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殿下已經下了最後的決心。”一個日本陸軍軍官臉色陰沉地走進了一間火車上的小小的包廂,雖然已經是初春時節了,但是西伯利亞的氣候還非常寒冷,甚至比日本的寒冬還要冷一些,這位日本軍官身上還披著一件呢子軍大衣。剛走進這個滿是酒味和煙味的小而悶熱的小房間裏麵,額頭就滲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這位日軍軍官掛著少將軍銜,就是日本駐蘇聯大使館武官荒木貞夫,他現在正護送裕仁返回遠東州。在這個小包廂裏麵,已經擠著好幾個軍官圍著一張南洋地區的海圖在低聲道議論著什麽。


    聽到荒木的話,這裏的幾個大佐中佐全都停止了議論,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荒木身上。荒木指了下這裏軍銜最低的東條英機說:“東條君,去守住外麵的走廊,有人過來就趕緊敲包廂的門。”


    “嗨。”不能參加討論,東條當然是很不甘心,但是也沒有法子,誰讓他腦子笨,混到現在才是個中佐呢?而且在陸士裏麵也成績平平,考陸大考了三回才考上,實在隻能算是日本陸軍精英群體中的邊緣人士。


    東條離開以後,荒木就在東條原來坐的位置上坐了下來。一臉嚴肅地看著他的幾個同謀,沉聲道:“既然殿下有這樣的決心,我們身為臣子的就應該要替殿下實行!諸君有什麽想法嗎?”


    他身邊的永田鐵山大佐似乎苦笑了一下,第一個發言說:“我們不僅討論了刺殺行動的細節,也研究了萬一行動失敗的應對辦法。我們都覺得,如果動用一艘戰列巡洋艦去暗殺常瑞青的話……想要掩蓋事實真相是不可能的,如果被常瑞青逃脫的話,他肯定會以戰爭手段報複的。而且這樣聳人聽聞的刺殺行為,一定會讓帝國在國際上陷入孤立的,現在和中國簽署有共同防禦條約的法國、德國、意大利三國肯定會和中國站在一邊,美國肯定會製裁帝國,至於英國也不會支持帝國……更麻煩的是,帝國的陸軍目前還沒有從上一次戰爭中恢複過來,很有可能在戰爭初期遭受較大的挫折,甚至會失去遠東州,除非蘇聯能及時參加進來和帝國並肩作戰……”


    這位大佐說起話來有些吞吞吐吐,看來很有一點打退堂鼓的意思。說實話,裕仁提出(實際上是片山潛提出的)的這個冒險計劃,在這間屋子裏所有的陸軍軍官看來,也都覺得實在太冒險了!而且不通過內閣和天皇,就擅自動用海軍去打仗,怎麽看還有些大逆不道的意思。


    但是這些日本陸軍精英又不得不承認,這樣一個極端冒險的刺殺行動,就是挽回日本帝國在東亞大陸上麵臨的越來越大的頹勢的唯一辦法。特別是在《四國防禦條約》的內容公開公布以後。


    “永田君,如果不這麽做,帝國還有別的出路嗎?”荒木貞夫冷冷地打量著眼前這個總是想得太多太遠的所謂日本軍中第一大腦。“萬一失敗的事情不用多想了,殿下決心已下,我們就要讓這件事情成功!一定要成功!諸君,明白了嗎?”


    包廂裏麵很熱,可能還有心情緊張的因素,永田鐵山大佐已經將自己的軍服領子敞開,額頭上也都是汗珠,不知道是不是冷汗。看著荒木貞夫一副預備為裕仁皇太子赴湯蹈火的架勢,他咬了咬牙又繼續了下去:“下官認為,行刺失敗的可能不能不考慮!遠東軍也必須要做好迎接一場大戰的準備!”這話頓時就激起了一陣陣的反對聲浪。


    “遠東軍如何準備?如果要征召預備役軍人大舉備戰,就必須要通過軍部的!這樣就瞞不過田中閣下了!”


    “田中首相不會支持的!他要是知道了,整個行動就會被阻止!”


    “現在的關鍵是要讓刺殺成功,要成功就必須嚴格保守秘密,不能讓東京方麵知道!”


    看來這裏的幾個陸軍精英也知道,這種胡作非為的事情是不可能得到包括陸軍高層在內的日本統治集團中的大多數人支持的。永田臉色鐵青,雙拳緊緊握著,大聲同他們爭論。


    “怎麽可能完全瞞過東京?你們以為戰列巡洋艦是什麽?是一個步兵小隊嗎?行動想要成功,就必須得到首相的支持……如果能說服首相,我們就可以出動全部的潛艇去南中國海設伏,這樣就能神不知鬼不覺把常瑞青消滅了!”


    “永田君!怎麽調動戰列巡洋艦的事情用不著你來操心!至於國內,不是沒有辦法暫時隱瞞一下的!”荒木貞夫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力量如此之大,以至於桌子上所有的東西都同時跳了起來。“我們終究是陸軍,現在就好好思考一下消滅常瑞青以後該怎麽辦吧!能不能趁著支那國內混亂的機會奪取滿洲?”


    永田鐵山輕輕歎了口氣,垂首向這位少將閣下道歉,然後就坐在一邊一言不發。負責中國地區情報工作的土肥原賢二接過話題說道:“目前常瑞青因為患病還滯留柏林,據說要到4月初才能離開,而法德兩國援華的大批武器裝備則已經起運,會先於常瑞青運抵國內,我方是否要攔截這批裝備?”


    “不攔截。”荒木搖搖頭。攔截是不可能的,一來沒有名義,東京也不好批準;二來也怕打草驚蛇。


    土肥原皺著眉頭往下說:“那樣南京政府的軍事實力可就要進一步加強了,130個炮兵團……恐怕不宜一輕舉妄動啊!”


    荒木貞夫看了這個負責情報工作的大佐一眼,微微地搖頭笑了:“在離開莫斯科之前,片山大使已經同蘇聯gcd的領袖談妥了,到時候紅軍將配合我們的行動……”包廂裏的人都是精神一振,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荒木。但是荒木卻不打算繼續說下去了。他扭頭對永田鐵山說:“永田君,你是遠東軍的高級參謀,等訪問結束,你還是要回遠東軍服務的……對此,你有什麽看法?”


    永田鐵山吸了口氣,皺眉說:“如果同支那開戰,遠東州的得失就係於兩條鐵路——鹽浦(海參崴)到伯力的遠東鐵路,還有連接鹽浦和赤塔的中東鐵路……遠東軍認為,一旦同支那開戰,雙方決戰的重心將在中東鐵路和遠東鐵路的交匯處附近,也就是鹽浦以北,興凱湖以南地區!皇軍將以一到兩個師團在這一線展開防禦,堅持到國內援兵抵達,如果守不住就退守鹽浦,依靠這個遠東第一要塞堅持到底。”


    荒木怔了一下,陰沉著臉色問:“永田君,現在是殿下想知道遠東軍有沒有什麽奪取滿洲的辦法!”


    “沒有這樣的辦法!”永田鐵山猛地站了起來,跺了跺腳說:“打仗的事情不能想當然!現在陸軍的實力不如對手,遠東軍的部署主要也是對付蘇聯的。而且鹽浦距離滿洲的中心城市沈陽和哈爾濱距離遙遠,就算遠東軍利用突然襲擊的便利奪取一些地盤也不會對滿洲的中國軍隊造成致命的威脅,所以取巧的辦法是沒有的,隻能穩紮穩打……”


    永田說的道理,包廂裏麵的日本軍官都知道。荒木當然也不例外,他擺了擺手,製止了永田的發言。思索了一會兒說:“永田君,殿下認為支那將會因為常瑞青之死而陷入四分五裂的局麵,所以滿洲的支那軍可能會混亂,而且蘇聯也會趁機向支那出兵,就基於這樣的條件製定一個奪取滿洲的計劃吧……遠東軍和朝鮮軍都要參與。就在火車上製定,到達遠東州之前殿下就要看到這份計劃!”


    ……


    “委座,商務部同德國、法國進行易貨貿易的談判都取得了成功。這種貿易方式原來是德國經濟部長沙赫特博士想出來的,之前法國、德國、意大利三國之間已經簽署了相關的協議,我們隻是加入進去罷了……這樣一來我們就能利用國內的農產品和礦產品交換他們的機器設備了,再加上我們從法國、意大利得到了法郎貸款和裏拉貸款,未來幾年我們都不用為工業化所需要的資金擔心了!”宋子文的臉上全是興奮的神色,眉飛色舞地向常瑞青介紹著他的商務部在這次訪歐當中的收獲。在他看來,常瑞青這次真是把和蘇聯的友誼賣出了意想不到的高價!


    常瑞青則有點心不在焉,現在他和宋子文正坐在海天號重巡洋艦的軍官室內——他是在三天前告別了幾乎哭成了淚人的孫月薰離開柏林的,而且行程對外保密,德國方麵也沒有舉行歡送儀式。倒不是聽到什麽風聲,而是必要的謹慎罷了。海天號重巡洋艦也是在昨天晚上悄悄離開那不勒斯港碼頭的,現在正以18節的航速駛往蘇伊士運河。


    至於這一次對歐洲的訪問當然是成功的,如果再考慮到自己和傑克.摩根先生的密談就更加的成功了!不過在取得成功的同時,常瑞青對未來卻更加迷茫了……在這個時空,處境比曆史上大大改觀的可不止是中國!德國似乎才是自己蝴蝶效應的最大收益者,這個國家躲過了1923年的經濟崩潰,說實話這場經濟崩潰對德國造成的打擊絕對不會比第一次世界大戰小多少!在躲過一劫之後,德國還搖身一變成了“保衛基督教文明的堅壁”了。要知道現在才1923年啊,如果這個世界的二戰還是在1939年開鑼的話,那德國佬還有16年的準備時間,天知道他們能把二戰打成什麽樣子了?不會真的打出一個什麽希特勒王朝吧!


    正在常瑞青心不在焉地聽宋子文說話的時候,艙門突然被人輕輕的敲響了,然後就看見副官長潘文釗捧著厚厚的一疊文件走了進來。常瑞青原先的那個副官長鄭中源這次被留在了柏林,一麵在德國參謀學院留學,一麵也負責照看一下孫月薰。取代他的職務的則是常瑞青原先的那個副官長,在法國留學學習裝甲兵的潘文釗。當然他也就是臨時擔任一下這個職位,等回國以後他可是要去裝甲兵學校幹教育長的!中國未來的裝甲兵就靠他和另外幾個留學法國的青年軍官來教導了。


    “委座,軍事情報局發來了日本皇太子裕仁訪問蘇聯的情報匯總。”潘文釗的眉頭微蹙,似乎消息不是很好的樣子。


    “怎麽啦?”常瑞青接過文件,一邊看一邊問:“是不是裕仁和托洛茨基、列寧他們打得火熱?”


    潘文釗沒有回答,隻是看了一眼宋子文。宋子文馬上就站了起來,衝常瑞青微笑著點了下頭,告辭離開了。


    這時潘文釗才說:“委座,軍情局的報告上說,現在中國gcd駐gc國際代表團已經遭到蘇聯特工的重重監視,鍾誌傑根本沒有辦法開展活動了。所以對裕仁訪蘇期間同蘇聯方麵達成什麽秘密協定,咱們現在是一無所知。”


    常瑞青淡淡一笑,說:“咱們現在已經把蘇聯賣出了一個好價錢,也不指望再同蘇聯保持什麽友誼了,文釗,去給軍情局發電,讓gc國際代表團裏麵的人員都撤回國。”


    “好的。”潘文釗記錄下了這條命令,請常瑞青簽字後就轉身離開了。


    當這道命令被海天號上的電台發送到南京湯山的軍情局總部的時候。軍情局的會議室裏麵也正在討論這檔子事情。眼下的蘇聯差不多就是個密不透風的警察國家,而且同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都沒有外交和貿易關係,在蘇聯國內活動的外國人非常少,主要就是外國gcd、工人黨駐蘇聯的代表。所以軍事情報局在蘇聯的情報網絡就依托中g駐gc國際代表團進行活動,搜集到的情報也通過中g代表團的長波電台發回國內。而現在中g駐gc國際代表團已經被嚴密監視起來了,這個情報中樞一癱瘓,那些潛伏在蘇聯要害部門的中國特務(有華人也有被收買的俄國人)也就在一夜之間完全失去作用了,苦心經營多年的對蘇情報工作也一下子變成了空白!


    “委員長要我們把gc國際代表團裏麵的人先撤回來。”任怡江接過副官送來的電報看了一眼,皺著眉頭說。“諸位怎麽看?”


    “這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此時代理總參謀長趙振也坐在這間煙霧騰騰的會議室裏,一邊抽著雪茄煙一邊說。“現在的關鍵是蘇聯到底在策劃什麽陰謀?他們突然加大監視中g駐gc國際代表團會不會是想掩蓋什麽大規模的軍事調動?就像去年的波蘭——東普魯士戰爭前那樣?”


    “又公,您是說蘇聯正準備入侵咱們?”任怡江吸了口氣,眉毛也漸漸靠在了一起。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雖然現在有《四國共同防禦條約》在那裏撐著,但是德國的軍力畢竟還沒有完全恢複,就算蘇聯將西線的一部分兵力轉用於東線,他們也未必有力量從蘇聯紅軍手中收複波蘭和東普魯士。


    “嗯,有這樣的可能性。”趙振沒有否認,吸了幾口香煙,然後又問:“日本那裏呢?我們在日本的情報網絡還正常嗎?”


    “正常,一切都很正常,也沒有發現日軍有什麽異常,他們也沒有進行動員……如果蘇聯要入侵的話,日本恐怕不會參與吧?如果沒有日本參加,蘇聯應該也不會……”


    “蘇聯有可能先動手,然後日本再加入,日軍後備動員體係非常完善,用不了一個月就能把部隊補充起來。”趙振說。“總參謀部做過推演,這樣的可能性還是存在的……蘇聯有可能在遠東取守勢,在中亞取攻勢,我們在新疆的兵力薄弱,肯定無力據守,搞不好全疆都要淪陷……如果我們要調兵反攻新疆,東北和東南沿海的兵力就會相對空虛,這樣就為日本奪取滿洲創造可能了!”他頓了頓,然後對任怡江說:“宜臣,我的意思是情報局在莫斯科的人暫時不撤,讓他們想盡一切辦法摸清楚蘇聯紅軍的動向。”


    現在常瑞青不在國內,國防軍就以四大金剛(白崇禧、吳石、王君皓、趙振)為首了。而趙振今天是代表“四大金剛”來參加情報局的會議,因此他的話也就是命令了。任怡江一臉為難地點了點頭,又看看在坐的幾個大特務,似乎是在爭求他們的意見。當他的目光掃到這間會議室裏官最小的情報局科學部副部長劉鵬上校(就是原來駐德國的特務頭子)身上的時候,就看見此人啪的一個立正,向趙振和任怡江點了下頭,大聲發言道:“又公,局坐,職部有個建議,咱們不如試探一下蘇聯。”


    “哦,怎麽試探?”趙振問。


    “動員部隊!將21個常備軍全部滿員,東北和蒙古的軍隊全部臨戰戒備,如果蘇聯心裏沒鬼,一定會想辦法緩和局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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