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1月21日傍晚的時候,一輛沒有任何標記的馬車悄無聲息的來到了盧比揚卡廣場2號樓的某個不起眼的入口處。入口處的鐵柵欄門緊緊鎖著,天色已經很黑了。鐵門上掛著個煤油燈,照得周圍一片黃乎乎的。馬車緩緩的在鐵門前停了下來。陰影處就傳來的俄語的呼喝聲音。


    “站住!這裏是禁區,未經允許不得停留!”


    馬車車廂的門開了,從裏麵下來一個穿著呢子軍大衣,頭戴藍色大簷帽的軍人——一看就知道是契卡的幹部。他拿出自己的證件,遞給了一個從黑暗處走出來的契卡戰士。然後回頭衝著馬車裏麵用中文叫道:“毛主席,毛夫人,盧比揚卡廣場2號已經到了,請下車吧。”


    原來馬車上坐著的,正是訪俄的中g中央主席毛zd和他的夫人楊開慧。他們二位是在阿爾巴特大街上閑逛的時候被契卡人員逮捕,呃,應該是請上馬車的。不過那個程序和逮捕也差不多——一輛馬車突然在他們身邊停下,下來兩個穿著綠軍裝戴藍帽子的大個子俄國人,頓時就驚得街上的行人腿腳發軟。不過兩位契卡幹部卻很禮貌的用中文請毛zd和楊開慧上車,毛主席夫婦當然是非常鎮靜的上了馬車,這份氣度讓滿大街的俄國人都不由在心裏麵叫好了!不過毛zd夫婦的這份鎮定自若倒也不是裝出來充門麵的,他們可不是一般的到俄國來抱大腿的外國gcd領導人,站在他們背後的可是強大的中國修正主義集團!


    所以聽到那位契卡幹部請他們下車,毛zd和楊開慧也就手挽著手自己走了下來。


    “兩位同誌,現在能告訴我們,是誰要同我們見麵嗎?”楊開慧低聲問兩位陪同他們前來的契卡幹部,但是對方隻是笑而不答。毛zd卻在打量著這棟讓整個俄羅斯民族都不寒而栗的建築物。


    盧比揚卡廣場2號的全俄肅清反**及怠工分子委員會總部!


    一個不過是四層高的土黃色大樓坐落在不算寬闊的廣場上麵。也許是夜色的原因,顯得有些陰森。毛zd微微搖頭。把見麵的地點安排在這裏,而且還通過這種秘密的方式,這些俄國人的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還沒等他想明白,大鐵門嘩啦啦的就被拉開了,兩個契卡幹部殷勤地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就走在前麵帶路了。毛zd夫婦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就大步跟了上去。


    ……


    盧比楊卡廣場2號樓是一棟很大的建築物,由於它的特殊用途,整個建築物都被改造過一番了,走在裏麵就像是進了迷宮。兩個引路的契卡幹部似乎也有意避開人多的地方,隻是帶著兩位客人在狹窄頑強的走廊裏麵七拐八彎,還穿過了好幾個空無一人的辦公室,最後才在一間沒有任何標記的辦公室前麵停了下來。其中一人敲響了辦公室的門,用俄語喊了一聲:“報告。”


    “請進。”裏麵的人卻是用中文回答的。然後辦公室的門就被打開了,開門的是一個穿著契卡製服的中國人,毛zd一眼就認出對方是曾經代表朝鮮gcd來中國求援的劉紹周,沒想到此人竟然是契卡的高級官員!


    毛zd夫婦走進了房間,兩位陪同他們過來的契卡幹部卻留在了外麵。毛zd注意到這是一間會客廳,擺放了幾張沙發和茶幾,茶幾上麵還有一些茶水點心,都是中國式的。


    “紹周同誌,是你要見我?”毛zd遲疑著問。劉紹周在契卡的地位恐怕擺不出這樣的譜吧。自己可是中g主席!


    啪的一聲,劉紹周拉上了房門。才低聲說:“是托洛茨基同誌和斯克良斯基同誌要見您。”


    “哦,是他們?”毛zd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現在的架勢似乎是秘密會麵,以托洛茨基的地位和權勢有必要這樣嗎?


    正疑惑間。屋子的另一扇門被推開了,進來兩個穿西裝的中年人。毛zd馬上就認出其中一個正是他在滿洲裏會議時見過的托洛茨基,而另一位應該就是目前契卡的掌門人斯克良斯基吧?


    介紹開始了。劉紹周顯然是今天這場會麵的唯一的翻譯。他用俄語和中文給雙方一一介紹——包括早就認識的對方的托洛茨基和毛zd。實際上楊開慧也認識托洛茨基,他的胸像、照片、畫像在眼下的蘇俄已經比比皆是,是和列寧放在一起的,就像中國的常瑞青和孫中山的標準像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列寧還活著,這大概就是要秘密會見毛zd的原因吧?


    這個蘇俄版的常瑞青,看起來溫文爾雅,腦袋很大,額骨差不多和列寧一樣高,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教授。他走到毛zd和楊開慧麵前,伸出手向毛zd用中文說:“毛zx,歡迎您來俄國。”隨後就露出和藹可親的微笑。


    毛zd和他握了下手,用湖南口音很重的俄語緩慢地說:“托洛茨基主席,很高興能在這裏見到您,真的很高興。”


    托洛茨基停頓了一會兒,才揚起他的眉毛,用生硬的中文說:“是嗎?這裏可不是一個會客的好地方……實際上我們應該在克裏姆林宮見麵的。”


    “在那裏見麵不重要,重要的是見麵談些什麽。”毛zd繼續用湖南口音的俄語和托洛茨基交談。這讓擔任翻譯的劉紹周非常尷尬,因為他根本聽不懂這種俄語。


    不過托洛茨基卻能勉強聽懂一些,所以他就用夾生的俄國式中文回答:“今天的確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談,毛zx,毛夫人,請坐吧,坐下慢慢談。”


    毛zd和楊開慧找了張長沙發就坐下去。托洛茨基、斯克良斯基和劉紹周也分頭落座。


    “毛zd同誌,您建議我們承擔沙俄和臨時政府遺留下來的180億金盧布外債?”托洛茨基終於開始說俄語了。“這是您個人的建議,還是中國政府或是中國gcd的建議?”


    “是我個人的。”毛zd也改說湖南口音的中文。“我認為如果蘇維埃俄國真的準備在將來解放全人類的話,就不應該計較這些根本不用償還的債務。”


    聽了劉紹周的翻譯,托洛茨基和斯克良斯基對視了一眼,後者反問道:“那麽中國政府願意承認他們對蘇維埃俄國負有500噸黃金的債務嗎?”


    “我國政府當然不願意了。”毛zd笑了笑。“如果我們的常委員長願意承認這筆債務的話,你們可就要小心一點了。”


    “哈哈……”托洛茨基和斯克良斯基都笑了起來,**先知說:“我們兩個社會主義國家怎麽可能因為500噸修廁所的材料打上一架呢?不過要蘇維埃國家承認180億金盧布的負債也不是一件容易辦到的事情。在我們的中央委員會內,大多數的同誌都不會同意的,因為那將意味著在未來,我們在將來不得不在還錢和戰爭之間進行選擇了!”


    斯克良斯基解釋道:“180億金盧布是一筆大到難以想象的債務,一個金盧布大概相當於2到3個美元,蘇維埃國家根本無法償還,所以中央委員會是不會輕易同意承擔債務的。”


    毛zd點點頭,臉上滑過失望的表情。“那麽說,你們不打算在可以預見的將來實行世界**了?俄國gcd現在準備和帝國主義和平共處了嗎?”


    劉紹周將這番話翻譯成了俄語,托洛茨基和斯克良斯基也默然無語,屋子裏麵一片死寂。最後還是托洛茨基開口打破了沉默,他緩慢地說:“如果有同帝國主義和平共處的可能性,俄國gcd中央委員會恐怕將會放棄世界**的政策。”他指了下身邊的斯克良斯基。“斯克良斯基同誌現在是契卡的領導人,我可以通過契卡組織了解到許多gcd大人物的真實想法。不得不承認,在擁有了寬敞的祝福,汽車或是馬車,精美的飲食,還有漂亮的妻子以後,同誌們的**熱情都有所減退了……眼前的安逸生活,讓大部分人忽視了將來的危險。如果我現在提出世界**的建議,恐怕沒有辦法獲得中央委員會的支持,除非我們沒有別的出路!”先知深吸了一口氣,用期待的目光望著毛zd。“毛zd同誌,我想你願意幫助我們堵上蘇俄同帝國主義的和解之路吧?”


    毛zd坐直了身子,皺著眉毛開始思索托洛茨基的提議——站在托洛茨基的角度思考。俄國gcd顯然正在喪失理想和鬥誌!大部分的黨員看來已經忘記了解放人類的使命,預備舒舒服服當官坐天下了!就連托洛茨基這樣的領袖,都沒有辦法將黨帶領到正確的道路上去,隻能向自己求助以營造一種被迫拿起武器實行世界**的外部環境!


    “托洛茨基同誌,我願意幫助你和俄國gcd,做為一個gc主義者,我當然希望看到赤旗插遍寰宇的那一天。”毛zd的臉上露出了擔憂的表情。“但是我在蘇俄這一個多月的所見所聞卻告訴我,俄國gcd恐怕很難負擔起解放全人類的重任!”


    “你是想提醒我注意俄g內部的官僚主義和特權主義苗頭嗎?”托洛茨基望著毛zd,沉默了半晌,才又緩慢地往下說:“你知道嗎?我們的人現在已經開始真正品嚐到權力的滋味了……對了,你們中國gcd是怎麽對付黨內的官僚主義和特權主義的呢?”


    毛zd認真地說:“雖然我們的黨存在著這樣那樣的缺點,黨員幹部的成分也非常複雜,甚至是良莠不齊。但是官僚主義的問題卻不嚴重,至於特權主義則是根本不存在的。”


    “是因為階級鬥爭嗎?” 托洛茨基追問了一句。絲毫不掩飾他在派人監視對方,似乎那根本就是天經地義一樣。


    毛zd的臉上滑出一絲不快,但是又很快掩飾下去了。“沒錯,是因為階級鬥爭……我黨無時無刻不在同各種各樣的階級敵人鬥爭,在國民政府內,在立法院和參政會,在社會上麵,到處都是階級敵人!隻要我們稍不留神,他們就會抓住把柄向黨進攻!”他看了一眼斯克良斯基,淡淡地道:“而且我們沒有一個可以對付階級敵人的肅反委員會!所以我們的黨不敢犯官僚主義和特權主義的錯誤!”


    “那麽說起來,是階級敵人讓你們的黨保持了旺盛的**精神?”


    “也不是!”毛zd搖搖頭。“實際上我們的黨沒有多少**精神!這一點比你們俄國gcd還不如……”


    斯克良斯基冷冷地道:“一個被階級敵人不斷攻擊,卻不知道拿起武器打擊敵人的黨……當然是沒有**精神的!這不是一個**的gcd!而是資產階級的社會民主黨!”


    “這句話不要翻譯!”斯克良斯基的話音放落。托洛茨基就阻止了正準備將它翻譯成中文的劉紹周。他朝斯克良斯基打了下眼色。然後又扭頭對毛zd道:“階級鬥爭是幫助黨克服官僚和特權主義的良藥——這一點我同你一致的!”


    先知咬了咬牙,又說“而且我還認為,階級鬥爭對於激發勞動群眾的工作熱情也是非常必要的!如果黨員幹部意識到黨的事業正在被內外部敵人所攻擊和顛覆,他們就會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全身心地投入到同帝國主義鬥爭的事業中去。同樣的,勞動群眾也會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們才會忘我的勞動……所以階級鬥爭應該和思想教育一樣成為發展生產力的重要手段!但是在我們的黨內,卻有一部分同誌不願意再搞階級鬥爭了。有人提出了階級鬥爭熄滅論的觀點,預備要同帝國主義,同階級敵人和平共處了!”


    “有這樣的人?”毛zd突然意識到,俄國gcd高層現在又出現了兩種路線的激烈鬥爭!其中托洛茨基的路線是:階級鬥爭激化論——世界**;而另一派很可能是:階級鬥爭熄滅論——和平共處。


    “是的!”托洛茨基很肯定地回答:“毛zd同誌,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訴你,現在俄國gcd已經處於路線鬥爭的前夜了!一部分人被眼前漸趨緩和的內外部環境所迷惑,被新經濟政策所取得的成功所誤導。以為世界**和階級鬥爭的觀點已經過時,現在可以走和平發展的道路,一心一意搞經濟建設了!甚至還有人公開喊出了:發財吧!積累吧!貧窮不是社會主義的口號(俄國gcd理論家布哈林,也是階級鬥爭熄滅論的提出者)……如果沿著這樣的路線走下去,俄國gcd恐怕真的要像你們的常瑞青同誌所說的一樣,走上資本主義的道路了!


    而且現在持這種觀點的人占到了中央委員會的多數!想要扭轉局麵,唯一的辦法隻有讓這些人在同帝國主義交往的時候碰壁!讓他們看清楚:帝國主義的真麵目!這樣俄國gcd才能回到正確的道路上來。”


    就在毛zd和托洛茨基在盧比楊卡廣場2號樓裏麵見麵的同時。位於真理報大街上的《真理報》編輯部的小會議室裏麵也正在議論紛紛。這個俄國gcd的機關報雖然是托洛茨基所創立的,但目前卻掌握在托洛茨基的反對派手中。現任的《真理報》主編是俄g理論家布哈林,在去年年初,新經濟政策剛剛由列寧和托洛茨基提出的時候,布哈林曾經是最堅決的反對者之一!


    他將新經濟政策形象的比喻為:你將手指給魔鬼,你也必須將手、胳膊乃至整個身體給他。在他看來,新經濟政策就是走資本主義道路!而且也必將導致俄國重新變回資本主義國家!


    但是在新經濟政策實行了將近一年,俄國的工農業都全麵恢複活力以後。布哈林又變成了新經濟政策的堅決捍衛者了。他所掌管的《真理報》也變成了一張鼓吹宣傳發財致富和階級鬥爭熄滅論的報紙。他在《論新經濟政策和我們的任務》一文中就公開提出:“新經濟政策的最深刻的意義在於,我們第一次開辟了各種經濟力量、各種經濟成分互相繁榮的可能性,而隻有在這個基礎上才能得到經濟的增長……我們現在不應該當因此就要掩蓋、抹殺和害怕資本主義關係的某種發展。”這等於是公開的在替改良資本主義和修正主義唱讚歌了!


    而他的《真理報》編輯部裏麵,也常常舉行一些由支持新經濟政策的俄g高級成員參加的聚會。而參加今天這場聚會的則有,剛剛晉升為鐵路人民委員的斯大林,擔任糧食人民委員的米柳亭,對外貿易副人民委員列紮瓦等人。會議室的大門緊緊閉著,裏麵是一片雲煙繚繞,每個人都臉色通紅的大聲爭論著什麽。而布哈林和斯大林則坐在兩個相鄰的位子上又快又急的在說著什麽話。每個人都是神色萬分的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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