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兵強馬壯的契丹對上,想要取勝並非易事。不過看著薑留漂亮又殺氣騰騰的小臉,裘叔還是沉穩點頭,笑著應下,“好。”


    裘叔是左武衛的主心骨,他有信心就好。薑留坐下,又道,“咱們左武衛有女將吧?若您老需要,我也可上場殺敵。”


    左武衛有女將,但裘叔不能讓六姑娘提狼牙棒上沙場砸人,莫說薑二爺和少爺都舍不得,他也舍不得,六姑娘能做的事,遠不止於此。裘叔轉開話頭,“老夫聽說,姑娘從二爺那邊領了差事做?”


    提起差事,薑留立刻嚴肅起來,“正是,我領了尋找蔣錦宗藏起糧草的差事。您老可知藏糧之事?可調查到了什麽有價值的線索?”


    “這差事,或許也隻有姑娘能辦成了。”裘叔說罷,便將他所知的,關於蔣錦宗藏糧的事情講了一遍。


    大周軍隊,分為禁軍和廂軍。十衛二十萬禁軍是保家衛國的主力,有戰時出戰,無戰時守邊、操練;五十餘萬廂軍屬各州備役使,任務繁雜,有修城、榷酤、製作軍器、修路建橋、水陸運輸、牧馬屯田、侍衛官員等。


    廂軍糧草且不提,禁軍的糧草來源有兩處:三成是京城統一劃撥;七成是與禁軍配套的軍田產出的糧食。禁軍駐地各州配給給禁軍的軍田中,水土肥美的良田約占六成,由廂軍耕作;剩下的四成是荒田,由犯錯發配充入廂軍的犯人開荒耕作。薑留的大舅王訪漁被發配溫肅,頂的便是開荒耕田苦役。


    三七劃分的糧草配給合理與否這裏暫且不提,但自蔣錦宗任左武衛大將軍以來,左武衛的萬頃良田,不論年景如何,年年因各種原因欠收,他年年向京中遞上奏章,請求多劃撥糧草。有秦天野在,左武衛求糧並非難事,所以所以京中調撥配給左武衛的糧草,竟占了近六成。


    更過分的是,這些糧草運到肅州後,經過官吏的層層盤剝,最後運到軍營養兵的還不足一半!


    薑二爺和裘叔到了肅州後,通過各種渠道調查發現,前十年肅州並未遇到大的洪澇蟲災,良田年年豐收。那麽這些糧食和左武衛從京中多要來的糧食都去了何處?


    這些糧食一部分被秦天野收走;一部分被蔣錦宗轉賣給了匈奴、契丹、突厥等外族;還有一部分被蔣錦宗藏了起來。


    被秦天野收走的糧草根本沒運出京畿,而是運去了四姑娘山養私兵,一千多私兵能吃多少糧草,一算便知;第二部門雖然難查,但裘叔利用兩年的時間,也掌握了真憑實據,這也是薑二爺請旨就地格殺蔣錦宗的一大罪證。


    至於第三部分,據裘叔推算,近五年運到左武衛的軍糧和肅州軍田的產糧中,查無下落的足有百萬石。


    百萬石糧草是什麽概念?左武衛禁軍兩萬五千人,便是敞開了吃,一月吃糧是三十九萬餘石。也就是說一百萬石,足夠左武衛吃兩個半月,緊緊褲腰帶吃四個月都不成問題,若給肅州災民充饑,足可支撐半年!


    這麽大批的糧食,被蔣錦宗藏到哪去了?


    裘叔言道,“蔣錦宗的親信蘇子通、宋顆和鄒高平等人都不知曉。”


    薑留推測道,“為隱人耳目,蔣錦宗沒動用禁軍?”


    果然一點就通!裘叔點頭,“身為想把禁軍牢牢抓住的將領,手裏無糧不踏實。所以這百萬石糧草,蔣錦宗不可能全部換成金銀財務,必將大半藏了起來。據老夫推測,這些糧草定應非藏在同一處,而幫將蔣錦宗藏糧的可能是蔣錦宗的私兵、廂軍或衙差。肅州文武官員沆瀣一氣,蔣錦宗調動廂軍和衙差並非難事。就藏糧一案,二爺曾詢問過肅宣路安撫使付開文和肅州知府鍾當田,他們雖知糧草少了,但卻不知糧草的去向。”


    薑留篤定道,“他們不可能不知道!”


    裘叔含笑,“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人?姑娘擒了秦天野,二爺殺了蔣錦宗……”


    薑留提醒道,“裘叔,秦天野是萬歲擒的。”


    不貪功這種高貴品行,六姑娘比二爺還多。裘叔從善如流地改口,“萬歲讓人擒下了秦天野,二爺殺了蔣錦宗之後,付開文和鍾當田也知他們命懸一線,惶惶不安。二爺向他們許諾,若他們能立大功贖罪,便留他們一命。在此等情形下他們還說不知,應是真得不知。”


    確實是這個道理,薑留緩緩點頭,看來這件事比自己想象的還棘手,蔣錦宗果然是個老狐狸。


    裘叔言道,“蔣錦宗收下養了一批人,但這批人都混在左武衛中,所以蔣錦宗動用他們藏糧的可能性很小。肅州文官也不知,老夫便將目光轉向了肅州廂軍指揮使王克難。此人雖非善類,但他膽小怕事,行事謹慎,二爺並未在他身上查出足以致死的罪行。”


    也就是威脅不管用,薑留點頭,問道,“肅州廂軍有多少人?”


    “共兩千餘人。”裘叔道,“王克難也矢口否認,賭咒發誓說他不知蔣錦宗藏糧之事。”


    薑留跟隨裘叔提到的線索分析道,“王克難手下隻有兩千人,蔣錦宗若是直接調用一百人他也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有兩種可能:一是王克難知道不肯招;二是蔣錦宗沒有通過王克難,直接調用廂軍幫他做事。”


    裘叔讚道,“二爺說得不錯,以六姑娘之能,堪任秋官。”


    二爺跟裘叔炫耀自己家小閨女有本事時,說的是能當“刑部尚書”,裘叔此刻讚薑留用的是“秋官”。按《周禮》,四季之中的秋主金,金為肅殺,主刑,所以秋官掌刑獄。嚴格論起來,秋官指的是掌刑的大司寇,所屬有司憲、刑部、布憲、蕃部、賓部五中大夫。秋官,是比刑部尚書更厲害的官。


    隻薑留讀書少不知道這些。反正都是誇人的話,在薑留這裏沒差別,她美滋滋謙虛道,“我爹爹就是那麽一說,您就那麽一聽,我哪有那個本事。您老可查過,廂軍之中的官吏何人與蔣錦宗走得比較近?”


    裘叔搖頭,“說來慚愧,因時間和精力都有限,老夫實在分身乏術,所以查案之事便要勞煩六姑娘了。六姑娘也不必太過焦急,隻要朝廷仍能給咱們運糧,肅州軍民便不會陷入絕境。”


    裘叔雖這麽說,但薑留也不敢怠慢。因為父親開倉賑災,肅州糧倉已經空了大半,一旦運糧草的通路被掐斷,肅州就危險了。


    她要想辦法,盡快把蔣錦宗藏起來的軍糧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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