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遠東州濱海道伯力縣的地圖展開在了滿屋子眼睛通紅的朝鮮造反派的麵前。低低的吸氣聲音還有壓抑不住的興奮的聲音頓時充滿了整個房間。化名武田亨並且已經參加了日本國民社會黨的金亨稷,還有曆史上當了韓國總統的李承晚,以及手中還掌握著一支小小的秘密武裝的金佐鎮都穿上了和服,站在這個日本國民社會黨設在伯力市區一棟俄式建築物內的支部辦公室內。對於這些已經真正品嚐到亡國奴滋味的朝鮮人來說,挑起中日兩國之間的衝突,然後再抱著俄國人的粗腿複國大概是唯一的希望了!所以金亨稷非常容易的就將這些成分複雜的朝鮮造反派重新網羅到自己的麾下。


    “行動日確定在元月二日,記住這個時間!朝鮮民族的命運必將隨著這個日子的到來而完全改觀!根據確切的情報,日本攝政皇太子裕仁所乘坐的專列將在這一天上午10點30分左右通過伯力城北的阿穆爾河鐵路橋,進入蘇聯境內。而我們的死士將會在10點整的時候向另一輛途徑阿穆爾河鐵路橋的國際客運列車發動襲擊!用我們朝鮮人的熱血點燃中日大戰的導火索!”


    說話的是金亨稷。他那雙不知道因為興奮還是疲勞變得血紅的眼睛裏透出的都是無比淩厲的目光。這位已經確信自己找到了朝鮮解放之路的朝鮮**家,似乎已經看到他的民族即將興起於東北亞大陸之上了。


    他的目光在屋子裏來回掃了幾遍,最後落在了金佐鎮的身上。他沉聲道:“金佐鎮君,你的敢死隊準備好了嗎?”


    金佐鎮的臉色卻微微有些鐵青,眉頭也緊緊皺著。這次行動使用的武裝都是他的人馬,是朝鮮獨立**失敗之前秘密保存下來的骨血,都是最優秀的朝鮮青年,本來是想將他們培養成朝鮮獨立運動的接替人的。現在卻要一次性都派出去執行必死的任務!在他麵前展開的這幅兩萬五千分之一的伯力縣地圖上,就明確標注出了數十個日軍固定崗哨,還有他們的流動巡邏隊大致的巡邏路線和途經各個重要路口的時間。


    伯力這裏現在可是中日蘇三國邊境交界的地點,也是日本遠東軍重點布防的要點。就在阿穆爾鐵路橋附近還有一個日軍的要塞呢!在這種地點發動突襲,實在和送死沒有什麽兩樣,根本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性!這個金亨稷將襲擊地點定在阿穆爾鐵路橋以南,大概就是要讓所有的襲擊者都無法脫逃,以保證日軍可在襲擊發生以後捕獲足夠多的敢死隊員吧——根據金亨稷的指示,金佐鎮並沒有告訴手下關於這次襲擊的真相,隻是暗示他們這次襲擊是中國方麵讚助的,使用的武器都是中國製造,發出去的安家費也都是華元!還將那些敢死隊員的家屬送去了中國,並且花費了好幾萬華元打通關節為他們弄到了中國政府所頒發的身份證……所有的這一切,已經足夠讓這些死士認為自己是在替中國賣命。在他們被俘以後,也肯定會有人禁不住嚴刑拷打招供出來,到時候日本情報機構再一查,中國人恐怕是無論如何都解釋不清了。


    但是,日本人真的會因為這麽一次對裕仁皇太子絲毫沒有損傷的暗殺就同中國開戰嗎?


    ……


    西元1922年12月25日,聖誕夜。


    身為一個從小就受了洗禮的天主教徒,常瑞青在這個神聖的日子裏卻沒有在向上帝祈禱早日實現gc主義,更沒有去教堂參加什麽宗教活動,而是在曼穀的大皇宮裏吃暹羅菜,看人妖跳舞——呃,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當然是如假包換的女人!都是暹羅王室的舞女,不過在我們常大**家看來,怎麽都有點像人妖!


    大概因為今天是聖誕節,所以暹羅國王的洋人顧問都去過節了,沒有出席皇宮的招待宴會。所以坐在這個富麗堂皇的很有暹羅風情的大廳裏的,都是常瑞青的隨員和暹羅的王公大臣。在暹羅特色的音樂聲中,賓主雙方輪番說著言不由衷的恭維話,還不停地互相敬酒,當真是一團和氣。


    對於這次以途經的形勢訪問暹羅的外交活動,常瑞青並沒有太放在心上。目前華人在南洋地區的地位已經有了顯著提升,排華事件在上海會議後就再沒有發生過,顯然西方國家已經承認了中國的列強地位。至於進一步在南洋發展勢力的事情,也不是通過一次兩次的訪問能夠達成目的的。再說了,常瑞青對暹羅和拉瑪王朝的曆史還是比較了解的。雖然這個時空的曆史已經有些混亂了,但是他對拉瑪王朝還是相當不看好的。特別是這個拉瑪六世,所剩下的陽壽也不多了,除了吃吃喝喝,好好享受一下,還能幹些什麽大事業?至於暹羅王國,也不是一個能打仗的國家,攏共不過千餘萬人口,而且還民風柔弱,等到將來二戰打響的時候,派個幾萬兵解放了就是,真不需要費太多腦筋的。


    所以宴會開始以後,常瑞青就一直含笑聽著拉瑪六世說套近乎的話,隻是偶爾回敬幾句外交辭令,正以為暹羅之行就是吃吃喝喝看人妖的時候。暹羅國王卻突然站了起來,用生硬的中文說:“常委員長,不知道能不能有這麽一個機會,和您單獨談談?”


    常瑞青一怔,眼珠子一轉,笑道:“陛下,我也正有此意。”拉瑪六世彬彬有禮地朝宴會廳裏的中暹兩國人員點頭示意:“抱歉。”


    人家到底是國王,這份禮儀教養可是常瑞青這種造反起家的恐怖分子拍馬也趕不及的。


    常瑞青和滿座的賓客都站了起來,暹羅的王宮大臣們都彎腰行禮,中方人員則眨巴著眼睛看著常瑞青。常瑞青也朝他們點點頭。然後就在拉瑪六世的引領下離開了宴會廳,走進了一件完全西洋裝飾風格的辦公室裏麵。常瑞青注意到,在辦公室的牆壁上掛著一幅巨大的印度支那半島的地圖。不過地圖上麵暹羅王國的版圖似乎和實際情況有些不一樣,包括後世的柬埔寨、老撾,還有馬來西亞北部的一些地區都被劃入了暹羅的版圖……


    “這個是?”常瑞青低聲用英語問道。他和暹羅國王都能說英語,因此這次私下會談就用英語進行了。


    “這是西方人的勢力到來之前暹羅王國的版圖,每一個暹羅男人的腦海中都有一張這樣的地圖。”這個胖乎乎的國王一本正經地說。


    “哦,是這樣啊。”常瑞青心想:“真是腦殘啊!這個時代最不缺的大概就是腦殘的國家領袖了。日本的那個裕仁如此,暹羅國王也是這樣。在這樣一個弱肉強食的時代,暹羅這種小而富的資本主義弱國不被人吞並已經是佛祖保佑了,怎麽還敢妄想恢複曆史上鼎盛的疆土?”


    暹羅國王似乎沒有看出常瑞青的心思。這個統治暹羅十二年的君王今年隻有三十多歲,而且看上去也非常精神,似乎正是幹一番事業的時候。拉瑪六世笑道:“委員長先生,相信以您的遠見,一定已經看到英法兩個世界帝國的退潮之勢了吧?這一次的蘇聯西侵中,英法兩國連迎戰的勇氣都沒有,隻敢躲在德國的背後,靠這樣是保不住世界霸權的。我估計用不了多久,他們的勢力就應該從東方撤退了吧?到時候領導東方的,不是中國就是日本。而我鄭寶作為一個華裔,當然是希望中國和委員長閣下能成為東方的領導者!”


    這席話一出,卻讓常瑞青也有些佩服這個小國之君的智慧了。就在中日兩國假惺惺的裝出一副親密盟友模樣的時候,他已經清楚認識到將來馬六甲以東,夏威夷以西的世界是容不下中日兩個列強共治的。


    “中國領導東方,暹羅領導印度支那半島?”常瑞青試探著問。


    拉瑪六世隻是微笑:“我們暹羅沒有領導印度支那半島的力量和想法,隻要能收複失地就滿足了,今後惟願追隨中華故國共同抵禦西方列強。”


    姿態是放得很低啊!不過常瑞青卻是根本不相信的。得隴望蜀是人之常情,相信拉瑪六世也不會例外,而且他也活不到那個時候。


    “那麽暹羅準備如何收複高棉和老撾呢?”常瑞青指著那幅地圖說:“目前法國在法屬印度支那部署了5萬軍隊,其中約有1萬多人是戰鬥力較強的白人軍隊……就算歐洲發生些什麽事情,馬六甲海峽也被日本封鎖,單靠暹羅的軍力也很難收複失地吧?”


    這個是大實話,曆史上暹羅軍隊向老撾和柬埔寨發動的進攻就是一場笑話。不過拉瑪六世現在是猜不到的,他覺得自己的軍事力量還是蠻強大的!而且他還預備下了另外一些手段。


    暹羅國王好像偷偷平了平氣兒,然後又是滿臉堆笑:“委員長先生,越南社會黨是按月從南京領取活動經費的吧?”他看了看常瑞青的平靜的臉色,又笑道:“曼穀這裏也同樣有一份資金按時匯到阮愛國先生在香港的秘密賬戶上。如果越南什麽時候發生像朝鮮獨立起義這樣的事情,我們暹羅陸軍有沒有能力收複老撾和柬埔寨呢?”


    好一個胡伯伯,一手拿兩家,不,是拿三家!蘇聯的錢也沒有少拿吧?真是個白眼狼!


    不過在麵子上,常瑞青還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唔,越南獨立暴動……這個恐怕不大容易吧?越南社會黨走的是非暴力不合作的路子啊。”


    暹羅國王卻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目前,在暹羅陸軍軍官學校裏麵就有一個越南班,學員都是越南社會黨的青年黨員……”


    說不定在蘇聯的軍校裏麵也有不少越南白眼狼吧?常瑞青暗想。


    常瑞青點點頭:“看來越南社會黨的非暴力運動隻是用來裝點門麵的,不過有他們鬧一下,暹羅倒是容易收複失地了。可是您今天把我請到這裏……”


    “暹羅希望同中國締結一個密約,”暹羅國王的臉色嚴肅了起來,他對常瑞青說:“第一,中國承認暹羅對老撾和柬埔寨還有馬來半島上四個割讓給英國的府擁有主權;第二,中國和暹羅互相保障對方的領土和主權不受侵犯,如果有第三國入侵中國或暹羅中的任何一國,應該視作對另一國的入侵;第三,中國暹羅開展全麵的軍事和經濟合作,具體項目有:暹羅將以農產品換取中國生產的陸軍武器裝備,中國幫助暹羅建設兵工廠,中暹兩國情報機構開展合作,暹羅保護華人華僑在暹羅國內的合法經濟利益等等。當然這幾條隻不過是初步的設想,真正簽訂的密約還需要我們兩國的外交人員仔細研究斟酌。委員長先生,您有沒有這個意向呢?”


    “好的,國王陛下,我們可以開展合作。”常瑞青很快做出了決定,帶著微笑對拉瑪六世說:“這樣一份條約正是我在1920年想和暹羅簽訂的,不過現在也不算晚。”


    看到常瑞青點了頭,拉瑪六世的臉上已經滿是掩飾不住的笑容了。這樣一份條約從表麵上看暹羅就已經占了不少便宜,而實際上,不僅是暹羅有利可圖,就是對他們拉瑪王室而言也是一筆非常不錯的買賣,這就等於抱上了中帝國主義的粗腿!王位再傳個百八十年是沒有問題的……


    而常瑞青也是滿臉堆笑,顯然對同暹羅簽訂這種條約是非常滿意的——現在對中國而言,還是打天下的時候,打天下的時候同夥當然是越多越好了!至於天下打下來以後的事情,就隻能到時候再說了。


    ……


    常瑞青“途經”暹羅的第二天下午,海天號和應瑞號兩艦已經航行在蔚藍色的中國海上了。這裏距離大英帝國在東方的堡壘新加坡的距離已經不是很遙遠了。根據出訪的計劃,這兩艘中國軍艦也同樣要在新加坡短暫停留進行禮節性的訪問。在那裏,將會有一場由在南洋發家致富的華人豪門世家所聯合舉辦的招待酒會。不過也僅僅是一場酒會而已。這些南洋華人豪門對祖國的感情當然是有的,前兩年和俄國打仗的時候,這些人全都大把捐了款,總額加起來也有好幾千萬之巨!但是要他們真的把投資從南洋轉回祖國也不是靠常大委員長呼籲一下就行的。


    這種事情是在商言商——現在這些南洋豪門有一個崛起了的大中國在背後撐腰,這買**前兩年大戰剛結束的時候好做多了……讓他們拿真金白銀出來回國投資什麽重工業,那是門都沒有的!再說了,國內真的保管賺大錢的重工業項目也輪不到他們,早就有國民政府和江浙、廣東財團的資本拿下了。


    至於馬來亞還有荷屬東印度的政治人物,常瑞青是不打算同他們見麵的。一來根據和日本達成的秘密協議,這裏是日本的勢力範圍;二來就算要伸手,也不能這麽光明正大的伸,自己這次出訪可是吸引了全世界的眼球,不知道有多少特務盯著呢!


    所以常瑞青這會兒也沒有在為途經新加坡做什麽準備,而是和陪同他出訪的三個女人一起在船艉散步順便欣賞南海壯麗的風景,這可是他這幾年來難得的休閑時光啊。


    不過這樣的休閑也沒維持多久,麻煩事兒就找上門來了。


    “委座,委座,外交部的急電。”副官長鄭中源的喊聲從後麵傳來過來。


    “外交部?什麽事情?”常瑞青沒有回頭,隻是淡淡地問。


    “是我國駐加爾各答領事館轉來的消息,印度國民大會黨領導人尼赫魯先生想在委座途經印度時前來拜訪。”


    “尼赫魯……”常瑞青慢慢轉過身來,從鄭中源手中接過電報紙細細看了一遍。上麵沒有什麽內容,就是尼赫魯在兩天前親自中國駐加拜訪了爾各答領事館,並且提出想在常瑞青乘坐的海天號重巡洋艦在孟買停靠的時候,到艦上來同常瑞青見麵,也沒說要談些什麽,不過隨便想想也知道一定和阿三鬧獨立的事情有關係了!


    “委座,要不要推掉?”鄭中源從常瑞青的麵部表情就能看出這位委員長大人不怎麽想見阿三。


    常瑞青沉著臉思索了一下,點點頭,又搖搖頭,輕輕自語:“……推掉吧,還是不見這個人比較好,現在盤算著要搬到大英帝國的可不是一家兩家,這個出頭鳥咱們不要去當!讓蘇聯和日本去支持印度獨立吧!”


    鄭中源答應了一聲,掏出筆記本就把常瑞青的指示寫了下來請他簽字。常瑞青提起筆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有簽了下去。“還是見一見吧,見個麵也不說明什麽問題,純粹是禮節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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