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東交民巷六國飯店的豪華餐廳裏麵,幾十個北京城裏洋人的頭麵人物已經聚集在一起了。全都是列強的公使、參讚、武官,還有駐華軍隊的長官還有他們迷人的夫人或是情人。穿著這個時代外交官標誌性的燕尾服或者是掛了不少勳章的軍服,以及**出大片雪白肌膚的晚禮服。三五個一群島在議論著什麽。而六國飯店的侍者也極為殷勤的在招待著這些財神爺,各種名酒,各色中西美食流水般的送了上來。隻是今兒這些列強的外交軍事人員似乎都沒有什麽胃口,一大堆的美酒佳肴放在那裏,卻鮮有人去品嚐一二的。


    餐廳的橡木大門一下推開了。俄羅斯帝國駐華公使庫達舍夫和英國駐華公使朱爾典並肩走了進來。人們的目光都轉向了他們,就看見俄國公使的陰沉的都快出了水了!而英國公使的臉上也好像掛了一層寒霜似的。


    英國公使朱爾典用英語高聲道:“各位尊敬的先生們,女士們。因為一件令人感到震驚的事情,我和庫達舍夫伯爵進行了一次短暫的會晤,因此稍稍來得有些遲了,讓各位久候了一些時間,對此我表示最誠摯的歉意。”


    人群中有人高聲問道:“是俄國又出了什麽事情嗎?那些造反的布爾什維克又被人推翻了?還是俄國內戰已經爆發了?”


    人群裏發出一陣嗡嗡的議論聲音。俄國公使庫達舍夫的臉色更加陰沉了幾分,將自己頭上的禮貌取了下來,朝人群微微點頭示意。


    他用流利的英語說道:“各位尊敬的同行們,承蒙各位那麽關心我們俄國國內所發生的一些動蕩,但是我堅信那不過是暫時的混亂……俄羅斯帝國很快將會重振她昔日的榮光!不過在這之前,我和俄羅斯帝國需要各位來自文明世界的朋友們的幫助,以維護帝國在中國的利益和尊嚴!同時這也是在維護整個文明世界在中國的威信!”


    美國駐華公使瑞恩斯大聲地笑道:“發生了什麽?難道是那些中國人想趁著俄國內亂的機會來剝奪你們在中國的特權嗎?如果是那樣……我想伯爵先生根本不用擔心,隻要我們的公使團出麵施加一下壓力,他們肯定會立即退縮的。”


    英國公使朱爾典有些厭惡的看了一眼這位美國大使泛著紅潤的臉皮,這家夥的氣色真的很好。好像把的美國蒸蒸日上都表現在臉上了。他冷著臉,淡淡地道:“我的美國朋友,如果事情真的那麽簡單。那我和庫達舍夫伯爵就不會那麽為難了!現在我們遇到了一個非常讓人尷尬的問題,就是新上台的俄國布爾什維克當局已經同意放棄在中國的所有特權,歸還中東鐵路,歸還租界。撤回所有駐華的軍隊了!”


    那個美國公使又不大知趣地插話道:“那我們還能怎麽辦?朱爾典閣下,伯爵閣下,俄國政府都已經同意放棄他們的權利了,我們作為外國外交人員還能表示什麽反對意見嗎?這樣的反對意見又能起什麽作用?”


    他的話音方落,那位穿著白色海軍軍服。留著馬鬃一樣的大胡子的俄國公使就暴跳著大聲嚷道:“不!那些布爾什維克沒有資格代表俄羅斯帝國!他們隻是一群叛逆,是小人,是偽君子,是俄羅斯帝國的叛徒!很快,他們每一個人都會被送上絞架,中國人和他們所締結的一切條約統統都是無效的!是一張廢紙,是對整個文明世界的挑戰!”


    “等等,等等……”美國公使瑞恩斯揮著胳膊打斷了這個暴跳如雷的俄國佬:“我記得您口中的俄羅斯帝國已經在幾個月之前滅亡了!您現在是俄羅斯共和國的外交官吧?而布爾什維克恰巧就是俄羅斯共和國的執政者。這一點就連他們的反動派社會革命黨和孟什維克也都認可的。”


    俄國公使的臉色鐵青的都快變成黑色了!俄羅斯帝國是沒有了。而且俄羅斯共和國的政府現在叫蘇維埃政府!而且這個政府是不承認他這位原來的沙皇陛下的忠實仆人是俄國駐華公使的!呃,事實上,他這個公使差不多是自封的……


    朱爾典這時用手杖輕輕敲擊了一下地磚,語氣平淡地開口說道:“瑞恩斯先生,庫達舍夫伯爵,我們現在要討論的不是俄羅斯帝國的存亡……那個問題輪不到我們來考慮。也不是那些布爾什維克該不該被絞死,而是整個文明世界在中國的集體利益!整個文明世界在中國特殊利益就好像是一副骨牌。如果其中的一塊倒下,那必將會產生一係列的連鎖反應!如果今天我們任由中國從我們的俄國朋友那裏奪走權益。那明天受到鼓勵的中國人一定會想方設法要從其它文明國家那裏奪取權益!


    如果我們不團結起來一致行動,那我們的俄國朋友在外蒙古的遭遇很快就將發生在我們身上了!先生們,中國畢竟是一個大國,我們文明國家如果不能成為一個整體,共同進退,那我們手裏麵的權益肯定會被中國人一點點的奪走,最後被那些野蠻人灰溜溜的從中國的土地上麵趕出去!


    此外還有一點,我在此要提醒一下諸位。俄國的布爾什維克政權是整個文明世界最危險的敵人!雖然我們國內的高層還沒有最後做出幹涉俄國革命的決定……不過那隻是時間問題!到了那時,我們就需要從中國的領土出發去消滅這個全人類最危險的敵人!所以,我們不能讓中國和這個危險的蘇維埃俄國成為友好國家!”


    說到這裏,他猛吸了一口氣,大聲道:“我在這裏提出建議,所有文明國家的公使共同行動,以公使團的名義向中國政府施加壓力,迫使他們放棄同俄國布爾什維克政府遞結條約的企圖!”


    “可是中國人如果對我們的施壓不予理睬呢?”美國公使瑞恩斯又插了一句。


    “不會的!”朱爾典冷冷地道:“中國政府絕對不敢對公使團的聯合施壓說不!在這個問題上,隻要我們文明國家表現出足夠團結的態度,那些中國人就隻能乖乖的低頭!”說著他瞥了眼一旁的日本公使:“林先生,文明國家應該作為一個整體出現在中國人麵前,但是文明國家之間還是能用他們的在華利益進行交換的,您說是不是啊?”


    林權助卻將目光投向了俄國公使庫達舍夫。和英美法這樣對中國鞭長莫及的列強不同,日本根本不擔心他們的在華利益被中國當局所觸動,因此對俄國勢力退出北滿是持著歡迎的態度。當然。如果俄國能將他們在中東路和北滿的特殊權益轉讓給日本,他們就更加歡迎了!隻是庫達舍夫能代表已經滅亡了的俄羅斯帝國將中東路轉讓給日本嗎?


    庫達舍夫自然明白日本公使的意思,他深吸了口氣。好像在下多大的決心似的。


    “俄羅斯帝國可以轉讓她在中國的利益給日本這樣的文明國家,不過前提是日本必須支持我們反對布爾什維克匪徒的事業!”


    ……


    北京,中南海懷仁堂。


    “各位公使先生,這次的《中俄新約》是我們中國同俄國之間的事情。絕對不會損害到各國在華的利益,同各國沒有關係的……各國同我們簽訂的條約依然有效,每年的庚子賠款也不會少付一文錢的。你們現在提出的這個抗議,實在是有違萬國公法啊!”


    說話的是北洋政府的外交部長曹汝霖,這些日子。這位曹大外長的心情可是又喜又憂!喜的是俄國的蘇維埃政府居然真的那麽好說話,同意了中方提出的歸還中東路,停付庚子賠款,放棄在華單方麵最惠國待遇等等一係列的特殊權益!而條件隻不過是中國要確保反俄勢力不用中國領土作為進攻俄國的基地……這樣的結果可是讓包括曹汝霖在內的所有中國北洋政府高層喜出望外了,雖然條約還沒有簽,卻已經在報紙上大吹大擂什麽“外交勝利”了。


    至於憂嘛,自然就是列強的態度了!曹汝霖當然知道這些俄國布爾什維克是不怎麽招英美法日喜歡的。說實話,他們的那個什麽“無產階級專政”的。曹汝霖也不喜歡!聽上去有點像那個赤色旅!而且俄國那裏還有一個什麽“援俄紅軍”。看來也是和赤色旅一樣的亂黨。


    此外曹大外長,段大總理還有常瑞青那個“恩公”徐樹錚都有那麽一點僥幸心理。畢竟現在英美列強也沒有和俄國那個蘇維埃政府徹底撕破臉,他們之間還維持著外交關係,也承認這個政府是代表俄國的。既然如此,中國同蘇俄簽訂條約也就不違反國際公法,再說這個條約也不涉及到列強的在華利益。他們可能不會怎麽幹涉的吧?


    可是到了現在,那點僥幸已經徹底化為泡影了!英法美日荷比意等七國公是已經明確表示。他們反對中國政府同蘇維埃俄國簽訂任何條約!要求中國政府立即中止簽約進程,處罰相關責任人。並且向公使團保證絕不再犯!哦,對了,前來抗議的居然還有俄羅斯自己的公使!中國政府同俄羅斯的政府簽訂條約,他們俄羅斯自己的公使居然來抗議!這算什麽事兒啊?


    聽了曹汝霖的解釋,俄國公使庫達舍夫第一個就沉不住氣跳起來了:“這份《中俄新約》是非法的,它嚴重損害了俄羅斯帝國在中國的權益!作為俄羅斯帝國的派駐在中國代表,我要提出最強烈的抗議!如果中國政府不立即中止簽約進程,我們俄羅斯帝國不排除采取進一步的反應!”


    這下段祺瑞的臉色也寒了下來,如果英法美日的公使說這個話也就算了,可你這個俄羅斯帝國的公使還神氣個啥?俄羅斯帝國眼下都和大清國一樣了,還能采取什麽進一步的反應?你們要有那實力,還是先想辦法把你們的皇上從布爾什維克手中解救出來再說吧!


    他冷冷一笑開口說話了,隻是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虐:“這件事情,我國已經和貴國的外交人民委員托洛茨基先生談妥了!他沒有告訴你這位公使先生嗎?還是你壓根就不是俄羅斯共和國駐我們中國的公使呢?”


    庫達舍夫的臉色一下子就鐵青下來了,重重地用手杖敲擊著會客廳的地板,剛想要發作,就聽見身邊的英國公使朱爾典發出了一聲冷笑。


    這位英國公使的語氣還是很平淡的,他淡淡地道:“反對《中俄新約》不僅僅是庫達舍夫伯爵個人的意見,這也是大英帝國的意見!總理先生,大英帝國希望您和中國政府可以鄭重地考慮一下你們同俄國布爾什維克政府的關係!這個政府隻是一個臨時政府,他們存在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個月。或許隻有兩個月,等到俄國的立憲會議選舉的結果出來,就會有一個真正能夠代表俄羅斯的新政府出現了。到時候他們是不會承認你們同布爾什維克簽署的《中俄新約》的。與其到那時再向俄國人道歉,還不如現在就不要犯下錯誤!”


    日本公使林助權在旁邊插話道:“我們日本政府的俄國問題專家們研究所得出的結果,俄國布爾什維克黨在國內的支持率絕不會超過30%,而俄國社會革命黨的支持率絕對在50%以上。所以立憲會議選舉是不會出現意外的。如果貴國想要調整一下同俄國的條約,完全可以等到明年1月以後,再同新的俄國政府談判,我們大日本帝國願意從中斡旋,最大的保證中國方麵的利益。”


    段祺瑞看了麵無表情的日本公使一眼。僵硬地一笑:“公使先生,鄙人代表中國政府感謝日方的好意,隻是這個《中俄新約》已經對外公布了,如果現在收回恐怕……要不這樣好了,我們可以等到明年一月,俄國新政府上台以後再修改條約嘛!哪怕是俄國新政府要否定掉《中俄新約》裏麵的所有條款,咱們也都認了,在這之前咱們簽了約。但不履行。中東鐵路還由俄方控製著。不知道各位公使先生覺得怎麽樣啊?”


    段祺瑞、徐樹錚還有曹汝霖他們也都是人精一樣的人物,這些天當然也在謀劃著應付列強幹涉的辦法。最後竟然還真讓他們琢磨出這麽一個法子來了,《中俄新約》當然還要照簽,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情是決不能放過的,哪怕這個餡餅是個畫餅!


    不過列強那邊也不能置之不理,北洋這裏可沒有對列強說不的勇氣。不過簽了約可以暫時不辦。中東路也不派人去接管,各地的俄租界也暫時不收回。至於庚子賠款。1917年度的款項早就已經都支付完畢了,1918年的款子也不會在1月份付出。等到要支付庚款的時候,俄國的那個什麽大選應該已經結束了,到底那個布爾什維克還能不能掌權也有了結果。


    如果俄國落到了什麽社會革命黨的手裏,那就算咱們中國倒黴,該怎麽著就怎麽著,《中俄新約》不算數,該賠的款子也照賠!不過要是那些布爾什維克還把持著政權,那咱中國也就不客氣了,中東路和租界收回,款子也不賠了......反正英美法日這些個列強也不喜歡布爾什維克,看到俄國徹底歸了他們,估計也不會吃飽了撐的,再來管這種閑事吧?


    聽到段祺瑞提出的這個折中方案,會客廳裏麵幾個洋鬼子的眼珠子就開始轉了起來。


    美國公使瑞恩斯的態度第一個鬆動了,這件事情同美國的關係不大,美國人的國策不是殖民主義而是門戶開放,哪怕是中國收回所有的租界地,隻要能讓美國商品和資本在中國的領土上暢通無阻,美國就不會反對。而他跟著一起來抗議,不過是不想得罪眼下在中國還保持著很大勢力的英國而已!


    他笑著衝段祺瑞點點頭:“美國覺得這個方案是可以接受的......畢竟現在俄國大選的結果還沒有出來,布爾什維克也有獲勝的可能性,到時候他們就是俄國的合法代表了,當然有資格同中國締結條約了。”


    “日本也支持這個方案。”林權助緊跟著也表了態,其實他已經得到了日本內閣的指示,要他視俄國國內大選的情況來影響“中俄交涉案”。如果俄國布爾什維克獲勝,則應該盡量使中東路被俄國保皇黨人控製!反之,則最好借“中俄交涉案”將俄國勢力排除出滿洲!


    朱爾典有些不滿地望了一下兩位不大聽話的“小弟”,最後還是輕輕點了下頭,語氣平淡地道:“好吧,雖然麻煩了一點,但是也不是不能接受。”說著他回頭瞧了眼俄國公使庫達舍夫:“伯爵,現在的決定權在俄國人民手中,我想他們會做出正確的選擇吧?”


    俄國公使冷笑了一聲:“那是當然的!”說完這話,就狠狠瞪了段祺瑞一眼,便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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