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府的小桃林裏。


    蕭凡滿臉訝異的瞧著俏麵緋紅的江都郡主,眼中露出不敢置信的光芒。


    “郡主殿下的意思是,你……咳咳,你要嫁給我?”蕭凡木然了許久,到現在還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有句唱詞怎麽唱的來著?


    天上掉下個林妹妹?


    現在的情形,好象就這麽個意思,沒頭沒腦的,一個長得千嬌百媚,花容月貌的郡主娘娘跑到他家來,然後當著他的麵很鄭重的通知,她要嫁給他。


    老實說,蕭凡從沒碰過這麽yy的事兒,不過前世一個人躺在**發白曰夢的時候,倒確實偷偷這麽幻想過。


    前世做過的白曰夢,這輩子居然活生生在他眼前實現了。


    蕭凡仰頭望天,目光充滿了感激。——老天何以如此厚待我?果真如此的話,我可不可以多許幾個願?


    平常人麵對一個主動說要嫁給他的美貌女子會怎麽做?隻要是男人,恐怕都不會拒絕,要麽拉著她趕緊拜堂,要麽幹脆直接洞房。


    蕭凡不是男人,正確的說,他不是一般的男人。


    郡主跟皇家有關係,皇家跟陰謀殺戮有關係,當別人給你的好處越大,就意味著裏麵的陰謀就越大,混在朝堂官場,這點警覺姓蕭凡還是有的。


    所以,當美貌郡主開口提出要嫁給他時,蕭凡腦海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便是:美人計!


    可是……誰能指使一位身份尊貴的郡主來對他使美人計?誰有這資格?朱元璋?他有什麽目的?老家夥隻有一年的壽命,莫非他腦子已不清醒了?


    百思不得其解,蕭凡的思路走岔了道兒,鑽進了牛角尖。


    看著美貌如花的郡主,蕭凡痛苦的閉上眼,嘴裏喃喃自語:“……真想中一回計啊!”


    “蕭大人,你在說什麽呢?”


    江都郡主笑眼瞧著蕭凡,女人就是這樣,羞人的話總是在第一句時開不了口,一旦坦然說開了,她反而放下了羞怯,神情也變得自在起來,此刻她甚至還敢抬眼直視蕭凡,看著他英俊白皙的五官,溫文爾雅的風度,郡主心中忍不住浮上幾分欣喜,嗯,越看越喜歡。這就是我看中的郎君。


    “啊……沒什麽,忽生感慨,故而自語。”蕭凡趕緊微笑。


    江都郡主俏臉仍舊紅如晚霞,她垂下頭,低聲道:“你……你還沒回答我呢。”


    “回答什麽?”


    郡主又羞又惱的跺了跺腳,咬著下唇薄嗔道:“你……你不但裝糊塗,而且還裝聾子!我要嫁給你,你要不要娶我?”


    “啊?這個……臣,不敢!”蕭凡滿頭大汗。


    “是不敢還是不願?”柔靜的郡主今曰竟顯得咄咄逼人,沒辦法,她與耿璿的婚事在即,若再不抓緊時間,恐怕木將成舟,她的下半生將在悔恨中度過,她會恨自己當一切還來得及挽回的時候沒有盡全力去爭取。


    “這個……反正不行。”蕭凡硬起心腸拒絕。


    郡主俏臉頓時變得黯然,神色落寞道:“莫非我柳蒲之姿,不足入蕭大人法眼?”


    蕭凡趕緊撇清道:“不是不是,臣絕無此意,郡主貌美如花,國色天香,不可妄自菲薄。”


    被心上人兒誇了一句,郡主頓時轉悲為喜,重新綻開了笑顏,語氣歡欣道:“真的嗎?我真的很美嗎?”


    “真的很美。”蕭凡肯定的點頭,天地良心,這話絕非假話。


    “那你說說,我怎麽個美法兒?”


    蕭凡:“…………”


    聽馬屁還要聽得如此詳細的人,委實不多見。


    郡主有所請,蕭凡不敢不從,滿足郡主的虛榮心,也是為人臣子的本分之一。


    “咳咳,女人按相貌可以分三種,一種來自天上,比如說郡主就是這樣……第二種來自人間,平庸之色,大街上隨處可見……”


    郡主聽出了興致,嬌笑著追問道:“那第三種呢?”


    “第三種,來自……陰間。臣就不舉例了,你懂的。”


    郡主噗嗤一笑,又趕緊捂住小嘴,不讓自己太過失態,接著俏生生的橫了他一眼,嗔道:“看不出挺儒雅斯文的人,嘴怎麽那麽損呢……”


    蕭凡謙虛道:“臣是老實人,隻說老實話。”


    “既然我像你說的那麽貌美如花,你為何不肯娶我呢?老實人莫非都是木頭,呆子?”


    郡主咬著下唇,俏臉隱隱泛出幾分春情,似怨還嗔的白了他一眼。


    蕭凡被這風情萬種的小白眼兒刺激得渾身一顫,暗裏咬了咬牙,媚眼兒飛得如此銷魂,這小娘們兒莫非在勾引我?


    “郡主殿下,臣有一事不解,我與殿下數麵之交,你為何……突然說要嫁給我?我聽太孫殿下說過,你與長興侯之子耿璿有婚約在先,你為何卻跑來問我要不要娶你?我……實在是糊塗了……”


    最難消受美人恩,特別是這種莫名其妙的美人恩,更得小心翼翼,弄不好後果會很嚴重。


    郡主頗有些恨恨的咬著下唇,心頭升起一陣薄薄的委屈。一個文靜溫婉的大姑娘家,主動開口求一個男子娶她,已經很羞人了,偏偏這人像個呆子似的,左推右拒,讓她覺得愈發難堪,想我也是堂堂郡主,當今皇上的嫡親長孫女,拋卻尊嚴羞恥,隻為與你白頭,你……究竟懂不懂我的心?


    想到這裏,江都郡主愈發覺得委屈,俏臉也由紅變白,開始慢慢僵硬起來,她板起臉,狠狠的瞪了蕭凡一眼,冷聲道:“我為何要嫁你?問得好!蕭大人,這事還得問你自己才是。”


    “我?”蕭凡滿頭霧水指著自己的鼻子。


    “蕭大人可曾記得你我在武英殿外第一次相見?”


    蕭凡聞言下意識的雙手捂住褲襠,急急點頭道:“記得,印象太深刻了!”


    瞧著蕭凡的動作,江都郡主下唇都快咬出血了,這個……這個混帳,做出這種動作是何意思?


    郡主回憶起當曰自己做出的羞人事情,頓時霞染雙頰,俏臉一陣發燙,但她仍板著臉,冷冷道:“蕭大人記得就好,你是讀書人,皇祖父禦賜的同進士出身,想必對女子‘婦德守節,從一而終’不陌生吧?”


    “陌生。”蕭凡脫口而出,看到郡主幾欲噴火的美目,隻好改口:“……好吧,聽說過一點點,不過……這跟你要嫁我有何關係?”


    “有何關係?哼!你當曰口出輕薄之語,害我不慎跌倒,而我跌倒時不小心抓著了你的……你的……那裏,你說跟你有沒有關係?蕭凡,女子從一而終,能與女子肌膚相親,觸及……觸及私密之處者,此生隻有她的相公一人而已,我被你嚇得碰到了你的……那裏,我的名節已盡毀你手,除了嫁你,你說,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一大通話說完,郡主激動的酥胸急速起伏,俏臉已快變成了深紅色,她小巧的鼻翼微張,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一雙靜若秋水的美眸四下閃爍,也不知是因為釋放了壓抑的情緒,還是因為心虛……而蕭凡……已經徹底變成了一根目瞪口呆的木頭。


    楞了好長一會兒,蕭凡這才呆呆地道:“郡主殿下的意思是說……你抓了我的那裏,現在我反過來還要對你負責?”


    江都郡主板著俏臉點頭,斬釘截鐵道:“對!《女誡》,《女訓》上是這麽說的!”


    蕭凡呆楞,吃吃道:“《女誡》《女訓》上……是這麽說的?”


    江都郡主篤定的點頭,很權威的樣子。


    蕭凡傻眼了,他甚至有點悲憤,沒文化害死人呐!回頭一定得好好把《女誡》《女訓》看一遍,不然被人當成文盲糊弄了……清咳兩聲,蕭凡整理了一下思緒,慢條斯理道:“郡主殿下,我總結一下啊,你的意思是說,我的……那裏被你抓了,白白被你吃了豆腐,反過來你的名節還被我汙了?我這受害者還必須對你負責,你是這意思吧?”


    “對!《女誡》上就是這麽說的!”郡主拿《女誡》當成了尚方寶劍,隨時隨地祭出來,不容人拒絕。


    “《女誡》……是西楚霸王他老婆編的?”蕭凡直著眼訥訥問道。除了霸王老婆,誰能編得出這種霸王條款?


    郡主笑顏如花:“不學無術了吧?《女誡》乃東漢班昭所編,曆朝被奉為女子婦德節艸之經義,無論皇家公主,郡主,或是民間百姓女子,都必須遵守的。”


    蕭凡欲哭無淚:“…………”


    他現在總算有點明白過來了,合著他被郡主訛上了。——這就是人長得帥的煩惱啊!


    他還明白了一件事,朱元璋以乞丐和尚的草根身份,數十年打下這座錦繡江山,當上皇帝,不是沒有道理的。至少他老朱家有一個優良的傳統,這個傳統有遺傳姓,那就是——不講道理。


    “郡主殿下,……你不是跟那誰,就那誰……有婚約嗎?”蕭凡擦著汗問道。


    郡主悄然抿嘴,嘴角勾起一抹誘人的弧線:“你是說長興侯的兒子耿璿嗎?”


    蕭凡鬆了口氣,釋然笑道:“對!就……那誰。”


    郡主螓首低垂,露出頸後白皙如綢緞般的光潔肌膚,她低聲輕歎,幽幽道:“我的名節被你所汙,你覺得……我還能坦然嫁給別的男人嗎?”


    “這事兒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


    郡主歎道:“蕭大人是讀書人,難道沒聽過‘君子獨慎’嗎?人可欺天,豈可欺己?我帶著一副不清白的身子嫁進耿家,心中不免對耿璿暗懷愧疚,我這一生隻能落個鬱鬱寡歡,無疾而終的下場,蕭大人,你忍心見我這樣落寞鬱結的死去嗎?”


    嘴角一撇,郡主接著歎道:“……再說,那一曰武英殿前,見著你我醜態的,還有我的皇弟允炆,他已瞧得清清楚楚,你……你要我以後如何在他麵前做人?”


    一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兒,用如此幽怨婉轉的語氣,說出非他不嫁的理由,世上哪個男人拒絕得了?


    蕭凡不是一般的男人,他可以硬得下心拒絕。


    古代確實允許三妻四妾,能找多少老婆是自己的能耐,絕對的合法,而且蕭凡現在是官身,有功名有官職,朝廷允許他娶妾,這些他都清楚。


    可是……娶了郡主,蕭畫眉怎麽辦?說好了相依為命的,二人世界甜蜜而溫馨,現在徒然多插了一個人進來,這算什麽?鬥地主嗎?


    再說,朱元璋給江都郡主已經定好了婚事,若自己非要進去攪場子,按老朱那個脾氣,不剮他一千刀算是客氣了。


    看似旖旎的背後,隱藏著掉頭滅族的危險,這事兒可千萬不能答應,僅僅抓了抓小雞雞就非他不嫁,這理由未免也太荒謬了。


    瞧著郡主憂鬱的俏臉,蕭凡打定了主意,拒絕!一定要拒絕!這事兒若答應下來,簡直是找死。


    不過拒絕的方式可以委婉一點,人家女孩子麵皮薄,不能太直接,傷了她的心。


    長長歎了口氣,蕭凡麵色變得深沉而憂鬱,滿腹心酸的樣子,用一種滄桑的語氣,緩緩道:“郡主殿下的厚愛,我感銘五內,實在無以為報,隻不過……唉!可惜啊……”


    郡主見蕭凡語氣鬆動,不由心中一喜,眨著眼問道:“可惜什麽?”


    蕭凡目光變得遙遠而迷離,語氣凝重道:“可惜……曾經滄海難為水……”


    “你曾經滄海?不……不會吧?”


    蕭凡繼續用深沉的語氣道:“我的愛情,早在五歲那年,便已死掉了……”


    “啊?”郡主美目睜得大大的,捂著小嘴驚訝的盯著他。


    “……我出生在江浦縣的一個小村莊,村裏有個姑娘叫小芳,比我小一歲,我很喜歡她,在我五歲那年,我懷裏揣了幾顆麥芽糖,然後給她看,她吞著口水,很想吃的樣子,我跟她說,我給你一顆糖,但你要親我一口,她說行。……於是我給了她一顆糖,結果……結果……”


    蕭凡俊臉布滿了悲傷,嘴唇使勁的抖索了幾下,眼中已蓄滿了失意的淚水……郡主仿佛被這悲傷的氣氛所感染,溫聲問道:“結果如何了?”


    “結果……她接過糖放進嘴裏,然後……撒丫子就跑,從此,我不再相信愛情!”


    蕭凡說完捂著臉,淚水沿著指縫悄然流下。


    郡主感慨的歎息一聲,然後踮起蓮足安慰般摸了摸他的頭,悠悠道:“……演得真像。”


    蕭凡:“…………”


    江都郡主滿懷幽怨的走了,蕭凡恭恭敬敬一直把她送出大門。


    蕭凡知道,這事兒沒完,前麵也許有一個不知多大的麻煩在等著自己,江都郡主跟長興侯的兒子耿璿的婚事是四年前定下的,而且是朱元璋親自定下的,這會兒憑他一個小小的錦衣衛同知,想翻朱元璋的盤,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其下場何止是淒慘?簡直就是……淒慘!


    但是,江都郡主的意思,似乎對他早已情根深種,美人恩重,何忍負之?


    蕭凡糾結了。


    回到內院,蕭凡眉頭深蹙,心事重重。蕭畫眉依了過來,如往常般像隻小貓似的依偎在他懷裏,伸出纖細的小手,撫弄著他下巴處淡淡的胡茬兒,很溫馨的感覺。


    “相公……”蕭畫眉柔柔地喚道。


    “嗯?什麽?”蕭凡垂瞼望著她,目光充滿了寵溺。


    “相公,江都郡主……對你有意。”蕭畫眉這句話不是問句,而是一句肯定句。


    小丫頭年紀雖幼,但絕不笨,該懂的事情她什麽都懂,不該懂的也懂,任何事情都瞞不過她。


    蕭凡無奈的笑:“是呀,我也是剛剛才知道。”


    蕭畫眉眨眨眼:“那相公要娶她嗎?”


    蕭凡揉著她的小腦袋,笑道:“相公不娶她,相公隻娶畫眉。”


    蕭畫眉嘴角勾起了滿足的笑容,膩在蕭凡懷裏久久不出聲,一副幸福得隻想揉進他肚子裏的模樣。


    偌大的臥房內,二人靜靜相依,閉著眼睛體會著隻屬於兩個人的寧靜祥和,時間在這一刻仿佛為二人而停止。


    良久。


    蕭畫眉從他懷裏抬起頭,正色道:“相公,你娶她吧。”


    蕭凡吃了一驚:“為什麽?”


    蕭畫眉頗有些嬌羞的笑了:“相公是男人,正是陽剛之年,男人……的身子,總需要有個地方瀉火才是,相公說我太小了,我……不能讓相公受苦才是,娶了郡主,相公就不用受苦了。”


    蕭凡感動得熱淚盈眶,這孩子,打小就懂事,這麽小就知道給老公安排泄欲工具了,這工具還是個高級貨,堂堂郡主啊……“相公多娶了老婆,你就不怕我以後不寵你了嗎?”


    蕭畫眉皺了皺鼻子,自信的笑道:“才不怕,我才十三歲,等到我長大了,你娶的女人也變成老女人了,那個時候相公肯定還是最寵我的……”


    蕭凡睜大了眼睛看著她。


    這丫頭……簡直是妖孽!連以後的爭寵問題都算計好了,不動聲色間,既討好了夫君,又去除了威脅,厲害!


    拍了拍她漸漸出落得渾圓的小屁股,蕭凡笑道:“你就算計吧,小丫頭,你嘴裏應該吐信子才是!去,給我到書房拿幾本書來,相公今曰要挑燈苦讀!”


    “相公要看什麽書?”


    蕭凡俊臉抽搐了幾下,咬牙切齒道:“《女誡》,《女訓》!”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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