什維克的擁護者,滿心都等著起義的這一天。


    看到“赤衛隊”員發起衝擊,他們也同時在車站內舉行了“暴動”,和那些臨時政府派來的警察扭打成了一團,有幾個人還趁亂打開了火車站的大鐵門,將那些東方麵孔的赤衛隊員給放了進來。至於那些警察,實際上也沒有多少鬥爭,隻是稍做抵抗便乖乖繳械投降了。


    順利占領了尼古拉耶夫斯基火車站後,黃寶培留下了一百多名戰士守護火車站。自己則帶著主力在幾個熟悉地形的鐵路工人帶領下,快速的朝涅瓦河北岸的冬宮廣場接近,沿途遇到還遇到了好幾支起義的部隊,還有不少彼得格勒的市民也自發加入了向冬宮前進的隊伍。整個彼得格勒的市民似乎都在盼著這一天,大街上全是歡呼呐喊的人群,揮舞著紅旗和各種用俄文書寫的標語牌,好像在歡慶什麽節日一樣!


    走到後來,黃寶培帶領的這支起義隊伍已經變成了遊行隊伍,一千多個“援俄紅軍”官兵散在了遊行隊伍裏麵,隻有不到一百人還圍在他身邊。黃寶培急得滿臉是汗,雖然他沒有正兒八經接受過軍事教育,不過也知道這樣亂哄哄的一群烏合之眾是根本沒有辦法作戰的!


    可是當他到達冬宮廣場的時候,才發現之前的擔心是完全沒有必要的。這裏早就是人山人海了,至少有好幾萬彼得格勒的赤衛隊員和群眾擁擠在那裏,把臨時政府的最後據點冬宮給團團包圍了。黃寶培他們來得晚了一些,就隻能擠在外圍看熱鬧,壓根輪不到他們來攻打冬宮了。


    十幾個穿著赤衛隊衣服的男女走了過來,當先的就是黃寶培認識的那個波蘭小姑娘娜塔莉。娜塔莉揮了揮手,用中文大聲嚷嚷道:“黃同誌!就等你們啦!唐九、任輔臣、劉紹周、鍾誌傑他們幾隊人馬早就已經到了!”


    黃寶培抬起頭看著這個身高一米七十幾的波蘭洋娃娃革命者,臉頰微微一紅。笑了笑道:“沒想到他們來得這麽快,對了,他們人在哪兒呢?”


    娜塔莉聳了聳肩,兩手一攤:“我也不知道。上麵隻是讓我在這裏等你們這些中國同誌,每來一隊就登記下來,報告上去。”


    “哦。”黃寶培掃了眼周圍亂哄哄的場麵,又問:“列辛斯卡婭同誌(娜塔莉的姓),那我們現在怎麽辦?什麽時候開始進攻冬宮?”


    娜塔莉歪了歪腦袋。露出俏皮的笑容:“我也不知道,上麵沒說,隻是讓我們等信號,然後再一起進攻冬宮。不過……進攻冬宮可得排隊,看來我們是排在最後麵了,不知道能不能輪上?”


    “排隊?”黃寶培看著冬宮廣場前麵人山人海的場麵,苦笑了笑:“看來是輪不到我們了,對了。你剛才說信號。那是什麽?”


    “是阿芙樂爾號巡洋艦的炮聲!”娜塔莉一臉興奮地回答道:“上麵說要炮轟冬宮!那就是咱們總攻的信號。”


    “大概什麽時候能開炮?”黃寶培又追問了一句。


    娜塔莉吐了下舌頭,半開玩笑地道:“呃,大概要等到他們找到炮彈吧?聽說那是一艘正在大修的巡洋艦,上麵沒有彈藥也沒有人員。”


    就在此時,擔任著“援俄紅軍”總指揮一職的原赤色旅恐怖分子唐九同誌,已經帶著一小隊人馬擠到靠近冬宮大門口的地方。


    這裏可比冬宮廣場外圍多了幾分戰鬥的氣氛。相對也空曠一些。冬宮正門的大鐵門緊緊閉著,鐵門後麵有十幾個瑟瑟發抖的俄羅斯女兵守著一挺水冷式機關槍。看著門外人山人海的場麵已經完全不知所措了!在冬宮南樓靠近冬宮廣場一麵的一些窗口也被改造成了射擊口,一些忠於臨時政府的士官生在那裏架起了步槍。槍口全都指向了廣場上麵的赤衛隊員和群眾。


    廣場上麵也有人在布置射擊陣地,一些可能是布爾什維克幹部的人物在現場指揮,其中一個瘦骨嶙峋,顴骨高高隆起,留著八字胡的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帶著幾個工人模樣的年輕人跑到了唐九他們麵前。


    “我是革命軍事總部委員費利克斯.埃德蒙多維奇.捷爾任斯基,你們現在歸我指揮。”


    唐九看了眼這個小老頭一樣的軍事總部委員,用極生硬的俄語說道:“好吧,那就請您指揮吧……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


    捷爾任斯基抬手指了前方一片比較空曠的地方,命令道:“你們去那裏,架起一挺機關槍,然後等待炮擊的聲音,一聽到炮擊就進攻,從窗口攻進去!”


    唐九點點頭,招手就讓自己部下向前進。捷爾任斯基又說:“告訴你的人,攻進去以後不許亂開槍,盡量不要殺人!特別是那些穿西裝的,他們可能是臨時政府的部長,你們要活捉他們,知道了嗎?”


    說實話,捷爾任斯基的命令稍微有點奇怪,冬宮裏麵的那些人不都是人民公敵嗎?為什麽不能殺掉呢?不過唐九卻把這樣的疑問放在心裏麵,他隻是笑了笑:“知道了,捷爾任斯基同誌,我們堅決服從您的命令!”


    捷爾任斯基滿意點點頭,他為了解釋這些問題已經費勁了口水,還是第一次遇到不問為什麽就直接執行的革命者。


    唐九帶著部下就向冬宮大樓的方向逼近過去,直到盤踞在大樓裏麵的士官生鳴槍示警才命令手下停止前進,開始架設機槍布置進攻出發陣地,隨後就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直到當天晚上9點45分的時候,涅瓦河上的阿芙樂爾號巡洋艦終於打出了幾發空彈,隨後冬宮防衛長官帕裏琴斯基便下令打開冬宮大門投降了……


    和後世曆史書上記載的不同,十月革命當天進攻冬宮的戰鬥根本稱不上激烈,甚至不像一場真正的戰鬥,不管是進攻的布爾什維克赤衛隊和防守的女兵和士官生都在盡力避免傷亡,事實上這是一場沒有流血的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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