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能長得這麽驚心動魄,若非親眼所見,宋顆真不會相信。此時,這個貌若好女的男人對他笑得如此燦爛,瞬時讓宋顆有種想將他一掌砍暈,橫在馬背上帶回肅州的衝動。


    可惜這位是萬歲親口封的謫仙,隻有萬歲能動他。宋顆心中暗罵景和帝,伸手相攙薑楓,行動和語氣都帶著讓薑二爺不爽的親熱,“薑大人可用了早膳?”


    薑二爺不著痕跡地避開他的手,惋惜道,“下官在府裏用了飯才出來的,將軍清早到西市來用膳,可是奏事院廚房的飯菜不合將軍的口味?”


    身為西市指揮使的薑二爺麵帶慚愧,心裏卻偷著樂。延福坊奏事院的廚子善做麻辣川食,來自西北的宋顆吃著合口味才有鬼!吃不慣就趕緊滾,滾得越遠越好。


    宋顆出身行伍,在西北又作威作福慣了,薑二爺又這般敬著他,便讓他放鬆了警惕,坦然道,“不是薑大人安排的廚子準備的早膳不豐盛,實在宋某吃不慣。”


    說罷,宋顆親熱地往前湊了一步,低聲抱怨道,“奏事院今早的湯餅加了茱萸,宋某吃了一口,便像被烙鐵烙了舌頭……”


    說著,他還吐出舌頭扇了扇。


    宋顆的動作委實不雅不合時宜,讓西市的百姓、店家看得火往上躥,恨不得上前將他用腳踢出康安城。敢在西市欺辱薑大人,他這是找死!


    一股極為難聞的氣息衝入薑二爺的鼻孔,令他作嘔。薑二爺抬扇擋在兩人之間,麵色難看地道,“看來將軍不喜茱萸的辛味兒,下官這就派人去奏事院讓廚子日後單獨給大人備膳。猴兒,你在前引路,請宋將軍去樂天食府用膳,將軍想吃什麽盡管點。”


    樂天食府是西市最好的酒樓,宋顆頗為滿意地吸了幾口被惹惱的美人香,才隨著薑猴兒走了。


    身為康安浪蕩子,薑二爺見過不少有龍陽之好或葷素不忌之人。都是出來玩,各有喜好互不幹擾,這是基本的規矩。所以宋顆有龍陽之好薑二爺不覺得有什麽,但他竟敢當街調戲自己,這讓薑二爺極為惱火。


    康安誰人不知他隻喜歡女人,可沒旁的愛好!


    到了衙門後脫下被他碰過的官服扔在地上踩了幾腳,又洗了幾次手,還是怒不可遏。


    康安城中覬覦二爺的男子不是沒有,但沒人敢這麽明目張膽地騷擾二爺。薑寶也氣壞了,“二爺犯不必因這等貨色上火,小人今晚就去教訓他!”


    “爺等不到今晚,你現在就去,爺要他一個時辰內掉進糞坑裏!”什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出了這口惡氣,薑二爺覺得自己以後不必在康安混了!


    “是。”薑寶轉身出衙門,去樂天食府找宋顆算賬。


    不到半個時辰,送宋顆去樂天食府的薑猴兒先回來了,捂著嘴在將二爺麵前直樂,“二爺您猜怎麽著?”


    薑二爺白了他一眼,薑猴兒邊樂邊道,“宋顆用過飯後,非要小人帶他四處轉轉,還向小人探聽咱們府裏的事兒。誰知他今天點兒背,腳滑撞倒了路邊推車上裝夜香的大桶,被淋了一身的屎尿!嘿嘿……


    “那倒夜香的老翁不幹,非要宋顆賠桶,大夥都幫著老翁說話。宋顆今日的人算是丟大發了,嘿嘿……”


    薑二爺想到那場麵也樂了,“他賠了多少?”


    “宋顆還挺橫,脫了外袍扔在地上,讓老翁賠他衣裳錢,還要讓隨從打人。馮子瑞巡街路過,才將他勸走了。不過他的袍子被那倒夜香的老翁撿了去,洗幹淨後,怎麽也比木桶值錢。”


    在房內整理文書的瞿倫學道,“宋將軍吃了虧,肯定會找那老翁晦氣。”


    薑猴兒點頭,“所以大夥都讓那老翁在家裏避幾日,待宋顆走了再出來做事。”


    瞿倫學點頭,又低頭整理今日要報送京兆府的文書。


    薑寶帶著一件新的官服走進來,眾人都以為他是回家給大人取衣裳,未做他想。


    薑二爺在衙門忙碌了一天,傍晚回家時又被宋顆堵住了。見到他,薑二爺就感覺一股惡臭撲麵而來,恨不得一腳將他踢開,“下官聽聞早上將軍不小心淋了水,您沒著涼吧?”


    薑二爺身後的薑猴兒滿臉惶恐道,“都是小人沒用,請將軍責罰。”


    提起這件事,宋顆忍不住幹嘔一下,忍了幾忍才道,“無事。宋某來此,是想請薑大人去喝兩杯,不知薑大人可否賞臉?”


    賞你個巴掌還差不多!薑二爺滿臉歉意道,“將軍相邀,下官本不該推辭,隻是犬子臥病在床,下官得回去照料。”


    聽到薑楓提起兒子,宋顆立刻追問道,“不知貴公子得了什麽病?”


    “那孩子隨下官,自小就體弱。前些日子著風受涼起了高熱風疹,正在府中安養。”薑二爺憂心忡忡。


    宋顆立刻道,“倒也趕巧,此次隨宋某入京的軍醫最善治小兒體虛,不如讓他入府為公子號號脈,開幾副對症的調養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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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對自己的兒子,興趣還真是不小呢。薑二爺謝過,“待犬子風疹褪去後,下官就帶他過去給大人磕頭,請軍醫為他診斷開方。”


    見薑楓這麽說,宋顆便點頭應了。他若有所思地看著薑二爺的背影,半晌沒動。


    待回到薑府,薑二爺把事情跟裘叔講了。裘叔也道,“呼延圖暗中跟蹤宋顆的部下,發現他經常圍著狀元街轉悠,向人打聽少爺的容貌、刀劍弓馬等事。”


    “如此看來,他真是衝著淩兒來的!”薑二爺皺起眉頭,心中煩亂。


    與裘叔議事到深夜,薑二爺回房中見到認真讀書的兒子,想到任家被屠,他一路逃到康安才過了三年安生日子,現在又被宋顆那麽惡心的人盯住了,就感覺很心疼,又很煩躁。


    薑淩見父親回來了,起身接過他脫下的官袍掛在屏風上,問道,“薑寶回來為您取了一次官服,原本那件是被誰弄髒了麽?”


    薑二爺心裏那點火已經出了,不想讓兒子跟著著急,便道,“爹已請你大伯明日給爹帶件新的回來,無事了。”


    薑淩抿了抿,“兒已問過薑寶,是宋顆弄髒的。”


    他父親十分在意衣著,不可能是他自己弄髒了官服。回府後他又在前院與裘叔而非大伯議事到現在,所以薑淩推測,今日弄髒父親官服的人,應該來自肅州。薑淩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所以他方才已將薑寶叫來問了一遍。


    都知道了還問什麽,沒得添堵。薑二爺白了兒子一眼,彎腰一抓被子發現厚了不少,“怎這麽早就換上了冬被,你覺得冷了?”


    “是祖母怕您冷。”


    薑二爺哦了一聲,轉身打開櫃門。薑淩知道他在找什麽,“薄被已經被祖母拿走了,父親,兒有事想跟您商量。”


    “說。”薑二爺懶洋洋地躺在冬被上,顯然已經進入了睡前發呆狀態。


    薑淩站在床前,“兒想去柳家莊養病。”


    薑二爺一下就清醒了,坐起來嚴肅道,“你哪也不能去,在府裏老實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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