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19年6月6日,在甘肅銀川城外的一片小樹林裏,一群穿著打滿了補丁的衣服的莊稼漢圍坐在成一圈,正在聽一個穿著軍裝的青年在高談闊論著什麽呢。這些莊稼漢都是銀川城周圍各鄉鎮的貧農協會的負責人。


    銀川城和大半個寧夏現在都已經被毛zd、吳佩孚他們領導的西北邊防軍占領了。他們是從綏遠南下,穿過陝北從東麵打進寧夏的。這裏原來的主人,隴上八鎮之一的寧夏護軍使馬福祥的軍隊數量不多,也沒有什麽戰鬥力,和彭得華率領的西北邊防軍先頭部隊接觸了一下,就稀裏嘩啦的潰散了,一路往河西走廊去依附涼州鎮守使馬良勷,把老巢銀川、靈武都一股腦丟給毛zd、吳佩孚了。


    占領了銀川、靈武等地以後,毛zd並沒有立即命令大軍西進。而是著手建立起由gcd領導的地方政權,包括地方黨支部、地方政府,還有貧農協會等等的。等到這些組織初步建立起來以後,毛zd又以中g西北局和西北軍政委員會的名義著急銀川、靈武、平羅、永寧等縣的黨政幹部到銀川參加“土地革命領導工作會議”,這些聚集在小樹林裏的貧協負責人就是趕來參加這個會議的。


    大概是由於與會的人員太多,銀川縣城裏也沒有足夠的場地開大會,於是這個大會就變成了一個個小會,由西北局派出的幹部向寧夏地方上麵的幹部講解黨的政策和土地革命鬥爭的方法和形式。


    “……所謂的土地革命,就是黨在革命根據地開展打土豪、分田地、廢除封建剝削和債務。滿足農民土地要求的革命。而土地革命的大致路線就是:依靠貧農、雇農,聯合中農,限製富農,保護中小工商業者。消滅地主階級,變封建半封建的土地所有製為革命的土地公有製!”


    “根據中g西北局所頒布的《西北土地法》,我黨的西北根據地將否定一切封建土地所有製,沒收一切土地歸西北革命政府所有,再以人口為標準,男女老幼平均分配,主要以鄉為分配單位……”


    “而為了順利開展土地革命鬥爭,為了打擊一切封建反動勢力。中g西北局還決定在土地革命鬥爭的同時,展開一場肅清封建反動勢力的鬥爭!不僅要反對封建、半封建的土地所有製,還要反對封建的族權和神權!破除一切封建迷信,要在廣大貧雇農中樹立起唯物主義的無神論……這項工作的艱巨程度是絕不亞於土地革命的。而且還直接關係到我黨在西北革命工作的成敗!”


    當那位中g西北局的幹部突然提出反對封建神權這個問題的時候,所有在場的貧協負責人都同時愣了一下,目光齊刷刷就聚焦了上來。而那位西北局幹部卻毫不在意,依舊氣定神閑。他身材瘦小,還有些尖嘴猴腮。一口湖南口音,是毛zd在湖南省立第一師範的同學,名叫夏曦,字蔓伯。在曆史上也是一位革命烈士。曾經領導了湘鄂西根據地的四次大肅反!消滅了四萬多名潛伏在湘鄂西紅軍隊伍中的階級敵人和國民黨特務,為保衛革命政權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而在這個時空。他更是被毛zd同誌委以重任,全麵負責領導寧夏的土地革命鬥爭!


    不過下麵這些銀川縣所屬鄉鎮的貧下中農的領導人們卻不知道夏大革命家的厲害。紛紛開始質疑起他的話來了:“土地革命為啥子要扯到什麽封建迷信上去呢?還有那個無神仙論的……我們這裏是回漢雜居。漢人的村子還好說,可回民那裏卻不好辦啊!他們都被一夥反動阿訇控製住了,不會聽咱們的話。”


    “就是,西北這裏是回漢世仇的,想當初還鬧出過回民造反,殺了咱們不知道多少人,要不是左宗棠的湘軍打過來,咱們這裏早就沒有漢人了……這些回回可不好惹!”


    “對!回回不好惹的,隴上八鎮向來就是回漢各四,不過回四鎮可比漢四鎮強大多了!特別是青馬馬麟一家子都是能征慣戰的,他們的隊伍裏麵都有隨軍阿訇,用的兵也都是河西、青海一帶的回回,特別能戰鬥!想當初他們可是打敗了湘軍以後挾勝求撫的。”


    “西北的回回可是萬萬不能招惹的!這個土地革命革一下漢人地主、富農的命就可以了。回回的地主、富農大多都是阿訇,他們一句話,整個村子的丁壯都能起來和咱們拚命!當年回回造反時候的頭頭馬占鼇就是大阿訇!”


    議論到了後來已經有些不成樣子了,大家對西北的回民軍閥都是怕得要死,特別是對寧海鎮守使馬麟的軍隊,更是懼怕到了極點。連帶著也不敢去觸動那些回民地主和阿訇的利益,而寧夏這裏的土地又大多屬於這些封建阿訇,就是漢人貧下中農也多有租種地主阿訇土地的,要是不動阿訇的利益,這個土地革命就壓根沒有辦法開展了!


    就在這些貧協負責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著回民軍閥如何厲害,封建阿訇如果稱霸一方橫行鄉裏的時候。他們沒有發現,就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中g西北局的領導人毛zd和西北邊防軍副總司令吳佩孚,還有中g中央組織部長周e來正神色凝重地聽著他們的議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那些貧協領導們的議論聲漸漸平息下去的時候。毛zd才低低的說了一句:“看來……中央要我們西北局在西北土地革命的過程中宣傳唯物主義的價值觀,宣傳無神論,破除封建迷信的指示還是非常有道理的。好像蘇俄那裏對封建迷信活動也是采取堅決打擊的態度,高爾察克帶到中國來的白俄裏麵就有二十多萬神職人員呢!”


    “是啊。”周e來重重點了點頭:“西北的封建勢力和宗教勢力向來是緊密結合在一起的。寧夏這裏已經是這樣了。到了新疆恐怕就更加厲害了!如果我們不破除封建宗教勢力對人民的控製,那我黨就根本沒有辦法在西北站住腳,更別提建設社會主義的事情了。”說到這裏,他的濃眉就漸漸擰了起來。扭頭看了看麵無表情的吳佩孚:“子玉同誌,聽那些人說,青海馬麟的軍隊非常厲害,你是怎麽看的?”


    吳佩孚似乎有些鬱鬱寡歡的樣子,他對中g所奉行的土地革命政策很有些看法,聽到周e來的問題,他隻是冷笑了一聲,也不回答。毛zd微蹙著眉毛。斜著眼睛看著他:“子玉同誌,你有什麽想法不成?”


    吳佩孚搖搖頭,淡淡道:“回民四鎮的實力是不足為慮的,真正麻煩的是幾百萬回民。一旦鬧起來,西北必然會大亂!到時候咱們就算能平了回亂,中央那邊能交代過去嗎?他們會不會用這事兒做借口拿捏我們?”


    毛zd嗤的一笑,很無所謂的一揮手:“中央?你是說常瑞青還是說胡漢民?他們兩個相互鬥爭都來不及,哪有功夫管我們?”緊接著。他的語氣又放沉了幾分:“咱們想要在西北站穩腳跟,就必須要依靠西北最廣大的回民貧下中農,可是現在他們卻被一小撮回民上層封建主利用宗教給牢牢控製住了。如果不對這一小撮封建主和封建宗教領袖采取嚴厲的打擊措施,我黨是沒有辦法真正在西北建立起無產階級專政。也沒辦法將廣大受壓迫的回民貧下中農爭取到我們這一邊來的!所以反對封建神權壓迫必須也隻能和反對封建土地所有製擺在同一高度!這兩點是我們立足西北、建設西北的根本!也是我們事業成敗的關鍵!”


    吳佩孚搖頭道:“回民之所以會成為回民,就是因為他們相信回教。相信神權,要是他們不信回教改信了馬克思主義。那他們還能算是回民?他們就是和我們一樣的漢人了。這事兒要是真能做到,倒也能讓西北久安,可隻怕是不大容易啊。回教這個教派可是非常厲害的,想當初西北乃至整個中亞都是萬裏佛國,可是現在,可是現在,唉……”


    吳佩孚這個大秀才在來寧夏的路上就研究過回教在西域傳播的曆史了。不管是用和平傳播的辦法,還是用刀與劍的聖戰,總之,回教基本上是有進無退,一路回化了整個西域,甚至已經滲透到中華文明的核心地盤上來了。


    他這麽一說,周e來的濃眉就緊皺起來了,他有些猶豫地望了毛zd一眼。毛zd卻還是一臉堅決的表情:“我們不是要反對回教,更不是要把回民變成漢人……這同馬克思主義的保護弱小民族的觀點是不相符合的。我們的目標是要幫助回民反對封建神權的壓迫,破除唯心主義的有神論,樹立起唯物主義的世界觀、宗教觀,將他們從物質到精神完完全全的解放出來!這樣他們才能真正成為社會主義大家庭的一員,西北才有可能成為社會主義的試驗田。”


    毛zd幾乎已經把話說透了,中g要控製西北就必須在西北實行土地革命,就必須用馬克思主義控製西北各族人民的思想!決不能允許安拉來和馬克思爭奪信徒,更不能允許大大小小的封建阿訇地主控製著西北大部分的土地和人民!


    對於西北土地上將要發生的這一場將要翻天覆地的土地革命,已經回到南京的常瑞青和他的一幹盟友都是樂見其成的。他們在未來兩三年的時間裏,都沒有精力顧及到遙遠的西北,最擔心的事情莫過於蘇俄趁機把爪子伸進新疆搞個什麽獨立的東突厥斯坦國。現在毛zd和吳佩孚拉著幾萬人的軍隊開過去,不管他們怎麽搞,這塊地盤總歸是屬於中國的……而且新疆一旦掛出馬克思主義的旗幟,蘇俄自然也就不能利用回教來煽動新疆獨立了,要不然就是用安拉來反對馬克思了!


    所以南京中央政府對寧夏土地革命的事情也就睜一眼閉一眼,還委任何叔衡為寧夏護軍使。實際上也就是讓毛zd控製寧夏的軍政大權,隨他去從精神和物質上解放回民貧下中農。同時軍事委員會還發布命令,免去了馬福祥、馬麟、馬延勷、馬璘等人的護軍使或是鎮守使的職位,還下達了討伐令。把甘肅四馬一下子推到了“叛軍”的位置上。也就給了毛zd、吳佩孚繼續收拾他們的借口。


    另一方麵,常瑞青又借口甘肅諸馬叛亂,以軍委會的名義下令滇軍顧品珍部加快北上步伐。並且將顧品珍所部改編為西北邊防軍第二軍(毛zd、吳佩孚所部是第一軍,趙振所部是第三軍),又委任顧品珍為甘肅省主席,趙又新為甘肅省保安司令,朱d為寧海警備司令。還特意拿出了兩百萬華元的開拔費,再給西北邊防第二軍補充了一批武器彈藥。總算把顧品珍他們打發上路去甘肅“平叛”了。


    顧品珍一走,西南那個鬆散的川滇黔軍同盟也就算是散夥了。常瑞青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顧品珍的軍隊剛一開出雲南(走廣西到廣東欽州上船海運至上海,再換乘火車去洛陽。然後再步行去西北)。軍委會就下達了改編黔軍和部分川軍的命令。改編的辦法還是和原來同孫中山商量好的一樣,黔軍改編兩個師,川軍的劉存厚部改編為一個師,這三個師再合編成國防軍第十四軍,還將熊克武係統的大將但怒鋼、劉成勳、賴心輝調入第十四軍任軍長、副軍長和參謀長。這幾道命令一發表。所有人都明白了,下一個要倒黴的就是熊克武了。


    至於眼下中國的第二大實力派人物蔣j石,這些日子也在做著和常瑞青差不多的事情,整軍和建立地方基層政權。前者蔣j石早就想做了。不過礙於東北軍內各派人物和日本之間所存在的或公開或秘密的聯係,他也隻能小心翼翼地推進。一直沒有什麽太大的進展。不過現在日本關東州都督和日本駐沈陽總領事都已經點了頭,他這個日本人扶植的“傀儡”總算是能大刀闊斧整頓自己的軍隊了。


    而後者也是醞釀了許久的了。看著常瑞青通過國民政府的基層政權和土地改革。將農民和農村牢牢控製在手中,從而獲得了巨大的力量,這位蔣總司令並不是沒有想法的。


    在一聲:“蔣總司令到!”的唱名聲過後。蔣j石快步走進了自己設在原先張作霖大帥府裏的會議室內,這裏現在已經是他的東北邊防軍的總部了,經過這一輪的整軍和地方改革,這裏應該就能真正成為東北四省的神經中樞了吧?


    王柏齡、張群、郭鬆齡、薑登選,還有蔣j石係統的幾個文官頭頭,上海過來的張靜江、陳果夫,東北當地的王永江,還有南京過來的戴季陶,都已經在這裏恭候多時了。


    看到蔣j石走進來,除了張靜江,大家全都起立向他行注目禮,也就是看著他。這位蔣總司令看起來顯得有些消瘦了,大家心裏都明白,孫中山死後的局勢異常複雜,他們這位主子又不甘心屈居常瑞青之下,又沒有決心豁出去同常瑞青一戰。總想著靠小動作和權謀搞出一個最有利的形勢再開戰,不過常瑞青卻也是玩陰謀詭計的高手,哪裏那麽容易讓老蔣得手?這位蔣副委員長也就難免日夜憂歎,日漸消瘦了。


    看到大家都已經到齊,蔣j石微微地歎了口氣。整日琢磨著對付常瑞青,說不覺著心力憔悴是假的。但是轉眼他又提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緩緩掃視大家一眼:“現在看起來,中央的陣腳已經穩住了,常瑞青倚仗著手中的軍力、財力,還有美國的支持,還有我黨內部一些不堅定分子和gcd的支持,已經牢牢控製住了中央權力。胡展堂、許汝為他們的地位雖高,可實際上卻已經被架空,幫不了我們多少忙了。咱們將來隻有靠自己打開局麵,今天請大家過來,就是要商量一下怎麽才能打開局麵的?”


    蔣j石的參謀長王柏齡好像早就有了主意,他笑著道:“j石兄,依我看,我們還是要在孫先生的死因上麵做文章……孫先生的私生女孫月薰的嫌疑最大,而她現在就在常瑞青的庇護之下,這裏麵一定是有問題的。我們應該要求組成一個獨立調查團,提審孫月薰,查明真相!”


    聽到王柏齡的建議,張靜江在旁邊低低笑了一聲。他是蔣j石政治上的引路人,現在是東北邊防總司令部總參議,實際上管理著整個東北民政係統,是蔣j石係統實際上的二號人物,蔣j石對他的意見也是非常重視的。


    老蔣微笑著道:“靜江先生,你有什麽高見?”張靜江點點頭,神色淡淡地道:“談不上什麽高見,不過是有一個渾水摸魚的辦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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