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留記得介紹裏提到,嚴重的躁狂症患者,如果事情完全按照他的意願進行,他就跟正常人沒什麽兩樣。一旦事情的進展與他的預想嚴重不符或者他被激怒,他就會表現出攻擊性、破壞性。


    秦成碧是國公府嫡長子,長得也不醜腦袋不笨,周圍的人哄著他、供著他,讓他不順心的事應該很少,所以他才跟正常人沒什麽兩樣。七年前玩遊戲,秦成碧同樣被嬌慣著長大的表弟沒讓著他,刺激得他發病。


    這幾年,秦成碧的狗腿一個個被薑家砍掉,必定讓他不爽,這種不爽一個個積壓下來,在忽然遇到自己和哥哥在路邊歡笑玩耍時,他又被刺激得發病了,這說得通。


    哥哥厲害啊!薑留目光灼灼地問,“哥今日又驗證你的推測了麽?”


    “當我在秦成碧麵前暴跳如雷時,他洋洋得意;當我露出笑臉時,他的嘴角不受控製的抽搐,眼神也不對勁兒,不過他並未失控,所以……”江淩將目光落在妹妹身上。


    雅正接著道,“所以,刺激他失控狂躁的,是留兒。”


    江淩點頭。


    薑慕燕分析道,“依照淩弟的推測,前幾次秦家派人刺殺留兒,是秦相想借機試探秦成碧是否舊病複發;那現在秦成碧散播消息,就是想給妹妹添堵,讓妹妹過不痛快?”


    難道以後他閨女還不能笑了?薑二爺真想帶著閨女去堵秦成碧,父女倆一塊哈哈大笑,刺激他失心癲狂!


    小悅兒敏銳地覺察到爹爹的情緒變化,從身前的小兜兜裏掏啊掏,掏出一塊杏仁酥,舉著小手遞給爹爹,“吃。”


    “好!”薑二爺接過,抬手把小小的一塊杏仁酥往上一拋,仰頭用嘴接住,狠狠嚼著。


    小悅兒認真看完,又掏出一塊杏仁酥放在手心裏,抬起小腦袋張大小嘴兒,以扔的架勢把小手高高抬起,將手心的杏仁酥扣在了自己的小嘴兒上。


    這動作實在太過可愛,全家人又被他逗笑了。


    氣氛隨著小生緩和了下來,當著兒子的麵,雅正也不提“殺死”這樣的字眼,委婉道,“若真如淩兒推測,選時機拔掉這個釘子並非難事,但現在還不到走這步棋的時候。秦成碧舊病複發,日後讓他不順心的事定會越來越多,或許不用咱們動手,他就自取滅亡了。”


    “妹妹傷好之後,還是要盡量避著他。”他們想除掉秦成碧,秦成碧想必也很想除掉妹妹,薑慕燕本想說讓妹妹不要出門,但因此就把把妹妹一直關在府裏,實在太過殘忍了。


    日後是多久?江淩等不了了,“留兒再忍幾日,我消除這一隱患後就離京,秦家人就是想找我報仇,出了康安他們能奈我何!”


    “哥不要冒險,咱們製定祥密計劃後再動手不遲。”若是別人說這樣的話,薑留不信,但哥哥說的她信。穿越過來後,薑留身邊這群孩子就數哥哥成長最快。雖然他現在才十三歲,但薑留覺得大多數時候,他比爹爹靠譜多了。


    薑慕燕詫異,“再有幾日就要出發麽?”


    當著小悅兒的麵,江淩同樣隱去了“死”字,“我剛接到肅州傳來的消息,另一位欽差也……”


    “什麽?”薑二爺一下就跳了起來,把吃杏仁酥的小悅兒嚇了一跳,“什麽時候的事,怎麽……的?”


    江淩回道,“臘月十二,原因不明。肅州那邊不敢把消息報回康安,不過紙包不住火,咱們能接到消息,其他人應該也知道了。”


    萬歲今年春派去肅州的兩個欽差,一前一後全死了,這還了得!薑二爺的心突突直跳,“今日就到這兒,我出去一趟,你們都早些歇著,不必等我。”


    薑二爺匆匆走後,小悅兒見一桌人都不說話,便也一動不動地坐著。薑留見弟弟如此,便壓下所有煩心事,笑眯眯地問,“悅兒聽了半天,可有什麽好主意?”


    小悅兒有模有樣地點頭,“棍。”


    常看六姐姐耍棍子的小悅兒覺得,就沒有六姐姐一棍子解決不了的事兒,若是有,那就多幾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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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正讚許地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悅兒也要跟六姐姐學好棍法,以後給姐姐幫忙。”


    學棍子?小悅兒轉頭看三姐。薑慕燕含笑點頭,“悅兒想學就學。”


    小悅兒搖了搖頭,“不。”


    薑留……


    今日天色已晚,眾人又說了幾句話便散了。雅正懷著身孕行動不便,薑慕燕主動承擔了哄弟弟睡覺的差事,江淩送妹妹回房。


    現在是晚上,院裏沒外人,薑留不必躺著回去。從書房到西跨院也就幾步路,兩人都走得極慢。忽然得知幾日後哥哥就要去肅州了,薑留心中有一萬個舍不得。


    江淩也舍不得,但現在太冷了,他怕妹妹受凍,待停在拱門前後隻叮囑道,“地滑,你身上有傷,慢些走。”


    “好。”薑留低聲道,“哥,上元節晚上咱們一塊出去賞燈怎麽樣?咱們戴上麵具,黑燈瞎火的沒人能認出咱們來。”


    “如果我上元節時還在康安,咱們就去。”帶“重傷”在家養病的妹妹出門賞燈,是件很冒險的事。但在家憋了兩個多月的妹妹想出門,江淩還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也想陪妹妹去賞燈,因為明年一別,他還不知能不能活著回康安,再與她一起過燈節。


    乘著月色,薑二爺跑到張文江的私宅,將這一重大消息告知府尹大人。


    張文江也驚得說不出話。他既驚聶林江之死,又驚薑楓消息之靈通。兩千裏之外發生的事,在肅州官員的刻意隱瞞之下,他這麽快就能拿到消息的,這眼線著實了得。


    薑二爺小聲問道,“大人,萬歲懲處肅州貪墨官員的旨意可擬好了?”


    欽差孔慶豐八月時死於肅州酒泉後衙,萬歲震怒,令聶林江和當地官員詳查,又令肅宣路上報所轄州縣近兩年的稅賦詳賬。


    聶林江帶人查了半天,上報的結果居然是孔慶豐死於水土不服。肅宣路的賬冊十月送到至康安城,萬歲令吏部、戶部和禦史台核查,三部衙門核實了兩個月,終於在臘月初揪出十幾個不大不小的問題,內閣按律問責,呈上十二名該對這些紕漏負直接責任的肅宣路官員的懲處意見,於三日前呈到了宣德殿。


    隻要萬歲玉印一蓋,這些官員的腦袋就要搬家了。周其武說,他敢以項上人頭擔保,這十二人之中有三個是被冤枉的。


    現在聶林江死了,若再殺了這十二個人,肅宣路的官場,可能真就隻剩下一群互相亂咬的王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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