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元說完,景和帝心中也不舒坦,“所以卿將武貢生中文采斐然、書寫工整者排在了前邊?”


    曹文元連忙解釋道,“回萬歲,微臣等是先選文意,若文意相差無幾,再輔之以行文、字跡。”


    見萬歲的臉色不好看,尹騫便解釋道,“萬歲,依我朝祖製,文科舉確如曹大人所言之法列先後順序。但武科舉曆來先武後文,以外場成績為主。”


    “萬歲,太傅大人言之有理。”黃隸接著尹騫的話,但語氣可比尹騫重多了,“武將上場殺敵,拚的是功夫、謀略和膽識,武科舉選的是武將,不是軍中文吏。臣認為,若擇武狀元與文狀元同規,那麽想考武狀元的舉子們須得話大量功夫去練字,這樣不是舍本逐末麽?”


    這話景和帝愛聽,“卿所言甚是,朝中一舉一動,關乎天下舉子所思所想,絲毫馬虎不得。依卿看,這三人的策略答得如何?”


    聽萬歲這麽說,黃隸心裏舒坦多了躬身再拜,道,“萬歲製策三問,前兩問三人所答大同小異,第三問上所見不同。臣對曹大人這樣排,並無異議。”


    曹文元嘴角剛剛翹起,便聽尹騫道,“老臣也對曹大人所擇文貢生中這三人無異議。隻是聽了曹大人方才之言,老臣想知道武貢生中,可有質勝而文不及前三人者?”


    這話直白的意思就是,武貢生的答卷中是不是有內容比曹文元選出來的一甲好,但是文筆卻不如他們的。


    這個老家夥,真是萬歲想聽什麽他就說什麽!曹文元的嘴角又拉直了,“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微臣等覺得好的並不一定好,微臣請萬歲將文武貢生前十的答卷賜下,請太傅與黃將軍一觀,擇其優者再呈萬歲禦覽。”


    “準。”這話正合景和帝心意,他讓楊奉將桌上四至十名的答卷,遞給尹騫和黃隸。


    黃隸逐一翻閱,待看到薑楓的答卷時,胡子忍不住抖了抖。曹文元說的“有些人”就是指的薑楓吧。


    這廝的字還真是隨了他的本性。薑楓張揚,他的字寫得比旁人的大一倍還不止,字與字之間的舉例也大,所以別人寫五頁紙能寫完的對策,他寫了八頁。若單論字數看,他寫得一定沒旁人多。除了字大,薑二爺的字一看便是沒有下過苦工的,運筆不夠沉穩,筆畫輕柔,筆壓得很輕。他這樣的字,能入得了曹萬元等老學究的眼才怪。


    但是這字,卻讓黃隸覺得很舒服,他一口氣讀完,又換了第七名的答卷讀,待他讀完第十名抬起頭時,發現萬歲和太傅、曹文元都看著自己,便慚愧道,“臣愚鈍,在揣摩詞意上費了許多功夫。”


    “卿覺得如何?”景和帝麵色如常地問。


    “臣覺得有兩人答得不錯”說罷,黃隸將第六名和第四名的答卷雙生遞上。


    楊奉接過來見到有薑楓的答卷,眼裏便有了笑意。景和帝認真看了一遍,又遞給尹騫。尹騫看過後,便道,“請萬歲賜武貢生前三名的答卷於老臣一觀。”


    待看過前三名和第四名、第六名的答卷後,尹騫便知道景和帝為何叫自己來了——萬歲相中了薑楓,想點他為進士及第。不過既然前三名是貢院各考官推舉的,萬歲想點薑楓,就得有理由。


    這個理由不能由萬歲說出口,那就由他來講吧。


    尹騫問黃隸,“黃將軍為何覺得第四名與第六名答得不錯?”


    黃隸道,“還是第三問的差距,這兩人都提到漠北戍邊當以攻為守,此法與朝中諸位大人之見不同,但卻甚得隸心。尤其是第六名還提到用唐府兵製來解我朝養兵之困,與隸不謀而合。”


    第六名,正是薑楓的答卷,景和帝雖然還是麵無表情,但內心是喜悅的。


    尹騫點頭,再問曹文元,“第六名的答卷雖文采不及前三,但確實有獨到之處,不知曹大人和貢院諸位大人為何但他排在此位?”


    這狡猾的老東西,真是明知故問!曹文元道,“太傅您看,此人文中之意與郭靜平與郭靜平異曲同工,有郭靜平珠玉在前,他的對策難奪其美。另外,此生字跡潦草,用筆虛浮,文中還有錯字,實在難登大雅之堂。”


    竟有錯字?黃隸皺皺眉,他怎沒看到。


    尹騫將第六名的答卷展開,呈到萬歲麵前,“萬歲,兩位大人,當聽過字如其人之說吧?”


    景和帝點頭,尹騫接著道,“此人字體較大,筆畫輕柔,運筆流暢,說明此人熱情豪放。”


    “不錯!”黃通暗挑大拇指,潦草被就是流暢,虛浮就是輕柔,不愧是太傅,境界果然在曹文元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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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和帝也點頭,心中萬分認同太傅之言,薑楓的字是練得不好,但字如其人,他的字跟他的人一樣真誠,讓人觀之可親。


    尹騫又問,“曹大人說此生對策中的錯字,不知在哪一處?”


    曹文元也不傻,他當然知道萬歲喜歡薑楓,他也想順坡下驢,遂了萬歲的意。但秦相早就吩咐過薑楓決不可進前五,曹文元怎敢違背。於是,他上前點著答卷的一處道,“此處該用曝,他用的暴。”


    黃隸也湊過去一看,暗道真是老學究,少個日怎了?少個日你就看不明白了?看明白不久得了!


    景和帝也皺起眉。


    尹騫笑道,“《說文解字》雲:‘暴,晞也。從日,從出,從収,從米’。合四字會意,乃為日出而竦手舉米曬之意;《周禮·天宮·染人》中又雲:‘凡染,春暴練’。暴本就有曝之古字,何來用錯之說?”


    居然還能這樣?黃隸恍然大悟,“太傅高才,隸欽佩之至!”


    景和帝的眉毛剛剛舒展,便聽曹文元道,“暴確實是曝之古字,但如今早已不混用。若將太傅之言告知天下書生,恐難令人信服,今後科舉再有錯字,舉子以太傅之法辨之,我等當如何?”


    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曹文元還固執己見,尹騫的臉也沉了下來,“曹大人,暴與曝通用,今也有之。”


    “請太傅明言。”我倒要聽聽是誰還會犯如此下等的錯誤!


    “合政六年河北東路大旱,終年未雨。十二月,先帝親筆手書聖旨,令滄冀博三州開倉賑災,其中便有‘河低魚暴’四字。”


    尹騫這一明言,曹文元便啞口無言了。


    一國之君會用錯字嗎?當然不會!先帝都這麽用了,你能說現在這倆字不混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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