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省,棗莊縣。


    在這座常瑞青部曾經短暫駐紮的縣城裏頭,最紅火的買賣大概就是鏢局了!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其實還是和棗莊縣城附近的抱犢崮山區有關。抱犢崮是什麽地方?那可是眼下全〖中〗國最有名的土匪窩子!傳說中的赤色旅大當家左民同誌就在這抱犢崮上占山為王,去年馮大總統派了三個師的兵,剿了好幾個月,也沒有能把左大掌櫃給滅了,而且還讓赤色旅這股悍匪越鬧越大,居然闖到租界裏麵殺洋人了!


    有了這麽一大股悍匪盤踞在抱犢崮,這棗莊城裏的鏢局買賣想不火都難了!可要是有誰以為這些鏢局都是敢真刀真槍和土匪幹架,吃的是刀口舔血的飯,那就大錯特錯了!人家要有這份膽量,早就投軍去了,混個軍閥什麽的不比跑江湖有出息?實際上棗莊這裏那麽多鏢局,吃的都是江湖飯,怎麽個吃飯呢?當然就是一手牽兩頭,一頭是抱犢崮山上的各家掌櫃的,一頭就是指著津浦鐵路做買賣的客商了,甚至連洋鬼子開的津浦鐵路公司,每年也通過這些鏢局給抱犢崮山上的土匪們一筆買路錢……要不然津浦鐵路哪兒能像現在那麽太平?


    而這棗莊城內所有鏢局中最大的,無疑就是開在棗莊火車站附近的順安鏢局了。從外表上看,這所鏢局可謂是氣勢非凡,高牆大院,門臉比棗莊縣衙門也差不了多少,大門口還效仿清朝軍營的規製。豎著三根高大的旗杆,上麵懸著三麵大旗。其中一麵上書“順天安民”四個大字,這個口氣全然不像一個跑江湖的,要不是眼下已經是中華民國了,就衝這四個大字,非得讓朝廷派人來剿了不可。


    不過現在這個鏢局無論在他們門口掛什麽旗,都不會有人來找麻煩的。因為這棗莊城的縣太爺和鏢局的朱大掌櫃可是八拜之交!更有傳言。這所鏢局的背後,其實就是抱犢崮山上的幾個最大的匪首!


    而這樣的傳言,並沒有給順安鏢局帶來一絲的麻煩。反而讓鏢局的生意更加的紅火起來了。反正官匪一家都不是什麽新鮮事了,這保鏢的和劫鏢的是一家,就更沒有什麽奇怪的了。


    在順安鏢局的外麵。這一天來了幾個客商打扮的人,拉著騾馬大車,一副久在外行的樣子。當先是一個又黑有壯的漢子,神色有些困頓,不過一雙眸子卻是炯炯有神。身後還跟著幾條漢子都顯得頗為精悍,全都護在一輛馬車周圍,馬車的簾子拉著,不知道裏麵坐著的是什麽人?


    這一行人還沒有靠近鏢局,就有幾個挺胸凸肚的漢子從鏢局大門裏麵迎了出來,領頭的是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穿著密排扣大掛的男子,遠遠的就朝來人抱了下拳:“不知道是那路的朋友?大駕光臨,所謂何來?”


    那又黑又壯的漢子忙不迭的也抱拳行禮:“兄弟是走山路來的,姓趙,求見朱大掌櫃。”


    “姓趙!”那絡腮胡子怔了一下。臉色頓時陰沉下來,沉著聲道:“有何憑證?”


    黑壯漢子好像不大知道這裏的規矩,忙走到那輛馬車前麵,挑開簾子,對立麵端坐著的一位戴著麵紗的女子低聲道:“二夫人,他們要憑證?”


    “什麽?”那女子一把拉下臉上的麵紗。原來正是常瑞青的小老婆趙香兒是也!趙香兒蹙著秀眉對那黑壯漢子道:“逸之,你去告訴他們,就說是我趙香兒到了,再問問他們,是不是趙家江山出事情了?”


    那位叫“逸之”的黑壯漢子將趙香兒的話和對方一說,那位絡腮胡子立馬就讓人去鏢局裏麵叫人,不一會兒就出來一個和他長相有七八分相似的老者,此人正是這裏的主人,人稱朱一刀的朱大掌櫃。


    趙香兒和朱大掌櫃自然是認得的,立馬從馬車上跳了下來,衝著對方躬身行禮。然後就開門見山地問道:“朱伯伯,出了什麽事了?”


    朱大掌櫃苦笑道:“都讓姓左的給害苦了,三個師的大兵圍剿,打了好幾個月,還能不出事嗎?不過你娘見機快,早早就散了隊伍,和你二弟,三妹他們躲進棗莊城了,現在都安然無恙。”


    聽了這話,趙香兒才長出了一口氣,不過秀眉卻還緊緊蹙著。她這次北上山東當然不是為了接她的家人去福建享福的,而是要把趙家的匪幫招攬過來,然後帶他們去東北發展的!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安排,則和這個時代山東人大量出關謀生有關。這些闖關東的山東人裏麵當然也是良莠不齊,既有安分守己的平民百姓,也有不甘終日勞作,而落草為寇的土匪。而且這山東的土匪當中,也有不少在山東本土混不下去,就跑到東北繼續從事土匪這門很有前途的職業的!曆史上趙嬤嬤被韓複渠打垮以後也想去東北為匪,不過最後卻讓幹兒子出賣,斷送了性命……


    此外山東的這些匪和東北的匪多少都有些聯絡,趙家匪幫自然也不例外,至少比常瑞青手下那票正規軍校出來的軍官更加熟悉匪情,由他們出麵收買拉攏一些土匪來搞起義暴動當然也更加容易一些。


    可是現在,趙家匪幫居然在北洋軍的圍剿下已然星散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在短時間內召集起一些人去東北鬧〖革〗命呢?


    ……


    趙嬤嬤和她的一對兒女,還有十幾個心腹原來就躲藏在順安鏢局的後院。那裏向來是堆放雜物的地方。什麽殘破的刀槍,斷了的車軲轆,舊了的馬鞍馬具,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雜物堆得到處都是。


    這裏也很少有人會過來,朱大掌櫃的前一陣子還傳下話。說是後院最近不大幹淨,任何人都不許再去了!這個借口雖然荒唐,不過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沉浮多年的,心裏麵當然知道什麽事兒該管,什麽事兒最好不要知道!所以也就沒有人擅自過來了。


    不過這天下午,這個破敗荒涼的院子裏,卻突然湧進了一大堆人。正是趙香兒帶來的那些漢子。他們都是從常瑞青衛隊裏麵挑選出來的骨幹,為首的那人名叫沈星夜,字逸之。是武漢陸軍預備學校畢業的,不過和常瑞青不是一屆的。後來聽說常瑞青拉起了隊伍,就和幾個同學一起來投靠。因為長得高大魁梧就被選進了常瑞青的衛隊又入了複興社特務組織,幹了一年多總算是被當成心腹骨幹看待了,帶隊護送二夫人“千裏省親”。


    至於這常二夫人是土匪出身,去省的也是土匪親戚,而且還帶著特殊使命等等的,他是一概不知道的。


    現在趙香兒正在裏麵和她的母親、弟弟還有妹妹……大吵大嚷!而身為常瑞青的心腹骨幹兼複興社特務的沈星夜就領著人在外麵守著,順便豎著耳朵在那裏偷聽。


    “俺才不管姓左的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人物,大英雄呢!我隻知道他是俺們抱犢崮的仇人,他是俺們趙家的仇人!俺們一家落到現在這副田地,那麽多的兄弟姐妹被官兵取了性命。都是因為他!都是他害的!現在他還敢讓俺們去給他賣命!呸,做夢吧!要是讓本小姐逮著機會,一定要了他的小命!為那些死去的弟兄報仇雪恨!”


    聽到自己那個才剛滿十七歲,人送外號黑裏俏趙三妹的妹子跳著腳在罵左民,趙香兒也隻有苦笑不得了。想當初。自己這個妹子可和自己一樣,都是左大當家的粉絲來著。沒想到不過一年多,左大當家好像就成了她的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自己剛一開口替左民招攬,她就好像吃了槍藥一般跳起來反對了。


    不過這事兒吧,好像還真是常瑞青的不對。他綁了溥儀小皇帝的票,勒索了二十五萬兩黃金。弄得天下側目也就罷了,這些事情和抱犢崮的匪幫沒有多大關係,大家夥還敬他是一條響當當的好漢子。可是他接下來幹得那些事情,的確是有些不怎麽上道了,整個兒把禍水引到了抱犢崮,讓全北洋都誤以為左民是抱犢崮上的強盜,結果惹來了三個師的精兵圍剿了好幾個月!這北洋雖然是一無所獲,可是山裏的匪幫卻也損失慘重,最少有一半的匪幫被剿滅幹淨,剩下的也都元氣大傷了,趙家匪幫自然也不例外,被人剿的走投無路,最後隻好散夥下山躲藏起來了!


    這趙三小姐現在對左民恨之入骨也就不足為奇了!


    趙香兒的目光投向一旁沉著臉不說話的趙嬤嬤:“娘,左民說了,這次的事情如果成功了,可以給您一個團長!還可以安排二弟去上軍官學校,將來接手您的隊伍!”


    趙嬤嬤哼了一聲:“少來這些虛的,俺隻問,這左民現在和你是什麽關係?是不是你的男人?你在左家又是什麽地位?還有,他們赤色旅的勢力到底有多大?”


    趙香兒扁了下嘴,當日她曾經托人給母親捎信,不過說得非常含糊,隻說是跟了左民,一切都好,叫家裏麵不要牽掛。可沒敢告訴家人左民的〖真〗實身份,而且這事兒還得繼續保密!


    她吸了口氣,引著母親銳利的目光回答道:“左民是俺的男人,俺現在是他的小老婆,不過他很疼俺的。至於赤色旅的勢力,俺隻能說比你們想象中要大許多,而且赤色旅還不是左〖民〗主要的實力,他的勢力非常大!投靠他,絕對是俺們家的一次飛黃騰達的機會!以後別說是一個團長,就是師長、旅長也不在話下!”


    “哼!俺才不信呢!他要有那麽大的力量,還能看得上俺們家的這點實力?”趙三妹一臉不屑地插話道。


    趙香兒拉下了臉:“三妹,你知道些什麽!俺們家還有什麽實力?不過是一群喪家之犬,而且還被北洋通緝,朱大伯能保你們多久?如果不抓住這個機會另外開創一番局麵,要不了多久都得讓人抓去打了靶!”


    那趙三妹卻是冷冷一笑:“官府出多少錢通緝俺們?又出多少錢通緝左民?300萬大洋啊!有了這300萬,俺們就能再拉起一支隊伍。繼續和官府幹了,沒準還能把整個山東的天都翻過來!”


    這話一出來,屋子裏麵還有外麵聽牆根的那位都是臉色大變,而趙嬤嬤的目光卻像電一樣射向自己的大女兒,見她臉上隻有憤怒沒有驚恐,隱隱還有幾分嘲諷的表情。於是就二話不說,撩起一巴掌扇了自己的三女兒一下:“混帳東西!俺們是什麽人?為娘平時怎麽教你的。現在居然學會向官府出賣江湖同道了!”


    “娘!那姓左的算什麽江湖同道!”這趙三妹看來還真是個要錢不要命的主兒,捂著小臉兒還在那裏強嘴。


    趙香兒卻冷笑一聲:“妹子,你真以為你能把你姐夫賣出300萬!嗬嗬。俺告訴你句實話,如果段祺瑞、徐樹錚知道了你姐夫到底是什麽人,他們沒準就把你五huā大綁當禮物送給你姐夫了!”


    聽了這話。屋子裏麵突然就安靜了下來,趙嬤嬤和她的三女兒互相在那裏交換著眼神。趙香兒則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的母親河妹妹。最後還是趙嬤嬤的兒子趙虎子開口說話道:“大姐,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俺姐夫真有那麽大勢力?連段祺瑞、徐樹錚都怕他?莫非他是孫中山?”


    趙嬤嬤和趙三妹的身子都是一震,再看趙香兒的眼神中已經帶了幾分敬畏。趙香兒卻噗哧一笑,看了眼自己這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弟弟,笑道:“俺那男人當然不是孫中山,不過也差不了多少。要不然怎麽能許給你們一個團長?這樣吧,俺們這就把弟兄都召集起來,然後去青島,坐〖日〗本人的船去大連。那裏有接應的人。”


    趙三妹此時冷笑了一聲,打斷了姐姐的話:“哼!還勾搭上了〖日〗本人,一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老三!”趙嬤嬤橫了自己的三女兒一眼。這個丫頭和她那個“惡貫滿盈”的姐姐不一樣,因為年紀小,沒有接觸到多少土匪行業的陰暗麵。滿腦子都是些劫富濟貧、行俠仗義的古怪念頭,看來是該好好教育一下了,幫她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土匪觀了……


    看到母親的臉子沉了下來,趙三妹也不敢強嘴,隻是抿著嘴唇冷冷地看著自己的姐姐。


    趙香兒卻轉過臉,不和自己的妹妹對視。她看著趙嬤嬤緩緩的接著說道:“到了關外以後。俺們就去長白山裏麵拉杆子,而且也已經安排好了接應的人馬!然後俺們再通過道上的關係招攬一些綹子入夥,壯大一下隊伍以後就伺機打出赤色旅〖革〗命軍的招牌。”


    趙嬤嬤的身子微微一抖,失聲道:“打赤色旅的招牌!那不是在找死嗎?”


    趙香兒淡淡一笑,擺擺手:“死不了的!娘,你就放心吧。這一回赤色旅是有個大計劃的,俺們在關外拉杆子隻是計劃的一部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很快就有人來招安的。”


    “招安?”趙嬤嬤和趙三妹同時重複了這兩個字,趙嬤嬤的語調中充滿了期待。可她那三女兒卻輕蔑地哼了聲:“還以為是什麽了不起的英雄,原來也是打著殺人放火受招安的主意!如果他打著和朝廷幹到底的主意,本姑娘還敬他是一條漢子,興許就跟他一塊兒幹了……”


    趙嬤嬤頗為無奈地看了自己的小女兒一眼,心道:“小丫頭果然是沒教好啊!天底下幹土匪這個行當的,還有不盼著早一點招安的嗎?”


    “三妹!你知道些什麽?”趙香兒跺了跺腳,瞪著一對大眼睛恨恨地看著自己的妹妹。


    趙嬤嬤一看兩個女兒又要吵架,忙搶先開口道:“老二、老三,為娘覺著俺們現在東躲西藏的總也不是個長久之計,既然左先生給俺們安排了一條明路,不如就先走走開。”說著她向自己的三女兒使了個眼色,又道:“不管怎麽說先把杆子拉起來,有了杆子才有本錢,以後怎麽走還不是由著俺們?”


    聽了母親的這番話,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趙三妹眼珠子轉了轉,沒有再提出反對意見。而趙香兒的二弟卻是個沒主意的,隻是憨厚地笑了笑:“嗯,娘說的對,俺們先把杆子拉起來再說,姐,俺們這就一起去關外闖一闖吧?”


    可趙香兒卻淡淡搖了搖頭,對自己的兄弟笑道:“虎子,俺們趙家的基業將來都要靠你來支撐的,將來俺們的杆子受了招安那就是正規軍了。正規軍打仗的法子可和土匪不一樣,所以你得去上軍校,得去學習正規軍打仗的辦法!”


    “上軍校?”趙嬤嬤接過話題,遲疑了下又問:“去哪兒上?”


    “去福建陸軍講武堂!”趙香兒一臉鄭重地看著自己的母親,緩緩道:“俺家那個左民在福建陸軍裏麵有路子,可以保送虎子去上講武堂,兩年半的學製,今年六月份入學,等畢了業俺們的隊伍也壯大了,正好讓他來接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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