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三這才抬起頭來,說道:“少主在達摩洞修行,晚些時候,我親自帶小姐去。我先弄些酒菜,給小姐接風。”說完這話,又看向吳方問道:“請問這位少俠是?”


    “哦,我叫吳方,和嫻苓是朋友。”吳方趕忙對公三一抱拳。


    “原來是吳公子,幸會!”公三趕緊回了個禮。


    公三開門叫來小二,功夫不大,一桌豐盛的酒菜擺滿了桌子。吳方自從走出虺洞,除了吃齋飯,就是生吃魚蝦,忽然見到這滿桌雞鴨魚肉,直吃得滿嘴流油。美女看到吳方的吃相,又好氣又好笑,公三卻直獻殷勤,將大盤的肉食都端到吳方麵前。又滿斟了兩碗酒,敬給嫻苓和吳方。


    嫻苓不喝酒,吳方喝了幾口,感覺這酒的確很淡薄,沒那麽嗆的辣味。就問公三:“我來時看到你門口牌子上寫著‘三碗方知酒味’,不知是什麽意思?”


    公三滿臉堆笑說道:“公子有所不知,這天下的美酒,均以醇厚綿長為上,唯獨這登封城裏的酒,卻崇尚輕淡柔薄。”


    嫻苓打住話頭問道:“可是因為少林寺?”


    公三說道:“小姐高明,這少林寺,雖然從唐朝以來不忌酒肉,但總離不開禪修的四大皆空。就說這美酒,少飲舒筋活血,多飲則散氣亂性,實則是佛家大忌。所以,少林僧人,就一直喜歡飲這薄酒,加上附近信徒眾多,久而久之,就成了風俗。”


    吳方問道:“原來如此,我看到少林寺一帶,民風淳樸,人心向善,百姓安居樂業,一片歌舞升平的氣象啊。”吳方這樣說,是想試探公三的口風,想聽聽他對少林寺的評價。


    “是啊,少林寺是禪宗祖脈,崇尚清心寡欲,明心見性,這千百年來,影響深遠,百姓受益無窮啊!”公三說到少林寺,臉上立即浮現出尊敬肅穆的神態“就說這登封小縣,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每年犯罪吃官司的當地人,屈指可數,菜市口那個斬人台,已經連續五六年沒見過血了。”


    沒到少林寺的時候,吳方對少林寺的印象很差,他原以為,少林寺的和尚,都像弘法那樣強橫霸道,恃強淩弱,是非不分。但剛到登封時,看到人群秩序井然,心中已初步改變看法,又聽到公三這樣評價,不禁對少林寺心生許多佩服。


    喝了幾碗酒,略有醉意,等公三出去的時候,吳方低聲問嫻苓:“苓兒,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將你身上的蠱咒解開?”


    “你是說,和我哥一樣,去求雪庭福裕?”嫻苓問。


    “是的,跗骨之蛆,雖然能增加武力,震懾對手,但太過血腥,老來還要承受極大的痛苦。我總希望,如果你身上沒有蛆母,做個正常的女孩有多好。”吳方問。


    “我其實更想做個正常人,但是,有些事是自己做不了主的,譬如你一生下來,就是鐵匠的兒子,我一生下來,就是公冶世家的小姐。至於以後能否解開蠱咒,隻能聽天由命了。”美女一臉憂鬱,低聲說。


    吳方帶著點醉意,看著眼前的女孩嬌豔美麗,光豔照人,有誰知道她心中的痛苦和憂愁。


    酒足飯飽,天色漸晚,公三親自駕著馬車,載著吳方和嫻苓來到一處寂靜的小巷,停在一個小門前麵。那小門清漆原木,古樸自然,門楹上熏刻著四個小字“雎鳩好逑”。透過車窗,吳方又看到粉白的牆頭,兀自斜伸出一枝丹桂,在秋天的夕陽中格外傳神,不禁想到,這是何方人士在此享受閑情雅致。卻見公三已下了馬車,輕輕扣響木門。


    功夫不大,小門打開,從裏麵走出一位三十出頭的少婦,模樣俊俏,略施粉黛,一雙漆黑的眸子顧盼流轉,自有說不出的風情韻致。那少婦見到公三,略行了個禮,開口說道:“原來是公爺,您好久不來了,不知今天要賞點哪位姑娘?”


    公三忙咳嗽了一聲,臉上極不自在,說道:“有貴客在此,不要亂說,我問你,秋紅可在?”


    那少婦向馬車上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又回過頭去,對公三說:“秋紅一大早就被鹽商李公子接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春紅正閑著,她可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口活兒相當好,怎麽,不合公爺的胃口?”


    當著嫻苓的麵,公三臉上可掛不住了,一張老臉紅得快趕上柿子了,忙說:“得,就春紅罷,你快叫她出來。”一邊說話,一邊快速地將一錠銀子塞到那少婦手中。


    那少婦接了銀子,眉飛色舞地回到院內,又把小門關上。又過了一會兒,才有一個小姑娘開門走了出來,公三把她扶到馬車上,她鑽進門簾一看,見到吳方和嫻苓,吃了一驚,忙問:“公爺,你要帶我去哪裏?”


    那公三卻不回答春紅的問話,隻駕著馬車向前奔跑。嫻苓對春紅說:“小妹妹不要怕,待會兒自有安排。”其實,嫻苓也不知道這公三為什麽找個姑娘,隻感覺這公三似有難言之隱。


    三人坐在一輛馬車內,略顯擁擠,吳方看那春紅不過十三四歲,濃妝豔抹,花技招展,舉手投足之間,和剛才看到的少婦有幾分相像,但總歸是年少,怎麽看都帶著股單純青澀。春紅被兩人看得扭過頭去,隻顧從車窗看外麵的風景,卻不答理吳方和嫻苓。


    中嶽嵩山,狀如一朵盛開的蓮花,蒼鬆翠柏間,座座鎦金寶刹櫛比雄立,禪宗氣象和峨眉大不相同。公三駕車沒進寺院,卻沿著一條土路直向前走,到達山石狹窄之處,攙扶著春紅下了馬車,又叫到一邊低聲囑咐了半天。


    吳方和嫻苓也看出點門道來,站得遠遠的不去偷聽。也不知道公三和春紅說了些什麽,後來四人沿著一條小路直向前行,爬到半山,看到懸崖下又有一處院落,門廳房舍全是草屋,匾額上寫著“莪蒿寺”三個字。有兩個小和尚把住門口不讓進去。公三附在小和尚耳邊說了幾句,那和尚微笑點頭,就放公三和春紅進了院門,卻把吳方和嫻苓阻在外麵。


    他倆不知公三葫蘆裏賣得什麽藥,但看那樣子,想見到公冶鈞良沒那麽簡單。那時,天色已黑,兩人在門外石階下一直等到半夜,才看到公三扶著春紅走了出來。那春紅像是受了無限委屈,眼睛都哭腫了,走路也一瘸一拐的,被公三極力攙扶著才走下台階。


    等到了近前,公三極度遺憾地對嫻苓說:“小姐,本來這事好辦的,但今個兒不巧,弘元掌門也在這兒,他非要會會小姐您,說,隻要您過了他這一關,無論什麽事都好說。”


    吳方心裏咯噔一下,怒視著公三說:“你對少林寺的人透露了苓兒的身份?”


    公三臉色一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淚俱下地說:“小姐,吳公子,你們不知道嗎?你們自公冶山莊出來,一路上都有人跟著您哪,我公三說和不說還不是一樣,咱公冶家出了這麽大的事,我一個下人也沒辦法啊!”一邊說著,一邊砰砰地扣起頭來,在青石台階上,磕出一片巴掌大的血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青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公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公遠並收藏青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